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得差不多,四人便離開了蓮中境。果如北洛猜想,再出蓮中境時已換成一處新的夢域,卻是一座巨大的地宮中的一段,肉眼可觀處足有數(shù)十丈高,便是橫切也有鄢陵湖面大小,四周墻壁上全都是浮雕和壁畫,甚至是內(nèi)陷的小石室,有四根兩頭粗中間細、內(nèi)部也是石室的八角石柱上撐天頂,下方?jīng)]入地宮深處的黑暗中,中段矗立著戴鐵盔覆鐵甲的侍衛(wèi)半身雕像,有兩層石室那么高。然雕像中空,頭部與腹部內(nèi)似是置有火盆,亮藍色的火焰熊熊燃燒。每個侍衛(wèi)雕像皆是雙手在身前交疊,握住一柄劍,而一根同它們手臂一樣粗細的鐵鏈就掛在劍柄上,四個侍衛(wèi)就是四根鐵鏈,在下方的石臺中央交疊在一起,似乎石臺上曾經(jīng)鎖過什么東西。穹頂當是特別設(shè)計過,有陽光從上方透入,打在石臺中央形成一個漂亮的圓。
“這是……這是一座禱告臺!”岑纓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會錯過地宮里的細節(jié),看的眼睛都微微發(fā)紅。因距離太遠且沒有合適的工具,她只得以手臂作尺、五指為刻度,估算墻壁上和石柱上的石室與中間石臺的距離:“太精巧了!每間石室朝向石臺中心的視線絕對不會被阻擋,而且不論從哪間石室看,石臺都是視野的絕對中心……天啊,殘破的遺跡都這么大,那它全盛時期該有多壯觀?”此刻他們四人站在兩道石柱中間最高的通道平臺上,站在這里能清晰地看到懸空石臺的下方有一條通路,通往對面墻壁上一扇拱門內(nèi)。
云無月仔細掃視她目光所及的每個角落:“這個夢域范圍廣大,建筑繁多,依附在大型石室上的可能性會更大些,可以從這里入手回到休循遺跡內(nèi)。”
北洛再次探查,依舊沒有探查到空間裂隙,只得問云無月:“依附的地方好找么?還是要推算?”聞言姬軒轅插了一嘴:“如果要推算,我需要從這里尋找算籌?!?p> “不必。這里的依附點極為明顯,我能辨別出大概方位,差別已經(jīng)大到肉眼可識?!痹茻o月向前挪了兩步,將視線投入下方的黑暗里。
岑纓點了點下巴:“你是說那一處的建筑或者物件會與夢域明顯不一樣?比如墻上有半魂蓮浮雕之類的?”
云無月點頭。她的視線終于鎖定在了一根石柱的底部,以右手指道:“找到了,在那附近。”
北洛立即提議:“行,接下來就是怎么去到那里。我變回原身咱們飛下去?”
云無月已不作表態(tài),直接像往常一樣隱去身形。岑纓自然而然地點頭,點了兩下突然意識到什么:“哎,等一下!這些夢的域主,我們不用叫醒他們?”
北洛抱著胳膊,與姬軒轅對視一眼,姬軒轅道:“我來說吧……不需要叫醒的,因為夢即域主?!?p> “‘夢即域主’?為什么這么說?”岑纓問道。
北洛接在姬軒轅后面道:“你還記得在鼎湖,我們遇見的縉云幻影么?”
岑纓看了太歲一眼:“記得。雖然只是太歲上的一縷意念,卻一擊殺死了古考會的人,還和你幾乎平手!”她說到這里,自己就明白過來了,震驚到以手掩口:“這個夢……是這座地宮的意念?”
姬軒轅點頭:“我和北洛他們一樣,我也是到了這里才確定的。我們之前去過的石室,以及眼前這座地宮,在過去的某一段時日里它們真實存在,這之后某日它們荒廢了、乃至于徹底毀損,但它們誕生時凝聚的工匠心血、存在時吸收的日月精華和民眾信仰,都助其生出靈性,雖未開靈智,卻也有極為簡單的意識、和做夢這種玄之又玄的本能?!?p> “生靈的意識千變?nèi)f化,除非有外力協(xié)助,否則很難形成夢域。但死物化靈卻是恰恰相反,除非有外力干擾,它將從始至終穩(wěn)定如一。這里的情形,便是地宮化靈進而做夢,夢又與其自身相合,呈現(xiàn)于休循這個尚且存在的遺跡之上,也是因為如此,我們能以實體在此處行走,”姬軒轅看岑纓已拿出畫冊記錄自己的話,再想起方才她還憂心她的任性會妨礙大計,笑道,“這倒也證明了我們的猜想——這些遺跡之靈為何偏偏挑這里依附夢域,自然是有半魂蓮的外力干擾了。”
“原來如此……對了前輩,既然毀損的遺跡能夠化靈,那么憶念幻城會化靈嗎?”
