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馬克不管怎樣也再看不到往日那隱藏在山間陰影中的村莊了。
他看見的僅僅有潦倒在山地里的殘垣;僅僅是刻滿刀劍的木櫞;僅僅是染血的經(jīng)歷風(fēng)吹雨打的旃陀羅式衣衫破裂的埋藏在泥土里;僅僅是冬日穿云而來的蒼白的寒冷日光;僅僅是人去樓空的寂寥。
往日的期待和希望頓時變成了一片空想,時間頓時變成了不可知的無解之毒。
他的眼睛中已不知不覺蘊滿了淚水、他的臉頰更是在寒風(fēng)中被吹得單薄悲傷、他已經(jīng)不可抑制的需要將他隱藏在心中的十幾年的悲傷、憋屈進(jìn)行發(fā)泄。
眼前的、他兒時生活的村莊在這十年之后成了破滅的殘灰!
“啊~~
啊~~
啊~~”
他不可抑制的、不再抑制的對著天空放聲大叫,宣泄著自己內(nèi)心的不可理喻的悲傷和無法言喻的情感。
似乎這樣就可以到達(dá)永遠(yuǎn),似乎這樣就可以永遠(yuǎn)、永遠(yuǎn)的緬懷,永遠(yuǎn)、永遠(yuǎn)的記憶······
這樣,這樣的叫喊直到永遠(yuǎn),直到他的嗓子沙啞,直到他僅僅剩下悲傷。
他無神的沿著來時的路向回走,這些泥濘的路在現(xiàn)在的他的感覺中都覺得沉重?zé)o比。幾乎,他是無力的拖著他的腿、踟躕著他的腳離開的。
他要回到來時的城鎮(zhèn),尋找不管是誰,只要可以給他一個答案的人給他一個答案、給他一個信念、給他一個希望。
他僅僅是無力的走著、無神的看著、無思的想著。直到,他被一聲突兀的被踩斷的樹枝聲、一道急喘的呼吸聲、一個急促的竄逃聲驚醒。
他的耳聰目明在這時發(fā)揮作用。
那是一個人,長著一個往日二十年馬克常常見到的那種臉——那是一張諂媚者、狡詐者的臉。
馬克頓時明白:顯然的,這個人是一個卑鄙者、奸詐者、空想者、唯利者。這個人在跟蹤著自己!
這個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被悲傷擊潰的他終于不再容忍自己對他人泛濫的憐憫,開始了作為一個帝國炮灰營十年戰(zhàn)爭的幸存者、作為一個超凡者、一個身強體壯者的第一次狩獵。
他爆發(fā)他的炙熱的力量,急速的用腳在地上猛蹬,以此來獲得強大的推動力。于是,在這個略顯泥濘的冬日午后,他竟然像是一個鳥兒一般飛了出去,在地上飛掠而過。
這一刻他真的像鳥兒一般,非常的自由。
這是馬克第一次使用出自己全部的超凡力量來掌握主動權(quán)。
這種巨大的力量竟然讓他在巨大的悲傷中感到了一種的放松。
這種肆意揮灑力量和釋放自己讓人著迷。
馬克現(xiàn)在終于知道他自己擁有的到底是何種強大的力量。
就像是登臨高山,暢懷的向遠(yuǎn)方呼喊;
就像瀕臨大海,肆意的開懷擁抱海洋;
馬克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擺脫了束縛——身份的束縛、凡人的束縛。
極致的速度、超人的力量、難以想象的能力——任何一種都可以證明眼前這個追逐者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物。
立刻的,馬克追上了這個卑鄙的怯懦的跟蹤者。
他虬動的胳臂前伸,緊緊的抓向?qū)Ψ降牟弊?,他強健的身體將對方的身軀禁錮得生疼,他悲涼又徹目的目光幾近刺破對方的身體。
他沙啞的咽喉幾乎是吼叫一般的朝著這個偷窺者問出這個問題:
“前面那個村子怎么了?”
“你一定知道,告訴我!
趕快!”
他像是歇斯底里般的、瘋狂般的、又似是無力般的。
這個跟蹤的人立刻懾于馬克帶來的震撼,答道:
“大人,小的,,,小的并不知道!
小人,僅僅知道那處村莊,那個一直隱藏在山林中的村莊,竟然都是一群旃陀羅的聚集地!
您這樣的人物不應(yīng)該和那些污穢不堪的人接觸的?!?p> 這個人回話的時候,眼睛提溜提溜的轉(zhuǎn)動著,注意著馬克的表情,尤其是說到“旃陀羅”的時候。
顯然,他目的不會那么純粹!
