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期,天降五塊隕鐵于世間,先民將這五塊隕鐵灌以天地靈氣,養(yǎng)以日月精華,分別將它們打造成禍水、赤霄、妙心、純鈞、滅生,五柄威能強大的劍。
神劍鑄成,便有傳言假如誰能得到其中一柄,便能在一方稱王稱霸。
因此神劍出世后,世間各方勢力互相爭搶神劍,世間自此殺戮不斷,哀嚎叢生!
值此之際,有五方勢力:天選神域、七星秘府、鏡花水月、大羅寺、魔人城組成封劍盟,聯(lián)手收集天下權柄——五大神劍。
五神劍集齊,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最后封劍盟的五方勢力分別看管一柄神劍,震懾一方,從此天下太平。
......
深山密林,有青煙裊裊,若尋煙而去,可見一座古舊的道觀,安坐山間。
道觀前有干凈圓潤的石階,后有竹林疏影搖曳。觀里香客不多,偶有一個兩個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
一名后腰別著斧頭形狀裹布的髯眉大漢,神色匆忙地離開道觀后,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閃入了觀中。
緊接著,觀里傳出了吊兒郎當?shù)穆曇簟?p> “道陵,給你,你不是喜歡練劍嗎?我給你找來了五柄劍,讓你練個夠!”一名黃衣麻布男子將一方朱紅色的劍匣隨手甩給了一個正在練習書法的道士。
眼睛里盡是鋒銳之氣的道士聽見聲音后,立馬變得平靜溫和起來。
“誰說我喜歡練劍了,我一早到晚都在寫字。”道士否認。
道觀里,高大的青銅觀像透過山門,慈眉善目地目視前方,嘴角上展露著長樂乃靜的笑容。
清風颯颯,觀內(nèi)橫梁上的青襟微動。
黃衣男子拿起貢臺上的一只蘋果,用衣袖擦了擦香灰,然后一口咬下,汁水從齒間溢出。
道士白皙的手捏著竹子和狼豪制成的筆,筆力遒勁,最后一筆勾勒完成,墨跡還未干就被拿著蘋果的黃衣男子搶去。
緊接著黃衣男子翻坐到貢臺上,笑意吟吟地大聲念道:
“‘平、心、靜、氣。’
嗯——好字!
只不過字的境和形不合,明明寫著平心靜氣,字中卻帶鋒銳之氣,莫不是晚上練劍,還未回神?”
道士羞惱,一把搶回黃紙,然后直接丟進火盆中。
嗤呼——
火勢一漲一熄間,紙張帶墨,瞬間化作黑灰。
“你這些天到哪里去了,我聽聞近日可不太平。”道士問道黃衣男子。
黃衣男子以手為支點,撐著貢臺,翻身至朱紅劍匣旁,他掌心按著劍匣,修長手指上五塊白玉般的指甲噠噠地敲著劍匣。
“給你找劍去了,免得后山竹子被你砍光,我可就沒得嫩筍吃咯?!秉S衣男子笑道。
道士看著眼前嘻哈的黃衣男子,嘆了口氣。
黃衣男子名為盜天,無父無母,是自幼在市井里生長的小乞丐。
如今他二十出頭,卻整日穿著一件黃麻衣服,顯得老氣橫秋,他渾身上下雖說風塵仆仆,卻保養(yǎng)著一雙修長白皙的手,那是他吃飯的家伙!
