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服一劑廣靈丹休息一會兒就行了?！?p> 聞言北洛和姬軒轅松了一口氣。蘆妙然收回脈枕，將岑纓的右手塞回被子里。此時的岑纓的狀態(tài)明顯比在洞穴內要好很多，臉色不黃了，眼睛也炯炯有神。“謝謝蘆大夫！”她向蘆妙然致謝，聲音清脆。蘆妙然笑著摸了摸岑纓的額頭道：“岑小姐不必客氣。”
北洛問道：“請問蘆大夫，岑纓為何得病？”
蘆妙然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解釋道：“這是一種瘴病，說的是在平地生活久了的人啊，乍一去高山上身體會受不了，癥見頭疼心悸四肢發(fā)軟，體質弱的人病氣到了肺里，可就要斷送性命了。你們突然去蔥嶺這樣地勢高的地方，還待在一個空氣久不流通的洞穴里，即便岑小姐身體再好，一時間也經受不住。說到底啊，還是缺個身體適應的時間，多休息兩天，讓身體適應了蔥嶺，就再也不會得這種病了?！?p> “多謝賜教?！北甭灞欢Y。蘆妙然向眾人點點頭，背上藥箱離開了房間。待送走蘆妙然，北洛轉身，卻見到岑纓已經坐起身，又掏出她的畫冊和筆，快速地在畫冊上涂抹休循的石柱和蓮圖，樣子要多認真有多認真，如果眼珠沒有悄悄向右瞟那一下。
北洛咳嗽一聲，環(huán)起胳膊挑著眉，直勾勾地盯著岑纓的后腦勺。
……
岑纓終于忍不住了，有些委屈地放下畫冊：“好嘛，我先不畫了?！?p> 北洛皺眉命令道：“你就在這里老老實實睡一個時辰再出來。”
“?。恳粋€時辰？！休循還……”
北洛再次挑起眉，岑纓只好把話咽成了一聲“哦”。姬軒轅看著岑纓垂著的腦袋嘟著的嘴，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岑纓的頭?！吧眢w早些休養(yǎng)好，你才能更早離開蓮中境呀！”他安慰道。
岑纓一豎小拳頭：“你們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休息——但是！要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前輩你們一定要叫我出來??！一定啊！”
北洛一邊向門外邁步子一邊朗聲道：“好，一定請?zhí)J大夫多煎兩副藥，益氣補血強身健體專治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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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出蓮中境的時候姬軒轅還在笑問：“若是蘆大夫聽見，當真為小纓子煎藥該怎么辦？”
“她這段時間東奔西跑就沒斷，喝點藥補補沒壞處?！北甭宕蜷_蜃珠，將蓮中境塞回身前。他手尚停在口袋處，沒來由的心中一緊，下一瞬已拔出太歲和云無月一同沖了過去，堪堪擋住黑暗中突然刺出來的一支鹿角。姬軒轅在他們后面凝聚神魂，“嗖嗖嗖嗖”連射出四支燃著火的羽箭，精準地在北洛前方不遠處連成一小排，那偷襲的家伙一擊不成，正欲再來，卻正好撞向了姬軒轅的火羽箭陣！然而它反應也足夠靈敏，在撲進火堆里前已剎住了自己的腳步。
在火光的照耀下，這家伙的全貌終于顯現(xiàn)了：頭生樹枝般的雙角，身披滑順黑色的皮毛，體態(tài)優(yōu)美四肢細長，除了一條尾巴不似尋常鹿般粗短，反而狀似牛尾，但不論怎么看，它都不過是一頭黑色的牡鹿，然而空氣中隱隱約約的尸臭味兒已昭然揭示它的食物到底是什么東西。這似鹿的食尸怪獸既判斷出北洛等人不好惹，毅然轉身撲入黑暗中。它移動速度不快，北洛三人本來并未對它的逃跑放在心上，誰成想這一消隱，它所有氣息竟然就此消失！
此次戰(zhàn)斗結束后，云無月并未像往常那般立即消失，反而是將目光投注在那怪獸消失的地方長久不離。
“云無月？”北洛扭頭。
云無月一揮手放出無心，眉頭少見地緊緊蹙起：“……它已經徹底離開了，我們似乎在夢域之內?！?p> “似乎？”姬軒轅精準地抓住了那句話中最奇怪的地方。魘族以精神力見長，在夢境相關的事情上，魘族比其他任何種族都有更優(yōu)秀的天賦和更深切的了解，何況云無月都已在夢與現(xiàn)實間浮浮沉沉四千載，這世上竟會有她也分辨不出的夢域？
“是夢域，但和尋常夢域有極大的差別。”云無月?lián)u搖頭，轉身往右。北洛亦望向來路——戰(zhàn)斗時還未發(fā)覺，如今看來那一處哪里還有石門的影子？他驚疑地和姬軒轅對視一眼，各挑了一個方向探過去，原本長而狹窄的甬道變成了一畝田大小的七邊形人造石室，每面墻由橫條紋長磚壘成，墻下零散堆著金黃的沙土，墻面正中央都雕有一張尖帽圓頭高鼻細長眉目尖下巴的人臉，嘴卻是大張著，黑洞洞得足能塞進去北洛的拳頭。石雕人面的鼻尖處有少許被火燎過的痕跡，顯然這石雕正是墻上的火把架。石室穹頂有五六層樓高，似乎在高處就漸漸收束，貌似還有繞墻而上的旋梯，但因光照有限都沒入了黑暗里；地面是一整塊的巨巖，正對人面火把架兩步距離的地面上刻有圓環(huán)，和墻上的火把洞一般大小，順著數(shù)過去一列上足刻了七個，七個雕像便是七列，一共四十九個圓環(huán)。往石室中心走去，又隔了圓環(huán)一步遠，地面上又出現(xiàn)了七圈一指寬的小圓環(huán)。數(shù)個小圓環(huán)重重拱衛(wèi)著中心凹下去的大圓坑，那竟是一道小泉眼，還在呼呼地冒著泉水。
