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極光
辛逸跟著顧許浧轉(zhuǎn)了方向，沒過多久便出了樹林。樹林外的積雪更深一些，一路走過來，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再往前，便看到已經(jīng)結(jié)了冰的河面，然而河邊沒有顧許浧所說的枯草灌木，光禿禿一片，除了雪，就是冰，并沒有顧許車過所說的藏身之處。
身后的光線越來越亮，甚至隱隱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眼前是結(jié)冰的江面，再往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雪地。
顧許浧停了腳步，觀察了一下四周，拉著辛逸往地上趴下去，低聲對她道，“他們應(yīng)該是往我們這邊來了，聽聲音應(yīng)該是三到四個人，如果能出其不意，我應(yīng)該可以解決他們，但你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動起手來我沒精力照顧你?！?p> 辛逸心跳的厲害，問他，“有把握嗎？”
顧許浧搖頭，“沒有，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p> 辛逸想要幫忙，但這一刻她居然想不出來自己能做的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顧許浧的后腿。
容不得她多想，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一邊脫衣服，一邊對顧許浧道，“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用管我。如果實在不行，就跟他們走，邱明鋒應(yīng)該已經(jīng)跑了，他會想辦法去救你。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缺了胳膊少了腿，我會讓他賠給你?！?p> 顧許浧看著她脫了衣服又去脫褲子，雖然在這微弱的夜光下，幾乎什么都看不到，但還是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道，“你想干什么？”
辛逸身上只剩下內(nèi)衣內(nèi)褲，她把脫下來的衣服塞進雪地里，對顧許浧道，“我看江面上有個窟窿，應(yīng)該是漁民砸開捕魚的，現(xiàn)在的冰層應(yīng)該不厚，跳進河里，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我。”
話音剛落，辛逸已經(jīng)快速跑到河邊，從冰面上爬到窟窿旁，輕輕往下一跳，果然聽到冰面破碎的聲音，接著是重物的落水聲。
已經(jīng)離他們不遠(yuǎn)的那群人聽到聲音，幾步?jīng)_了過來，辛逸落水的瞬間，只看到顧許浧從地上一躍而起，抓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脖子。
下一瞬她就被河水淹沒，身體沉進刺骨的冰水里，勉強扒著窟窿邊緣的冰面浮起來，也要把精力用于對抗水流。重物敲打在肉體上的悶響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夾雜著疼痛的悶哼聲，和陌生的呵罵聲。
辛逸從水下伸頭往岸上去看，沾了水的皮膚遇到凌烈的冷空氣，瞬間掠過了疼痛，只剩下麻木。
雙手液漸漸失去了知覺，她只能靠著強烈的求生意志硬撐著不讓自己被水流帶走。
岸上的戰(zhàn)斗還在激烈的進行著，只能模糊看到幾個身影扭打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但如果有痛呼聲和叫罵聲傳來，她便能猜測是顧許浧占了上風(fēng)。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倒下之后再也沒有站起來，但打斗還在繼續(xù)。接著又有人倒下，直到岸上只剩了兩個人，但顧許浧明顯已經(jīng)體力不支，他甚至已經(jīng)拿不動武器，兩人紛紛摔倒在地上，互相撕扯。
辛逸攀著冰面從水里爬出來，顧不上寒風(fēng)一刀刀凌遲著皮肉，大步往岸上奔去。
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她匆忙一瞥，似是一根木棍。她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去撿，拿在手里冰冷沉重，是鐵棍。
幾步跑到扭打的兩人身旁，手里的鐵棍高高舉起，朝著身型矮小些的那個人頭上重重砸了下去。
一聲悶響過后，黑夜頓時恢復(fù)了沉寂，手里的鐵棍掉落，砸在雪地里只有簌簌一聲輕響，腳邊橫七豎八躺著五個人。
她蹲下身去看，被她砸暈的那個人一動不動趴著，身下壓著一個喘著粗氣的男人，此時正靜靜盯著她，眼睛里布滿星辰。
辛逸將壓在他身上的人拖走，跪在他身旁，急切的問，“你怎么樣？”
顧許浧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無力，“快去穿衣服?！?p> 辛逸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已經(jīng)沒有一絲溫度，四肢劇烈抖動著，仿佛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
