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茍且偷生
天蒙蒙亮文堔就從宮里溜了出去,此時天空日月同輝,他抬頭望著近乎透明的月嘴角不禁上揚,“仇淑慎…”他小聲呢喃著心上人的名字,再看翠柏發(fā)簪,懷里還殘留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桂花香,他對她的渴望更深了。
天雖然剛亮,但市井上擺攤的百姓已經(jīng)出街,文堔在泛著潮濕的薄霧里踱步。
“客官來看看咱家的胭脂??!給心上人買盒胭脂吧!”小販殷切的笑著,瞧文堔走過來,趕忙把胭脂拿起遞了過去。
文堔莫名覺得好笑,“你怎么看出我有心上人了?”
“嗨這還不簡單?趁著現(xiàn)在天還沒亮,我這也沒事干,就跟您嘮叨嘮叨,都說干一行精一行,像我們賣胭脂的,最想招待的就是男人了,男人花錢痛快也不會一直挑挑揀揀,我們自然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誰能買我們一眼就看出來了。”小販笑著說道。
文堔不禁走上前,掃視著面前紅紅綠綠的瓶子,“那你來說說,我心里裝了個什么人?”
小販堆了滿臉的笑,他擦了擦手端起一個瓶,遞到文堔面前,指著瓶子上的浣紗女道:“您心里的,是不可得的貂蟬?!?p> 文堔眉頭皺起,眸子也變得深沉,不可得嗎?他偏要逆天而為。
“這個我要了?!彼f完扔給了小販一錠銀子,抓起胭脂扭頭就走。
“客官!這我找不開?。 毙∝溑e著銀子叫喚半天也沒把那人叫回來,他狐疑地咬了口銀子瞬間喜笑顏開,又仔細地擦了擦銀子寶貝地將其揣進懷里。
“你昨夜去哪了?”仇淑華已經(jīng)在正廳坐一整宿了,她在琉璃的攙扶下踉蹌著早已困麻的腿走到日頭攀上高枝才回來的文堔。
文堔看了仇淑華一眼,本就陰霾密布的內(nèi)心更壓抑,“本王陪母妃過節(jié),不是知會你了嗎?”他敷衍著說道。
仇淑華上前了幾步,她微張著嘴心底攪動的情緒快將她淹沒,想說的話就像涌上來的浪花,一層未落又涌上一層,不斷拍打著她難熬的內(nèi)心,潰不成軍的她再經(jīng)不住任何打擊了,“臣妾…臣妾沒別的意思,爺,您可用過早膳?臣妾命人備好了米粥還有幾道開胃的小菜,都是您愛吃的,臣妾還沒…”
“我已經(jīng)用過膳了,待會還要與皇兄狩獵,怕是沒時間陪你…”文堔說著瞥了微微發(fā)顫的仇淑華,她的手指凍得紅腫,這讓他心頭多了份困擾,“琉璃,若照顧不好王妃,你這貼身丫鬟就不必再當(dāng)了?!?p> 琉璃嚇得渾身一機靈,她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王爺贖罪,奴婢…并非奴婢照顧不周,王妃只想與您吃上一份團圓飯…這才坐在這等了一宿,王爺,人人都羨仇家嫡女,可其中的苦痛又有誰知?王爺,奴婢自知人微言輕,但王妃為了您,常言道家和萬事興,您若能?;丶遗闩阃蹂?,自然是比奴婢細致入微的照顧強百倍?!?p> 文堔轉(zhuǎn)頭掃了琉璃一眼,眸子里多了絲殺意,“你是在指責(zé)本王?”
仇淑華身子一抖,她邁著小碎步擋在琉璃身前,她干笑道:“爺,莫聽這丫鬟胡謅,她啊還沒睡醒呢,琉璃,還不下去?!”
琉璃噙著淚漲得臉通紅,她憋屈得行了個禮跺著腳離開。
這下屋子里他二人,仇淑華糾結(jié)著紅腫的手指,眼珠轉(zhuǎn)了幾下強迫自己揚起笑模樣,“爺,您別和下人計較,她還小不懂事。”
“她不懂事,你個王妃也不懂事?”文堔板著臉打斷了仇淑華的話。
仇淑華眼神空洞地望著博古架,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蝴蝶早就不再掙扎,而是匍匐在籠子邊無力地擺動著翅膀,天再冷冷,它也該死了吧。
“我不懂,母親叫我聽話我聽了,叫我不鬧,我也我不鬧了,為何一切仍未變化?我究竟做錯了什么?我只想與心上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我錯了嗎?連退而求其次的機會都不曾給我?!背鹗缛A隱忍著淚水低聲問道。
文堔難耐地皺了皺眉,“王妃,你們仇家想得到的都已經(jīng)得到了,若再要求那莫須有的東西,我待你便不會再是如此這般?!蔽膱迣τ诔鹗缛A的淚沒有半分同情。
“仇家得到什么了?你別忘了當(dāng)初是你跟圣上請婚的!”