大致將這石室探查完，北洛這才明白云無月為何說“似乎”——這石室于刑場甬道內突現(xiàn)，悄無聲息地將他們圍困于此地，像極了他們第一次困入夢境陽平時的情形；而明明是精神力構建的石室，卻逼真穩(wěn)定得不亞于姬軒轅那個存在了四千年的三重長夢！更何況，此刻他們所有人都是清醒地以實體在這里行走，難不成這個夢變成了現(xiàn)實？！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北洛一時難以相信。但他一碰口袋，正好摸到了蓮中境，腦海里立即有了思路：“這里像蓮中境一樣介于虛實之間？”所以進行了一種與蓮中境相反的轉化，把現(xiàn)實靈力附著轉化在夢域中的事物上？
云無月點頭，又補充道：“它的轉化范圍僅限于石室框定的地方。但它似乎是依附現(xiàn)實中休循的某物而存在，我無法探查到它在現(xiàn)實中的位置?！?p> “依附？”
“一盞燈，一盆水，一根石柱，甚至是現(xiàn)實中的一間石室。不過這里太小了……”云無月輕輕捋了下頭發(fā)。
“這么說一粒石子一片樹葉也有可能？運氣不好的話，它依附的是石縫里的釘子或棺材里的骨頭，我們離開夢域就被擠死？”北洛試著探查空間裂隙，這石室夢域卻嚴絲合縫無一處可通過，他煩躁地輕嗤一聲，“嘁，什么鬼地方……”
姬軒轅轉頭繼續(xù)問云無月道：“夢域不都應當依托域主而存在？怎么會附著于現(xiàn)實中的某物？”
“未入蓮中境時我便已能感覺出，休循國受半魂蓮靈力侵染日久，極易與夢相呼應，陌生夢域附著其上并不難。何況，域主……”云無月端起下巴，“只接觸一個夢域做不得準，我須得看過位于休循的其他夢域后才能確定。”她轉身對北洛道：“所有人最好同進同出?！?p> 北洛點頭：“好。以防萬一，咱們都進蓮中境?！?p> ————————
“尖帽子……圓頭……高鼻梁……細長眉目……”
“以七為尊?！北甭逖a充道。
“以七為尊……俯視泉水像太陽……太陽？”岑纓一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邊喃喃，“奇怪，照之前的推論，休循人崇拜半魂蓮、豢養(yǎng)那種像鹿的妖獸，如果域主就在休循附近，怎么他的夢里沒有一點相關的東西？”
“域主不在休循附近，夢與夢間的距離不會因為現(xiàn)實中的距離受影響?！痹茻o月道，說著，她看向了坐在岑纓旁邊的姬軒轅。
“哦！”岑纓握著筆一拍額頭。姬軒轅如今人在西陵，如果真受影響他們當初就不可能從夢境陽平進到遙夜灣了。她收筆起立：“我記好了，咱們走吧！”
北洛瞟了眼她的畫冊：“不再畫詳細點？”
“我還是想親眼看一看?！贬t道。
“不著急，趁我們還有印象你把細節(jié)都畫好，”北洛抱著胳膊，“我們進蓮中境前還一切如常，偏偏離開蓮中境后又是被偷襲又是困入夢域的，再離開的話外面的夢域估計又變了，還不知道這次會進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而這么說著，苑朝音正好從門外經過，北洛瞅見她，把右拳擋在嘴上咳了一聲：“咳，有什么細節(jié)你可以問姬軒轅，畫完了就繼續(xù)休息，說好了休息一個時辰便一定要休息滿，我去散散心?！闭Z畢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云無月重新隱沒身形，雖然沒明說說，但自然也是跟在了北后面。
岑纓小心翼翼地描著夢域石室地面上的小圓環(huán)，一個，一個，又一個。姬軒轅取出弦鼗調試正音，叮叮咚咚聲中，岑纓突然開口了：“前輩……”
“小纓子？”
“我……我一聽北洛提到休循，就覺得這是個正當?shù)睦碛?，可以要求你們放下西陵先來這里，總覺得……還可以和前輩再相處多一天……可是，如果我們在這里一無所獲怎么辦？會不會誤了進入西陵的時辰？會不會……”岑纓滿臉焦急和愧疚，抬起頭還想說什么，被姬軒轅眼神安撫了下去。
“我聽聞周時有一句話流傳至今，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不徇私情這種事，即便我自己能做到，就可以強求你也做到？那也太過分了，”姬軒轅笑著搖搖頭，將手平撫在弦鼗上，“要對大家的能力有信心，不會耽擱太久的?！?p> “……嗯?！?p> “來，今天想聽什么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