憑著記憶在雪地里摸了好久，才將自己的衣服找出來，她回頭看了一眼顧許浧，道，“閉上眼睛?！?p> 顧許浧輕笑了一聲，聲音依然微弱，“脫的時候都不怕，現(xiàn)在反而害羞了，我又看不到?！弊焐线@么說，還是乖乖把眼睛閉上了。
辛逸顫顫巍巍把濕透了的內(nèi)衣內(nèi)褲脫掉，將剛才脫下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去，由于四肢沒有什么知覺，摸索了好久，才全部穿戴妥當(dāng)。
再回頭去看顧許浧，他還躺在雪地里，氣息稍微平穩(wěn)了一些。
辛逸走回他身邊，顧許浧還閉著眼睛。辛逸伸手推了推他，問，“你怎么樣？我是不是應(yīng)該把他們綁起來？”
顧許浧悠悠睜開眼睛，抬起手抓住她的，借著她的力道從地上慢慢坐起來，把她的圍巾扯下來，蓋在她的頭上，才道，“最省事的辦法，是把他們都扔進河里去?！?p> 辛逸愣了一下，隨后又點頭，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來?！闭f著就要動手。
顧許浧輕笑出聲，將她拉了回來，道，“我開玩笑的，綁起來吧，邱明鋒的人應(yīng)該快到了，交給他們處置就好?！?p> 辛逸白他一眼，意識到他根本看不到，對他道，“這種時候你還有閑情開玩笑，看來是還沒打夠?！闭f完又要去綁人。
顧許浧再次拉住了她，示意她坐下來，伸出雙手，拿起她頭上的圍巾在她頭發(fā)上擦了起來，道，“先把你的頭發(fā)擦一擦，都結(jié)冰了，你是沒有知覺么？”
他不說沒什么，他這么一說，辛逸才覺得頭上沉重的如壓了鋼板，似乎意識都被抽走了一些。她搶過圍巾，低著頭自己慢慢擦拭起頭發(fā)。
顧許浧歪靠在她肩上，道，“我可能需要多歇會兒，他們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也不會醒，你也休息一會兒?！?p> 辛逸把頭發(fā)擦的差不多，手里的圍巾也已經(jīng)濕透了，顧許浧不知道從哪里又摸了一塊遞給她，她也不推辭，接過來包在頭上，又站了起來。
從口袋里摸出之前顧許浧塞給她的手電筒，推開開關(guān)，眼前照出一片光亮。她把光移到顧許浧臉上，顧許浧被燈光刺的閉了眼睛，辛逸仔細(xì)看去，他的額頭和臉頰上都留了許多烏青的印跡，一只眼睛甚至高高腫了起來，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她又去捏他的胳膊，每到一處，都會聽到他的抽氣聲，再去捏他的腿，似乎情況稍微好一點，只有左腿小腿處似乎是被砸了，從膝蓋以下就腫脹起來，被褲腿緊緊箍著。
辛逸扶著他坐穩(wěn)，彎腰去扒地上那幾人的棉襖，將棉襖鋪在地上，讓顧許浧躺在上面，又去搜他們貼身的衣服。
顧許浧在一旁看著，好奇的問，“你想干什么？”
辛逸道，“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么用的上的東西，那個司機的手機不是能用么，他們的應(yīng)該也可以。再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吃的，如果天亮前他們找不到我們，我們可能會被凍死?！?p> 顧許浧艱難的將手伸進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塑料袋，對著辛逸晃了晃，道，“你不是給我們分了吃的么？”
辛逸看了眼他手里的東西，伸手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掏了掏，也掏出一個相同的袋子。
辛逸將袋子塞了回去，繼續(xù)剛才的事情，對顧許浧道，“你先吃點東西，我看看能不能找點有用的東西?！?p> 顧許浧撐著胳膊從地上坐起來，打開袋子，摸出一塊肉干塞進嘴里，問，“你怎么會想到帶吃的？我們又不是去探險，路上什么都能買到?！?p> 辛逸摸出一個蘋果手機，看了眼，又塞回去，道，“怕遇到飛機延誤，機場的東西性價比太低，就隨手帶了點，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p> 顧許浧咽下一塊肉干，又摸出已經(jīng)被擠扁的面包，咬了一口，道，“你剛才怎么會想到跳進河里去的？其實在河里不比在岸上安全?！?p> 辛逸將幾人身上搜完，失望的轉(zhuǎn)回來，坐在顧許浧身邊，道，“我?guī)筒坏侥闶裁矗膊荒芡侠勰?，如果我留在岸上，會讓你分心，可能還會被他們抓住用來威脅你?！?p> 顧許浧往邊上挪了挪，給她騰了一些位置，道，“你怎么知道我會在意你？”
辛逸拆袋子的動作頓了下，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需要盡我所能讓我們的處境變好一點。”
顧許浧眼神黯了一下，又咬了一口面包，慢慢咀嚼著，抬頭看向天空，他輕聲道，“你看?！?p> 辛逸轉(zhuǎn)頭看向他，又順著他的目光抬頭向天空望去。
深遠(yuǎn)的天空懸掛著許多璀璨的星辰，銀河的光輝溫和的鋪灑在太空中，連出一條長長的星河。
而在銀河的盡頭，連著原處山巒的天邊，是閃著絢爛色彩的極光，在望不到盡頭的宇宙里，一點一點現(xiàn)出它的璀璨，一點一點驅(qū)散眼前的黑暗，將內(nèi)心的恐懼轉(zhuǎn)化成看得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