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回府,向大家一一介紹所植之菊品性。但見這菊花,紅黃朱紫,各有奇艷,怒放滿園,眾皆贊嘆。觀賞一會,夏侯玄道:“重陽之節(jié),無佳物相送,各送一只山雞,權當謝意?!备地怕犃?,連忙還禮:“侯爺如此厚禮,足見敬重相惜之意?!庇隰唤馄湟猓姳娙艘黄鹬轮x,也就隨大流表示感謝。當下一人一籠,提著出了夏侯玄府弟。夏侯玄在門前一一相送。
于臬很無語,他不明白夏侯玄為何給每人送一只野雞。他與傅嘏同行,便問道:“為何太初送我們每人一只?!备地艑τ隰@種提問很是意外:“于兄,你難道不知?”于臬很難為情,道:“我只是好奇,太初在這個時段送?!备地诺溃骸吧诫u一旦被人包圍,既不會害怕人的恐嚇,也不會去吃誘餌,而是會迅速自殺。太初兄送此物,是以守節(jié)死義為氣節(jié),要大家為大魏效力耳?!庇隰轿?。
來而不往非禮也。為了償還夏侯玄之情,于臬備了些點心,帶上野雞,到夏侯玄家還禮。夏侯玄還有兩個妹妹,大妹叫夏侯徽,后來成了司馬師的第一任妻。
夏侯玄問道:“于兄,某將組織談玄社團,你現(xiàn)在想加入了嗎?”于臬道:“候爺所召,必來捧場,只是怕言不及義,有礙明問?!毕暮钚α耍骸爸灰憧蟻?,就是最大的支持了。”于臬不語,夏侯玄道:“你也不必把我當侯爺看。這世襲的侯爺,不如自己打來的有份量。”于臬道:“侯爺是想投筆從戎?”夏侯玄道:“某也正有此意,只是不得其便。作為夏侯家人,我一到弱冠之年,必得任官,到時,就看自己造化了。”于臬道:“某起自泰山小縣,不敢和侯爺比。”
夏侯玄道:“不然。于兄之才,某自理會得。某出入宮中,后聽得我表兄言道,你本可取四到第五名,陛下考慮各種因素,所以將你名列第六?!庇隰坏溃骸懊沃拢允沁^眼云煙,能進入前十,也是萬幸?!毕暮钚溃骸澳氵@份胸襟,也足見你本心。與你相交,我心滿意足。以后還望互相扶持?!庇隰暮钚?,他相貌俊朗,吐氣如蘭,于臬不忍心相拒,道:“侯爺身抱大才,人中龍鳳,還望侯爺以后多多關照?!?p> 夏侯玄將手放在于臬肩上用力拍了拍:“于兄之才,我自然心里有數(shù)?!庇隰暮钚?,知道他以后的命運,但此時又不敢直言相告,只得淡淡說道:“候爺金質(zhì)美玉,識人之明,如日照山河。小可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p> 夏侯玄道:“你我年齡相仿,可以無話不談,但說無妨?!庇隰溃骸罢勑撁?,雖然深無涯底,但終屬坐而論道。當今天子圣明,國家尚未一統(tǒng),正是用人之際。太祖武皇帝在日,曾言:不得處虛名而處實禍。侯爺才質(zhì)俱佳,若去浮華而務實事,則必是大魏之福?!?p> 夏侯玄道:“談玄論妙,歸根結底,也是治國。如漢之無為而治,何嘗不得益于老莊?!庇隰溃骸胺讲潘裕皇悄硞€人之見,僅供侯爺參考,若有不對之處,還請侯爺見諒。”夏侯玄怔了怔,道:“哪里哪里?!?p> 通過八月十五的活動,于臬雖然沒有進入前五名,但也在士林中傳出一段佳話。不知道什么原因,坊間卻流傳出于臬本該進前五的流言,并且牽到了丁謐丁彥靖身上,他是典軍校尉丁斐之子。這個丁謐,居于鄴城時,因?qū)χT侯王無禮而被告了一狀,魏明帝旋即因為功臣之子的身份又將他釋放。通過這件事,于臬認為,丁謐有些狂,并且狂得有些不知南北。不過,在于臬的印象中,他是一個有智謀的人,后來曹爽收司馬懿之權,就出自此人之謀。然而,丁謐又勸曹爽收郭太后之權,事情做過了頭,是會有報應的。
果不其然,丁謐在太學門口找上了于臬:“坊言說你才華勝過于我,說我是憑父親令名,才進前五,我想和你比試一下?!庇隰芤馔猓骸胺婚g流言,管他做什么,名次順序是陛下親定,大家有目共睹,彥靖兄難道質(zhì)疑陛下的判斷嗎?”