文堔的話無異于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仇淑華指著文堔胸膛劇烈起伏著,若不是扶住了八仙桌,她可能都跪地上了。
文堔冷笑出聲,“仇軒是這么跟你說的???那你想不想聽聽真相?如今朝堂上動蕩不安,大臣們開始分幫結(jié)派,我只不過看中了仇軒手里的兵權(quán),而你,不過是個用來商洽的籌碼?!彼f著,聲線變得顫抖,若不是仇淑華違抗旨意不肯進宮,他的婚姻大事又怎會變得如此荒謬?
仇淑華的膝蓋總算支撐不住她身體的重量,重重地倒在椅子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可是父親說…父親說你心悅于我!父親說你寧愿讓圣上多疑也要娶我!”
“確實有一女子,讓我不怕戒律束縛?!蔽膱掭p笑了一聲,只是想到仇淑慎,他好像就沒那么煎熬了。
“那女子是貴人娘娘嗎?”仇淑華歪頭怒視著他。
“來人,王妃累了,扶王妃回去休息。”文堔背過身子悶哼道。
“她是皇上的女人,文堔你知不知道這是要掉腦袋的!”仇淑華尖叫著掙脫開奴婢的束縛,她緊抓著文堔的衣領(lǐng)眼睛瞪得溜圓,低吼道:“我與她是姐妹,我差哪了?臣妾是籌碼,若你娶的是她,她不一樣是皇權(quán)交易的籌碼?爺,臣妾自知自己身為女子,若不依附男人是生存不下去,臣妾早已沒了活著的念想,可死又是何等的可怕?臣妾想了許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所以臣妾已經(jīng)拼盡全力讓自己適應(yīng)王妃這一身份,您也想想清楚,究竟是江山重要還是女人重要。您應(yīng)該知道父親的性子,他就是一條護主的忠犬,您當(dāng)真以為您娶了我,父親就會站到您那邊?您若愿意好好待臣妾,臣妾定讓父親助您實現(xiàn)大業(yè)。到了那時候,您想干什么不能干?”
文堔眸子暗了暗,他試著將手覆在仇淑華肩膀上,“你想要什么?”
“我…臣妾想在這世道下茍且偷生,想要個家,想要琴瑟相鳴的感情,即便對方是臣妾不愛的人也無妨?!背鹗缛A似乎沒想到自己就這樣得到了文堔的溫柔,她慌亂地擦拭著臉頰掛著的淚水,欣喜地說道:“臣妾為您做了幾道開胃的小菜,您嘗嘗?”
文堔任憑仇淑華拉扯到八仙桌邊,他僵硬著身子坐下,手在袖子里緊緊攥著那瓶胭脂,叔慎對不起,文堔喉結(jié)滾動著用力閉了閉眼,“下午本王要與皇兄秋獵?!?p> “那更要吃些熱乎的暖暖身子,您先墊一口,臣妾這就命人煮些清水羊肉?!背鹗缛A激動地忙活著。
文堔無力地垂下頭,心口壓著的巨石都快把他的骨頭磨碎了。
琉璃不懂,她揉搓著仇淑華紅腫的手指心疼地問道:“王妃,您這又是何苦?”
仇淑華倚在貴妃椅上輕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母親庸庸碌碌一世,非但沒換來父親的心,更成了他的眼中釘,如今我踏上了和母親差不多的路子,我絕不能活成母親那樣,還是說你以為我會像從前那樣做個貞潔烈婦?裝樣子給誰看?我要活下去,活著才有翻身的機會?!?p> 琉璃身子一震,她抬眼注視著仇淑華,只覺得一同長大的仇淑華如今陌生到琉璃幾乎都認(rèn)不出了,她吸了吸鼻子苦笑出聲:“是我太閉塞了,總想著期期艾艾的過活,卻從未想過改變,王妃,日后您說什么,奴婢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