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將金眸傀儡送來謝仙村的傳送陣所發(fā)出的光芒沒有了那濃稠的感覺,倒不像原先那個是由符文組成的“陣圖”,反而像是一種和這個世界的背景并不相融的“魔法”了。
它缺少了朦朧的仙氣感,倒是有些“奇幻”的色彩,看得沒碰到過類似的傳送陣而不明覺厲的施先生眼皮一跳,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去了其他世界。
這種“懷疑”自然是轉(zhuǎn)瞬即逝,施先生下意識地拖住手中的書冊,以防其因為自己的驚愕、自己不慎手抖而掉落在地上,害得已經(jīng)翻過了數(shù)頁的他又得從頭開始翻看。
又匆匆掃過手里書本的頁數(shù)、記下了自己已看到第幾頁的第幾段后,他抬頭瞪了眼“從天而降”的金眸傀儡,再回過頭看向床榻上的“病人”,不太確定地問道:
“你……你改過特效了?”
閉著眼睛的顧斐沒看到方才傀儡應(yīng)聲“降臨”時所帶來的“奇幻效果”,不明所以:“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迸踔种袝鴥缘氖┫壬樞陕?,“我第一次知道傳送陣送人過來竟有那么大仗勢,額,你剛才是用一個響指把它召喚過來的?”
“嗯,提前教會他的?!鳖欖滁c(diǎn)了點(diǎn)頭,沒在意施先生究竟為何而吃驚,“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么做會很奇怪,也會引人注目,但這里就我們兩個,對吧?”
他這般說著,而后則和施先生解釋起了自己選取這個動作來召喚幫手的理由——什么“打響指是一個簡單且能迅速完成的動作,而且在書中世界內(nèi)無人會用這種手勢,在面對敵人時,說不定能讓對方產(chǎn)生警戒、不敢輕舉妄動,以此來換得緩一口氣的時間”等等,總而言之,全是勸別人接受的、單純?yōu)榱私忉尪氤龅慕忉尅?p> 接著他又有些警惕:
“就我們兩人?”
這是他又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住了,不過會問出這種問題的原因,多半還是為了活躍氣氛,這也是因此而說出的玩笑話。
“當(dāng)然,我怎么可能會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和你大談特談機(jī)密之事呢?!睕]有讀心能力的施先生不知面前人的真正想法,他對于顧斐、對于“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了少許不滿,他略微提高了音量,如此強(qiáng)調(diào)道,“你也沒感覺到周圍有第三者的靈力波動吧?”
“哈,這可難說?!鳖欖澈龅貥妨?,他知道之前屋中沒有那所謂的“額外之人”存在,剛才的話說出來只為開個玩笑。
不過接下來他想和施先生說的則不是玩笑話了:“第三者?!彼f,“對了,關(guān)于這兒的‘第三者’的事情,我還沒和你說過呢?!?p> 施先生一怔,好似沒料到顧斐會這么說。
真的有額外的人、躲在這間屋子里旁聽?他也被對方的說辭給嚇到了,左右環(huán)顧四周,似乎想要找出那藏在不知何處的“第三個人”,可幾番尋找也沒發(fā)覺屋內(nèi)的異常,只得再看向顧斐。
顧斐卻頓了頓,沒將話題繼續(xù)下去,他好像在思索著什么,也似乎是像之前一樣,仍在等待施先生自己說出答案。
“……”
也在等對方回答的施先生睜大了眼睛,手里裹有紙漿涂層的《仙界創(chuàng)世錄》被他捏得“嘎吱”作響。
顧斐輕笑出聲,他也明白,哪怕是和他有相同的想法的施先生,也不可能在沒有任何前提條件的情況下胡亂猜啞謎。
“嗯?!彼谏约铀伎己?,幅度不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比我更熟悉符文、符咒之類的東西,現(xiàn)在也該反應(yīng)過來了吧?”——他如是對施先生道,說的卻似是和他們正談?wù)撝~“額外的第三個人”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情。
假若顧斐現(xiàn)在能睜眼,那他此時的視線定是有意無意地朝金眸傀儡所站的地方瞟去的,算是故意展示給“自己”看的“線索”;可惜現(xiàn)在的他雙目緊閉,施先生也無法從眼前人那張慘白無色的臉上,看出除“對方很痛苦”和“對方很痛苦但還要強(qiáng)顏歡笑”之外的信息。
對,由于神火的缺損,顧斐臉上的其余神情全被“痛苦”所取代了。
“?”