姬軒轅略一思量,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以后有條件,你可以親自去求證這個猜想?!?p> 北洛突然小聲提醒:“下面有人!”三人立即俯下身體,窺視下方動靜。
只見石臺與對面墻壁唯一的連接口有五人魚貫而出,因北洛他們所在的位置太高,容貌看不真切,只能瞧出這五人是三男二女,一人棕發(fā)而四人黑發(fā),行走的步伐或穩(wěn)健有力,或輕巧活潑,想來年紀不會太大。這五人當先的是一名身著藍衫的棕發(fā)少年人;后面是穿綠色衣裙頭綁雙馬尾的黑發(fā)少女,少女身旁還跟了一只紅色的豹子和一只小小的、看模樣像貍貓的動物;再后來是一名身背長槍、一身勁裝的少女,看步伐顯然是外門功夫的行家,她似乎在與前面的綠衣少女說話;再后面是一個一身白色長袍的青年,步伐穩(wěn)重,似是這五人中主心骨一樣的人物;最后的少年一身灰色的厚袍子,背上背了長劍,似乎是修道之人,他小心觀察周圍,明顯在這五人里起一個斷后的作用。
“咦?這是……”岑纓輕呼。
“你認識他們?”北洛小聲問道。
岑纓亦是小聲回道:“不認識。但是你們看,那個藍衣服的人的人,他的衣服是翻領(lǐng)?!?p> 北洛一思量,確認道:“不錯,在外行走穿翻領(lǐng)衣服太失禮了?!?p> “其實不止翻領(lǐng)……如果是秋師兄在這里大概能一眼看出來,我只能猜一猜,”岑纓咬了咬嘴唇,“這衣服的制式不像我們現(xiàn)在常穿常用的,甚至過去幾十年幾百年也不見得有,倒是千年以前的天朝民風(fēng)開放,這種胡服制式的衣服甚為流行,會不會……”
云無月道:“他們似乎不是活人?!?p> “鬼?”岑纓捂住嘴巴。
那五人到達石臺中央便停下了,似乎在商量事情。綠衣少女向白袍的青年撒嬌,藍衣棕發(fā)的少年困惑地撓后腦勺,灰袍少年和背槍的少女似乎都在同那藍衣少年說話。
北洛看了一會兒,見他們沒有要離去的意思,便對其他三人說道:“他們是人是鬼與我們何干?我們繼續(xù)找出口。”言罷便要起身。卻在這時,地宮下方黑暗處突然井噴出大量魔氣,緊接著數(shù)只空塵和沙鰩自下方竄出,將那五人團團包圍,他們也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各自拿出武器應(yīng)戰(zhàn),很快與下等魔們纏斗到了一起。
四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站了起來。北洛神色驟變,立即命令道:“岑纓,你不要動手,和姬軒轅一起走石柱下去!”語畢他直接跳下通道平臺,云無月緊跟著現(xiàn)身跳下。她一抬手,無心順勢而出,當先一招云收掃過中心包圍圈,將近處所有的空塵全數(shù)擊殺或擊退,北洛緊跟著一劍斬殺了一只沙鰩。
藍衣少年,或者說這個長相頗像胡人的藍衣少年被從天而降的二人駭?shù)剑舱靡挼搅嗽茻o月?lián)敉四У目障叮汩_口發(fā)問:“你們是誰?”
北洛道:“過會兒再說。先干掉這些魔?!?p> “魔?!”這次輪到那拿長槍的少女震驚了。但他們倒也干脆利落,更加拿出十二萬分的警惕來與那些下等魔對戰(zhàn)。
當雙方都認真應(yīng)戰(zhàn)時,明顯看出北洛與云無月實力超群經(jīng)驗豐富,那五人雖奮力擊殺對抗,卻也不過與北洛二人勉強持平。但他們很機靈地在戰(zhàn)斗中觀察下等魔的弱點,學(xué)習(xí)北洛二人的殺敵手法,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地將之運用于自己的戰(zhàn)斗技巧上,再行斬殺下等魔便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只是魔物源源不斷地自下方冒出,舊的尚未斬殺完新敵又至,直到一只霧刃魔出現(xiàn)在眾下等魔中央。
果然有真魔帶領(lǐng),北洛心想,與此同時,云無月也開口了:“北洛?!倍硕啻螒?zhàn)斗以來的默契,使得他們的想法立時達成一致,北洛躍起,踩著幾只沙鰩,三跳兩跳跳離下等魔的包圍圈,直撲霧刃魔。未曾想那白袍青年提著唐刀順著北洛的路線,也離開了包圍圈。
“謝伯伯?”藍衣少年驚呼。
“謝前輩是去掩護這位少俠?!蹦悄瞄L槍的少女解釋道。果不其然,有幾只空塵見北洛去攻擊霧刃魔,便離開包圍圈攻其背后,而白袍青年正好與之對上。
北洛瞟了一眼,見那白袍青年確有實力一人對抗多只下等魔,便專心與那只霧刃魔周旋。北洛躍至其身前,一招點宵用太歲在那只霧刃魔身上劃了多道傷口,并削斷了其持有兵刃的手臂。那霧刃魔被刺了數(shù)劍,又丟了一只胳膊,似是覺出北洛不好惹,慌不擇路地便想逃回來路,北洛一招刺鴻連番突進把它逼到角落,接著焰解變招吞竭和震野將之擊倒在地,最后一劍直接貫入斬碎了魔核。他回頭,看向石臺上的下等魔亦是被斬殺大半,便裂空劃開空間回到石臺上,以戾嘯釋放妖力徹底擊殺所有下等魔,終結(jié)戰(zhàn)局。
確定所有敵人都被斬殺后,那藍衣少年劍也來不及收,興奮地三步作兩步躥到了北洛身邊:“剛才真是謝謝了!你好厲害啊,手‘嘩’地劃一下就從那邊閃到了這里!這是傳送術(shù)嗎?夷則是太華山的弟子,他都沒有你那么快!”
北洛被這劈頭蓋臉的一串話砸得懵了一下,他還在斟酌,既然這些人不是活人,有沒有必要向他們透露什么,卻聽遠處傳來岑纓的聲音:“北洛!云無月!”所有人循聲看向從一側(cè)石柱出來、正向這邊招手的岑纓。
被所有人注視著,岑纓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繼續(xù)喊:“前輩抓到了一只你們遇見的那種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