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殺生潛回楊宅時,后院拴著的黑驢早已不見,院門口還守著兩個精壯捕快。
徐殺生遍尋宅院,不見驢子,只得將兩人擒住拖進內宅,問了個清楚。
原是百里縣令這廝貪嘴想吃活叫驢,正好楊江龍死了,驢子無人照料,竟被其順手牽羊,帶回衙門了。
徐殺生當即大怒,將兩人打暈,忙朝縣衙奔去,此時天色已晚,街上皆是捕快蜀兵來回奔走,正滿城搜尋自己和那倒斗的憋寶客。
等徐殺生來到縣衙時,已是玉兔初升,天已完全黑了。
偌大縣衙靜悄悄地沒有一絲人聲,僅有幾盞燈籠亮著,透著一股邪乎。
徐殺生躍上墻頭,心下疑惑多多,卻寬慰自己,自古以來縣衙都是貪污納垢之地,冤死的百姓何其之多,有些森森之氣也屬正常。
躍下墻頭,徐殺生在衙門大堂尋了一番,大堂六房空無一人,也沒有黑驢的蹤影,循著走廊,邁入縣衙二堂,仍舊是黑乎乎一片,僅有兩三盞燈籠。
再過宅門,總算瞧見了后堂右側馬棚里的黑驢,幸虧沒教這個渾縣令給宰了吃肉,徐殺生不禁松了一口氣。
徐殺生輕手輕腳走過去將韁繩解開,誰料黑驢惶恐不安,竟“爾爾”叫了起來,徐殺生忙斥道:
“噓!這里是縣衙,趁現(xiàn)在沒人我們快走,若遲了被人發(fā)覺,可就走不了了。”
誰料驢子任他拉拽,就是紋絲不動,還一個勁的后退,徐殺生心中氣極,便使勁地拽著韁繩。
“嘿嘿,這早已不是你的那頭驢了,你拉它又有何用!”
身后募地現(xiàn)出一個陰邪聲音,徐殺生心中大驚,身后有人自己竟沒有察覺,急忙回首望去。
卻見一老一少,老者頷下有白須,面容枯瘦,梳著發(fā)髻,身著一身灰布袍,少者赫然便是柳三娘子,正一臉不善地瞧著徐殺生。
既然柳三娘子已然從驢皮中脫困,那這頭驢子又是誰?徐殺生陡覺冷汗涔涔。
“這百里縣令竟然要吃我的寶貝徒兒,教他也嘗一嘗作驢子的滋味。”
白須老丈云淡風輕,道。
“你困住老夫的寶貝徒兒,雖是她有錯在先,可我若是放過你,卻也說不過去,可若將你一掌劈了,也有些以大欺小,折損老夫聲名?!?p> “若你能受我一掌不死,那老夫便任你離去?!?p> 白須老丈話音未落,便陡然拍出一掌,腳下卻一步未移。
徐殺生只覺一股無形氣墻迎面撞來,宛如江浪一浪高似一浪,心中不禁駭然,這老人離自己尚有一丈的距離,未料到掌風如此之剛。
登時運起真氣抵抗,不過對方已是大宗師的境界,徐殺生雖運起真氣,護住心脈,卻仍被其一掌拍的摜在地上。
霎時檀中、紫宮、玉虛三穴皆閉塞不通,真氣無法上行。
“這一掌,老夫用了三成功力。”
白須老者平息收掌,淡淡說罷,便朝著縣衙外走去,柳三娘子似有不情愿,定了半晌,也跟了上去,嘴里嘟囔道:
“不是說也要把他化成驢子讓我騎上一年報仇么,師父總是說話不算話!”
徐殺生五臟六腑痛的厲害,丹田中真氣鼓蕩,差點閉氣暈厥。
且經脈中有一股異氣正左突右撞,鼓脹的厲害,卻因三穴閉塞,無法上行行運,只覺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本欲運起輕功翻墻逃走,卻發(fā)現(xiàn)真氣紊亂,一絲也提不起來,只得小心翼翼循著廊道出了縣衙,幸而未遇到一個衙役。
行到二堂時,只覺此地血腥味頗為濃重,輕輕推開門窗,借著月光向里瞧去,全是衙役與蜀兵的尸首,堆滿一座屋子,俱七竅流血,應是被震碎心脈死了。
徐殺生瞧罷心中大駭,不敢再看一眼,匆匆離去。
方才走到大門時,見白須老者和柳三娘子登上一輛四輪馬車,馬車竟是用四頭白大蟲拉著,一陣虎嘯腥風過后,消失在街角。
徐殺生心中一嘆,這四頭白大蟲想必也是用造畜邪法化來,不知有多少人遭其荼毒。
不過他如今已自身難保,顧不得這么多了,在石街上奔行了半個時辰才尋到白日藏身的碾房,踉蹌著推門跌了進去。
一番疾行以后,渾身真氣已亂行疾竄,完全不受自己導引,且那白須老丈的真氣引的自身真氣反彈鼓脹,渾身燙的厲害。
唐雁見徐殺生嘴角有血,連忙扶他坐下,本欲問徐殺生是不是遇到蜀兵了。
見對方眉頭緊蹙,只顧盤膝運氣,似乎是到了要緊時刻,忙閉口不言,一臉緊張的瞧著徐殺生。
徐殺生從未受過這般嚴重的內傷,真氣凝滯,三穴閉塞,只得不停地呼吸吐納,意欲用潛龍真氣沖破三處凝滯的穴道。
只可惜丹田之處真氣愈加渾厚,且潛龍大魔功所修真氣本就極陽又烈,正可謂金烏化冰,大陽融雪。
徐殺生只覺心頭似火,口干舌燥,一時臉皮燥熱,渾身冒氣,鼓脹的真氣卻始終泄不出去,也無法行運渾身經脈。
唐雁在一旁瞧著,知其定是真氣逆行,就要走火入魔,卻無能為力,只得奔出碾房從井里吊上一桶水來,沖徐殺生當頭澆了下去。
可仍舊是于事無補,反倒渾身白氣愈冒愈多,徐殺生只覺自己像被困在一處火爐中一般,左突又撞,卻始終逃不出去。
眼見唐雁又提了一桶水進來,徐殺生即撲了上去一把抱住,冷水澆在身上,似能得少許涼意。
唐雁大驚失色,直欲驚呼,身子卻軟的一動也動不了。
眼見著徐殺生神智蒙昧,狂性大發(fā),將自己的衣服撕的粉碎,即認命般,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心道:
也罷,就當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