第六章 雙面人（三）
耿楨吃了一驚：“是我給她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說吃的東西有些辣，我想牛奶可以緩解一下，可是當時沒有牛奶，我就給了她一瓶含奶的果汁，我沒想到…”耿楨有些語無輪次，心中自責不已。
“你也別太著急了，你的同學現(xiàn)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我建議讓她留院觀察二十四小時后，再視她的身體狀況決定是否可以出院。她的家人呢，你通知他們了嗎？”
“我留在這里照顧她就好了，謝謝您，王伯伯，每次都給您添麻煩?！?p> “小楨，你這樣說我可真就生氣了，撇開我的這個院長都是你父親委派的不說，只說我是看著你從小長大的這層關系上，你再跟我這樣客氣，以后你再有什么事情找我，我可真就不管啰。倒是你的手？”
“我沒事。王伯伯，我還有件事情想拜托您?！?p> “不要把我見過你的事告訴你的父親？小楨啊，你一直和你的父親避而不見也不是長久之計啊，上個月你父親來例行檢查身體的時候，嘴上雖然不說什么，可我看得出來，他的身體可大不如前了啊?！?p> “王伯伯。”
“好，好，我原是個外人，本也不應該多說些什么，只是這世上沒有什么誤會是解不開的，你是個聰明孩子，不要太苦著自己。”
方蕙醒來的時候，室內只有一盞床燈亮著，她環(huán)顧四周，過了好一會兒才弄清楚自己這是躺在醫(yī)院里的病床上，她感覺背部有些酸疼，想試著挪動一下身體，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被另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是耿楨。
他趴在床邊睡著了，由于姿勢不對，他睡得不太舒服，睡夢中一直蹙著眉。
方蕙試圖把手抽出來，耿楨驚醒了，他看見方蕙已經醒來，關切的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yī)生來?！?p> “我沒事，你別著急。我嚇到你了吧？我只是擔心我妹妹，我想給她打個電話?！?p> “你別著急，昨天晚上我已經讓我的同學去通知你妹妹了，他也算是音樂附中的學生，昨天太晚了，我沒讓你妹妹到醫(yī)院里來?！?p> “謝謝你?！?p> “你還謝謝我？是我害你住進醫(yī)院的?！?p> “不知者不罪?！?p> “醫(yī)生說你不是單純的過敏，我可以問問你原因嗎？”方蕙低頭沉默不語，耿楨說：“你不想說也沒關系?！?p> 方蕙抬起頭看向耿楨，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目光給了她一種想要傾訴的意愿，
她開口緩緩說道：“在我和我妹妹十五歲生日的前一天，父母為了給我們過生日，在從機場趕回來的路上遭遇了車禍，父親當場死亡，母親重傷昏迷不醒，第二天也隨父親去了，
我在殮房見過我父親最后一面后，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就不能再接觸乳制品了。
當天晚上就因為喝了一口牛奶差點丟了性命。真是奇怪，小時候牛奶可是我最喜歡的食物呢?！狈睫プ猿暗男π?。
方蕙說這些話的時候覺得很平靜，平靜到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她以為當她再次說起這些她永不想再提及的往事的時候，她會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她現(xiàn)在平靜得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撫平一切，也許傾訴的對象是他，她才能坦然面對。
耿楨認真傾聽的表情，眼中自然流露出的關切的眼神給了方蕙極大的安慰，方蕙說了很多，
她說父母剛離世時她的惶恐無措，
她說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沒有父母庇佑的生活，
她說她一邊極力克服恐懼一邊學著獨力撐起只剩她和方蕓兩個人的家，
她說方蕓一力求死時她心底的恐懼和無助，
她說外婆也離她們而去時她有多傷心，多難過，一心只想著這世上真的再也沒有親人可以依靠了…...
有些話她在方蕓面前都沒有提起過，方蕓是那樣的脆弱，她不知道她是否可以承擔，可是耿楨不同，方蕙覺得只要和他在一起，他似乎可以給她無窮無盡的力量，
就像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動畫片，那部動畫片的男女主人公會在片頭和片尾高舉著正義之劍大聲呼喊：“賜予我力量吧！”方蕙不知怎么的，覺得此刻陪伴在她身邊的耿楨就是那個能賜予她力量的人。
耿楨無比憐惜的看著病床上剛剛睡熟的方蕙，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外表看起來如初荷般陽光堅韌的女孩，身心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負擔，心境竟疲累至此！
他把她的手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緩緩地放到唇邊輕輕一吻，他在心底暗暗發(fā)下誓言:他會盡他所能護她周全。
耿楨替方蕙向學校請了一天假，傍晚時分他把方蕙送到附中宿舍樓下，看著她上了樓，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走到教學樓大門口等著明宸下課。
明宸看到耿楨，第一句話果然是：“老實交待，你昨天電話里提到的那個女生和你是什么關系？”
耿楨說：“同學關系。好了，走吧，我請你吃飯。”
“你別給我打馬虎眼，飯不吃不會死，好奇可是會死人的！你這個家伙，這學期剛開學，一聲不吭就轉了校，置好兄弟于不顧，我就知道這里面大有文章。
昨天你電話里的聲音和語氣，糊弄別人還勉勉強強，糊弄我？你還差點火候。
你以為你控制得很好嗎？你的聲音在發(fā)抖！是不是？是不是？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我這副堪稱‘雷達’的耳朵，一般人還真聽不出來?！拱讖膶?，抗拒從嚴’，別讓小哥我費神?！?p> “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上個星期我來這里吃魚，老板娘可全都跟我說了啊，她說不久前你帶了一個女孩來吃飯，來之前把她的口味偏好，喜歡什么食物說得那叫一個詳細，
還特別囑咐說女孩子好像嗓子不太舒服，請她提前準備一些清咽利喉、平喘止咳的茶水。聽得我都懷疑老板娘是不是弄錯了人？
枉費我做了你這么久的‘身邊人’，從來沒見你還會對什么人和什么事這樣勞心費神的呢！哦，對了，是有這么一個人，”耿楨聽了不禁抬起頭盯著明宸看，
明宸笑著說：“你的外婆！難道說那個女生是你外婆喬裝易容了一番？”
“少胡說。”耿楨面上一松，嗔怪道。
“嘿嘿，你的女孩我是沒見過，可是她的妹妹我倒是見著了，真不是一般人?。 ?p> “怎么了？”
“她妹妹原來就是，哎，你是知道的吧，傳說中你大伯的‘關門弟子’，我們學校的‘傳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