這明顯是一個心思多端的人,現(xiàn)在肯定在想著什么。
馬克幾乎已經(jīng)不想再對這個回答他問題時還眼神溜溜轉(zhuǎn)的家伙有什么善意了。
家鄉(xiāng)對他而言是那么的重要,現(xiàn)在卻還要面對一個思想狡詐的人。他已經(jīng)不想再玩心思了,也不想像以前那樣謹(jǐn)小慎微。
他非常的著急。
他心急著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一把把這個眼中只有算計的家伙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冷漠的看著這個人在寒天中被摔得痙攣、蜷縮。
然后,又不解氣似的直接俯身騎在這個家伙身上,對著這個人一拳又一拳的夯下去。
他一直夯打著,不讓身下的人有任何翻身。
直到那一刻——直到他內(nèi)心解氣,心神稍微恢復(fù)正常。
他看著身下的這個人。這個人現(xiàn)在渾身沾滿了冰冷的泥土,臉上、身上帶著血跡。在馬克超人的力量之下,他已經(jīng)被打的半死不活。
馬克立刻驚醒。他竟然不知不覺間變得暴力,有些不像是自己!
不過,這樣似乎也可以理解。
于是,他喘息著粗氣站起來,深深的看著這個人。驟然,雙手提著這個人的衣領(lǐng),一把把這個人從雜亂的地面提起來,又重重的抵著這個人,拉著這個人,讓他半靠在旁邊的樹根邊。
他看著這個人的眼睛,發(fā)問:
“哪里?”
時間為之寧靜。
然而,馬克并沒有聽到答案。
反而,這個奄奄一息的卑鄙者不再哀求。
這個人也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
他抬起他低垂的頭顱,看著馬克的臉頰,直視著馬克的眼睛,打量著馬克的衣物,緊盯著馬克的身份銘牌。
然后,哂哂一笑,嗓子沙啞尖利:
“真是兇惡啊,不愧是從軍隊里出來的!
不過,你是永遠(yuǎn)不能在我這里得到消息!
想知道那些雜種在哪里,就去山上的城堡尋找吧!
只要你能證明你的身份足以尊貴!
只要你能證明你的力量足以稱雄!
不過,我已經(jīng)知道你是誰了!
一個旃陀羅,
哈哈!哈哈哈!”
他似乎已經(jīng)識破了馬克沒有偽裝過的身份,知道馬克并不是一個什么傳言的大人物。
只是一個旃陀羅,或者一個溫圖罷了!
只有一個旃陀羅才會關(guān)心一個旃陀羅的聚集地。
在這個國家,一個上位者永遠(yuǎn)不會為一個兩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的死亡、對一個兩個無用的旃陀羅村莊的消亡而悲傷。
就像是兩年前的那場事件——在那場事件中,山上的那人也沒有······
于是,
他再也沒有了畏懼,再也沒有了慌張。
他就像是發(fā)現(xiàn)真相一般,用盡自身的力氣翹起他那奸詐的嘴角、他就像是貴族一般在自己眼中閃爍著輕蔑目光、他就像是高貴者一般用盡全身力氣把馬克拽著他衣領(lǐng)的手從他自己的身上猛地抖開,又裝模做樣似的彈了彈自己的衣襟。
這個卑鄙者甚至不再將馬克看在眼中,直接忽略了曾經(jīng)在馬克身上見到的那種超人的力量,極致的速度,直直的對著馬克“切~”的輕蔑哂笑。
就像是一個狂妄者。
他相信帝國的規(guī)矩會庇護(hù)他,在這個等級至上的國度。
在這里:“低等級不可以挑釁上位者;同等級不能隨意殺害。”
所以,當(dāng)他認(rèn)出馬克地位不高,不能肆意殺人的時候,他肆意的狂笑;他肆意的挑釁著人性中的良善;他肆意的表現(xiàn)得輕蔑。
因為,馬克不可能殺他!
因為,馬克殺他,自己也會被帝國通緝,直至死亡。
對于這人,馬克已經(jīng)不想再過多理會。
他已經(jīng)知道了線索。
線索確實在山上的城堡之中。
至少,這個小鎮(zhèn)發(fā)生的一切,山上城堡里的人是一定知道的。
山上的那個城堡——里面的主人——里面的凱爾丹一定知道事情的原委。
從馬克出生到馬克被征收參軍,這個盆地城鎮(zhèn)的外圍高山上,那個城堡一直的存在——那個統(tǒng)領(lǐng)著整個瑪爾北的貴族一直存在在高山壘堡之上,他或者說他們一定知道十年來發(fā)生在自身領(lǐng)地里的事情。
甚至,幾個旃陀羅聚落的消失,也只有凱爾丹才會有足夠的力量。
但是,馬克并不決定放走眼前這個家伙。
他在見到家鄉(xiāng)的殘垣之后,已經(jīng)冷下了心,不找到最后的答案,他不會放走任何一個人。更何況這人也不值得有什么留情。
他的手掌一巴掌拍在這個人的面頰上,把這只陰險的、令人厭惡的、欠揍的人形牲畜再次拍打到地面上。
這一巴掌馬克沒有留手——他早已出離的憤怒了。
他原本算是一個老實人。但是,老實人動怒,可是會把一切都?xì)У舻摹?p> 甚至,馬克在見到家鄉(xiāng)慘況、知道這個人又欺騙自己的時候,全身細(xì)胞都抑制不住的想把一切都撕碎,把眼前這個狗畜生咬死。
他想要見到血,想要緩解這種不可抑制的全身的戰(zhàn)栗。
于是,他的巴掌就直直的把眼前這個人拍的口吐白沫、倒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