道士名為沈道陵,也是孤兒,在市井中與盜天相遇,從此便一直與盜天在一起討飯,成為“吃飯”兄弟,他們有粥一塊喝,打架一起上。
“我給你介紹下這次帶回來的這幾個小寶貝,保準你喜歡!”盜天笑容燦爛,緊接著他將劍匣緩緩打開,一道道五彩斑斕之光從劍匣縫隙逼射而出,十分耀眼。
盜天隨手拿起其中一柄劍,那柄劍整柄劍呈水藍色,在劍柄處鑲嵌著一滴女神淚,自劍柄起,有波紋流轉,波紋淌過劍身,止于劍尖。
“此劍名為禍水,揮劍時,波濤洶涌,怒浪滔天?!闭f完,盜天將劍像丟鴨子一樣丟給了道陵。
道陵接過禍水劍,上手瞬間,身體陡然一激靈,凌厲的雙眼猶如湛藍的寶石。
道陵感受著這把劍的玄妙。
劍握在手中,只覺掌心冰涼,這股涼意從手心處一直延伸至全身,且劍身的波紋流轉之際,還能感受到有此起彼伏的水流聲從耳邊經(jīng)過。
“是把好劍!”道陵評論了一句。
“我沒騙你吧?總比你每日砍一棵竹子強,這些劍保準不會練壞?!北I天拍拍自己的胸脯道。
盜天繼續(xù)介紹:“你看這里還有四柄,每一柄都不會差,這柄熾烈如火,這柄綠意盎然,這柄更適合你,澄澈如鏡,哎——還有這柄,雖然怨氣有些重,但是劍鋒見血封喉。”
道陵呆呆地看著盜天興致勃勃地給自己介紹劍匣中的劍,過了一會兒,他笑了。
緊接著,道陵搖了搖頭,緩緩地將手中的禍水劍放回匣中,然后他從旁邊抽出了一黃紙,鋪在面前,欲繼續(xù)寫字。
“干嘛呀,不喜歡?”盜天笑容收斂,看到道陵又默默地在練字,于是問道。
道陵沾了沾竹碗中的墨水,提筆在黃紙上寫下一個“劍”字,筆筆鋒芒畢露,劍韻天成。
“我練劍是為了寫字,不是為了與人爭強斗狠,要這些個神兵利器有何用?”言罷,道陵將眼前的黃紙疊成小方塊,放入火盆中,那“劍”字一瞬便化作飛灰。
盜天聽聞,興致缺缺地將手中的劍丟到劍匣中,砰然蓋上劍匣。
道陵收拾筆墨,對盜天道:“我聽聞五方勢力在一月內(nèi)均遭失竊,五柄神劍接連被盜,若問世間誰有能力能在一月內(nèi)將五柄神劍盜走,除了你,沒人能辦到?!?p> 兩人目光相對,久久不語。
道觀外竹林蔥蘢,密影搖曳,偶有清風襲來,滌蕩歌聲。
盜天沉默了一會,笑容逐漸消失,他單拳緊握,一手指著道觀門外,聽得他聲音由小及大:“憑什么那些勢力的人就高人一等,我們就下賤?
我不就拿了些東西嗎?
我又不是將他們置于死地,他們明著以各種理由強取豪奪,我也憑著自己的本事拿,而我成了賊,他們卻是秩序維護者,憑什么?!”
道觀內(nèi)一時無話,幾息后,盜天甩門而去,朱紅色的劍匣被丟在地上,剩下道陵在大殿中呆呆地看著離去的盜天。
......
道陵與盜天小時候四處流浪,兩個五六歲小孩身上的肋骨輪廓清晰可見,臉上毫無血色,眼睛內(nèi)凹,終日嘴唇干裂。
他們幾乎終日食不果腹,就是想喝一口水,也只能到山中尋一溪流,弄個竹筒裝來喝。
有一次,兩人一連七天都沒有進食,道陵臉色青黃交替,手腳上的動脈發(fā)紫突兀,觸目驚心。
看著躺在干草堆里一動不動的道陵,盜天沒有辦法,于是他到集市上偷了兩個肉包子,吞了大半天的口水,最后自己吃了半個,剩下的全部給了道陵。
過程中盜天被打了一頓,但是他卻嘗到了甜頭,再繼續(xù)乞討下去,毫無生存技能的他和道陵,都只能在陰冷的角落里慢慢等死。
于是兩人組成了團伙。
弱小靦腆的道陵負責乞討,吸引老板注意力,盜天負責拿肉包子。
就這樣,兩人也算過上了一陣溫飽的日子。
一個早上,道陵與盜天一如既往地去包子鋪,兩人施展原計劃,如愿地拿到了包子。
這時有一名老道士,懷里扶著拂塵,背上背著一柄竹劍,出手將道陵與盜天兩人抓住,然后帶到了包子鋪老板面前,讓他們跟老板認錯。
兩個小娃娃被按著腦袋,道陵乖乖地認錯,盜天張牙舞爪地撓著老道士。
接著不可避免,道陵與盜天被老板臭罵一頓,說他們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
道陵被罵得兩只大眼水汪汪的,盜天則是用腳踹包子鋪老板的桌角。
老道士在旁邊攏著兩娃娃,摸摸身上,好久才從身上的幾處地方掏出了四個光滑的銅板,他向老板道:“老板,來兩包子?!?p> 不一會,道陵與盜天一人手里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兩人狼吞虎咽地吃著,嘴里哈著熱浪,不時傳來“好燙!”的聲音。
老道士笑呵呵地問道兩人:“你們叫什么名字?”