丁謐被于臬搶白,更加不服氣:“陛下天姿英斷,我等豈是不知,只是坊間稱你本應前五,意思就是我應該擠到前五之外,所以我個人想和你較量一下?!?p> 于臬沒想到丁謐這么不講道理,好在他時刻記住蔡貞姬教他的處事之道,也不生氣,道:“彥靖兄,坊間流言,本不足取,既然兄臺要比,某在此甘拜下風?!睕]想到,這一句話把丁謐激怒了:“你此言,分明是不把某放在眼里,和你沒有個高下,我誓不為人。”于臬依然不怒:“彥靖兄哪里話,只是明年課試之期將近,今年又回鄉(xiāng)看父花了三個月時間,某學業(yè)跟不上,是以甘拜下風,兄臺不要誤會。”
丁謐冷笑道:“你分明藐視于我。不敢應戰(zhàn),還推到學業(yè)上,我丁謐之名,難道還會影響你近半年后的課試?我就這樣令你不齒嗎?”
于臬見越說越僵,不得已,只好應道:“眾位親見,我本無爭強好勝之心,只是你彥靖兄步步相逼,某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只得應戰(zhàn),是非公道,大家自有公論?!?p> 丁謐道:“這是你我二人之事,不關旁人事?!备地怕牭接腥藸幷摚灰娛怯隰投≈k,便走上前來:“二位在太學門口爭吵,有失體統(tǒng),不如我做東,到南門云來酒肆,你們慢慢解釋清楚,再喊人做個見證,豈不強于在此爭論?”丁謐見是傅嘏說合,道:“那就依你,今日下午申時初,某在樓上等你?!闭f完,揚長而去。眾人有搖頭者,有看好戲者,哄的一聲散開,廣傳消息,聲稱丁謐要與于臬見個高下,愿坐壁上觀,一時之間,在太學傳了個遍。
傅嘏將于臬拉開,見四下無人,輕聲道:“我的于兄,你一向謹慎,為何去惹丁彥靖。此人外似疏略,而內(nèi)多忌,豈是好相與的?”于臬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傅嘏道:“這流言明眼人都知道是丁彥靖得罪諸侯王而散布,不想他如此糊涂,也罷,等下我叫上太初、裴微荀璨等人,與你和解了罷?!庇隰Q謝。
入得太學,不想王肅聽得門人們盡傳言,于臬要與丁謐在云陽酒肆比試。王肅有心維護于臬,當下在太學之內(nèi)怒道:“于臬,你有多大本事,竟然如此不恭肅,還好斗,為師傳你學問,豈能如此使用?我教你的圣人忠恕之道,都學到哪去了?”于臬有口難言,只好當著大家的面,站在那低著頭聽訓話。
王肅道:“按照規(guī)矩,我要罰你喝水三升。來人,給他備水?。 北娙藦奈匆娤壬绱舜笈?,而于臬是自224年開太學以來,第一個受罰的,非同小可。眾人見王肅來真的,夏侯玄第一個求情:“丁彥靖挑起師兄非應戰(zhàn)不可,我也聽聞此事,先生能否免除處罰?”眾人也一齊向王肅求情。
王肅更怒:“你們一起求學,所謂教學相長,你們怎么越學越回去。不必求情,求情和于臬同罰。來人,給他拿水來。”執(zhí)事送上三升水,于臬見了,三升不水過600毫升左右,方才他與丁謐爭執(zhí),早就口干,當下對眾人道:“各位師兄,你們求情好意心領了,于臬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切不可陷先生于不仁之地。”說罷,接過那三升水,一飲而盡。
王肅見于臬將水喝下,道:“我看你似有不服,先站到太學門外,等散學后,我還有話說。”于臬沒辦法中,當著眾人之面,拿起書篋,向王肅施了一禮,慢慢走了出去,
此時正是未時初刻,烈日正旺,于臬曬在太陽下面,遍體流汗,他仔細分析了一下今天情況,關于排名之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有夏侯玄曾向他論過,而此事又是曹爽告訴夏侯玄,如今這流言忽然散出,其中必有因由,并不是傅嘏所說丁彥靖得罪諸侯王而散布那樣簡單。
申時初刻,傅嘏等人散學,他見于臬仍站在太學門外,又不好叫他走,只得道:“我和太初等人,先向丁彥靖進行說明。于兄你就將就著點了?!庇隰c了點頭。其時太學之內(nèi)有近3000人,散學之后,有人歸家,有人到南門采買吃食,于臬一個人站在門口,少不得有人指指點點。王肅出門,見了于臬,要他跟隨自己車馬,進入內(nèi)城來。好事太學生欲看熱鬧的,看見于臬被王肅帶走,知道在云來酒肆論戰(zhàn)之事黃了,索然無味,也就三三兩兩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