于是得不到“線索”,領(lǐng)會不了顧斐話中含義的施先生愣了下,而這時,乖巧地站在屋子中央的金眼傀儡則突然抬起了頭,像是忽然得到了命令一般。
“嘿,掌控者想把傀儡召回至身邊的話,需要用那么麻煩的方法么?”顧斐循著屋內(nèi)的靈力波動,勉強(qiáng)地轉(zhuǎn)頭看向被自己召來的“手下”,微微揚(yáng)起嘴角,笑著揶揄施先生道,“你在符咒領(lǐng)域方面,可要比拿著從創(chuàng)世神遺物中分出的現(xiàn)成符咒研究的我好得多,嗯,普通的傀儡壓根就不會自己施展傳送陣、傳送到控制者身邊。”
傀儡與身上毫無靈力、所以也無法判定位置的施先生不同,顧斐眼睛睜不開,也能通過靈力波動來確定對方所在的方向。
況且,他也沒必要浪費(fèi)經(jīng)歷、去對著一個聽他指揮、百分百遵從他的指示而基本上沒有自己想法的“假人”裝出一副很有教養(yǎng)的“有禮貌的人”的樣子。
“正常狀況下,傀儡只能做一些簡單的事,做不到像金眸傀儡那樣的程度。”
“??!”施先生如夢初醒般扭頭看向身邊的“傀儡”,心情復(fù)雜?!凹偃??”他輕聲問了一句。這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他靠這種方法來使自己平靜。
坐在床上的顧斐未收起上揚(yáng)的嘴角:“知道我為什么給它起‘施賈仁’這樣的名字了?”他笑著問道,“放心吧?!彼值?,“施賈仁和正常的傀儡一樣,并不是活人。”
“卻也不是死物?!?p> 施先生皺著眉替眼前人補(bǔ)充說。
“它是特殊的?!彼浀米约涸诓痪们皠偤图o(jì)元燁如此描述過這個有著金色雙眸的“傀儡”,當(dāng)初他以“特殊”來形容對方,僅是因為他在對方身上感知到了金色的水、猜測對方是顧斐為測試“金色的水能否用來控制別人”的試驗品罷。
卻沒想到,金眸傀儡的特殊性不止在“金色的水”,而在于他和一般的傀儡有根本上的差異。
“它是特殊的,它有生命。”
“它并非活人,因為它是妖。”
“原初之人曾逆天而為,將創(chuàng)世神賜予他的金色的水散至下界、灌溉了自然界的一切生靈,從此世間萬物有了靈智,怪開始出現(xiàn)?!薄鹕乃軐⑵胀ǖ氖挛?、或動物或植物、或干脆就是死物,能將這些東西直接轉(zhuǎn)化為妖怪,而這些妖怪是與眾不同的,因為它們沒有一般妖怪想要存在于世而必須擁有的“執(zhí)念”。
“你沒回過清源山,所以沒見過它?!鳖欖澄⑻种钢赶蚪痦埽c施先生介紹道,“它是原主清居外竹林中的一株翠竹,確切來說,它由一株被撞成了兩截的竹子的一半、沾上了剛好灑在地面上的金色的水、化形而成。”
當(dāng)時,在陳罡的糾纏不休中,為了解決麻煩,他拉動靈力勉強(qiáng)牽制住那比自己強(qiáng)大許多的劍修后,果斷地將儲物囊中的金色的水“倒掉”了。他將那些金色的水撒向了木屋前的那片竹林,企圖讓這富含靈力的、據(jù)說能讓普通人一下成就金丹、又一夜間便可修得分神的有違天地平衡的搶手貨成為植物們的養(yǎng)料。
本來隨著金色的水的“消失”,事情就這么結(jié)束了,可陳罡顯然不愿讓金色的水就這樣流淌進(jìn)地里、讓自己這些天來受過的苦通通成了無用功。他的不甘和渴求“永生”的執(zhí)念令他爆發(fā)了潛力,他沒讓顧斐倒空所有的金水,不惜傷上加傷也要掙脫開顧斐的禁錮,又在顧斐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撲進(jìn)了地中、妄圖將地上的金水殘漬收集起來,但卻因為連一丁點(diǎn)金色的水的力量都承受不了而走火入魔、陷入了癲狂之中。
陳罡的失控被顧斐用肩頭火、以一種“另類”且會遭人抗議的方式輕松解決,他在發(fā)瘋的時候撞斷并弄沒了幾棵竹子,顧斐就用上了儲物囊中剩余的金色的水,在其中一棵竹子的斷枝上,為未來的竹妖點(diǎn)上了“眼睛”。
“假人是妖怪啊?!笔┫壬沉搜凵砼缘闹裱?,在心中這般想道。對方仿佛察覺到了身邊人的視線,也歪著頭看向了施先生,金色的眼眸盯著施先生,讓施先生感到了一些悚然。
“妖怪的話,你是怎么把它當(dāng)成傀儡來驅(qū)使的?給他點(diǎn)睛時,在它的眼里畫了符咒么?”
顧斐沉呤了一會兒:“我覺著這只能解釋為雛鳥情結(jié),而這也很好,不必?fù)?dān)心符咒的效果隨時間增長流逝而消失?!?p> “雛鳥……”
施先生瞟了眼正等待著操控者發(fā)布指令的竹妖,對方在打量過自己后,又看向了閉著眼睛、坐在床榻上的“病人”,而他竟在那不夾雜任何情感的金色眼睛里看出了一絲“關(guān)心”和濃厚的擔(dān)憂之情。
噫,那些情感放在這種沒有感情的東西身上甚是可怕。他暗暗想道,然后又吁了一口氣。
“雛鳥情結(jié)”,好歹證明對方絕對忠誠,且不具備太高的思考能力,也就是智商不高。
“施賈仁?!边@時,顧斐張口說話了。
“是的,先生!”竹妖迅速答道,沒等顧斐具體囑咐,主動道,“我已按您吩咐,將當(dāng)日之事全部整理完畢。”
“???”旁聽的施先生不免有些懵,他看向顧斐,不知這“另一個自己”是何時與竹妖聯(lián)系上的,他這三天來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就未卜先知、讓竹妖把三天前天山下發(fā)生了的事整理了遍。
“非常好。”當(dāng)事者顧斐臉上掛著笑,沒打算和施先生進(jìn)行說明,繼續(xù)幅度很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竹妖道:
“就現(xiàn)在吧,借助符咒的力量,把你在那時候看到的事情,‘共享’予我?!?p> “共、享?”
施先生咧了咧嘴,不大能理解“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卻能聽懂“自己”的說法。
“你和這個妖怪,共享了記憶?”他難以置信地問道,對于這一人一妖是如何做到“共享記憶”的,他倒毫不關(guān)心。
——有創(chuàng)世神遺物加各種各樣的符咒在,凡事、一切皆有可能。
“對,是這樣?!鳖欖程袅颂糇旖?,好像不怎么在意這么做會造成的“后果”。
“它知道我們的全部?!彼f。
“那更有利于我們的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