盜天嘴里的肉包還沒咽下去,嘴中嗚嗚地說著,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旁邊的道陵手里拿著半只咬過的包子,他拉住了盜天的手肘對老道士道:“他叫盜天,我叫二狗?!?p> 老道士點點頭,和藹地問道:“你們可愿跟老夫走,老夫雖沒什么錢帛,但是我的道觀能讓你們有個溫飽。”
只見道陵眼睛瞬間精彩了起來,像小雞啄米一樣地點著頭,盜天還在嗚嗚咽著包子。
就這樣,兩人隨了老道士上了山,入了觀。
道觀非常冷清,幾乎沒個香火,但后院有幾塊地,上面種有蔬食,道觀后山還有一片蔥茂的竹林,嫩筍遍地。
兩人入了觀后,老道士覺得二狗這名字只是一個稱謂,并不算是正經(jīng)的名字,看著眼前這孩子心境澄明,心中甚是喜歡,因此將孩子賦姓沈,隨自己,名字就取道觀的名——道陵,沈道陵。
道陵因此高興得像只小雞一樣蹦達,當天整晚睡不著覺,最后還是去老道士房里蹭覺才安安靜靜地睡下。
......
道觀后山竹林,風吹脆竹,吱吱作響。
竹林深處有一間簡陋的小竹篷,篷上鋪滿了竹葉,能避日而不能遮雨,篷中放著一張竹搖椅和一張東拼西湊搭成的沉木案臺。
烏黑的案臺經(jīng)歷風雨,上面有諸多滲透進縫隙里的墨跡,看起來黑得發(fā)亮。
一名黃衣麻布男子閉著眼躺在竹搖椅上,嘴里叼著一根野草,隨著男子身體的細微扭動,竹搖椅嘎吱嘎吱地慢慢搖著。
“我就知道你在這,每次你不開心,就會來這里。
當初我們兩來到道觀,道觀里你除了嫩筍,什么都不吃,還是一如既往地出去偷東西,被老道士發(fā)現(xiàn)了,就被罰在這挖筍,老道士就躺在竹搖椅上看著你。
我便就在邊上的案臺練字?!钡懒晔掷锱踔槐P熱氣騰騰的嫩筍,放到案臺上。
盜天瞥了一眼道陵,然后氣乎乎地別過身去。
幾息過后,風來飄香,盜天最終還是沒能抵住嫩筍香味的誘惑,吐出嘴里的草梗,像只貍花貓猛地跳起來奪過嫩筍,然后大快朵頤。
“你別以為我原諒你了,我......”嘴巴里滿是嫩筍的盜天,聲音嗚嗚,含糊不清。
道陵許是聽不清他在講什么,在一旁溫和地笑著。
一陣狼吞虎咽,不一會盜天就將一盤子的嫩筍吃完了,最后還伸出了舌頭舔了舔盤子。
一片竹葉翻飛,葉緣似劍,飄過道陵眼前。
道陵開口道:“你何時把那些劍還回去?”
一時間,就連竹林也變得安靜了。
“這可不是兒戲,五劍被盜,世間諸多勢力聞訊蠢蠢欲動,一年內(nèi),神劍不歸位,天下必亂?!?p> 道陵看著盜天,盜天手里持著吃凈的盤子。
竹影搖曳,似有刀光劍影,縱橫交錯。
“你何必去擔憂外面這些人的死活,我們是什么,孤兒!你懂嗎?”盜天將盤子放下,雙眼微紅,對道陵說道。
盜天深吸了一口氣,只見額間青筋微起,他猛回頭對道陵說道:“我就是要讓這天下亂起來,我也要讓天下人,嘗嘗這煉獄的滋味。
有人把我傳得神乎其神,說我是俠義之盜,劫富濟貧,更有甚者,將我尊為了盜神!
可笑的是,盜神又有何用?
我盜得了天下之物,卻盜不了自己的命,也盜不了你道陵口中一個‘好’字?!闭f到最后,盜天又將臉別過去,生怕被道陵看見通紅的眼。
道陵走到盜天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地道:“我們都是孤兒,沒有必要如此。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正因我們深知孤苦伶仃的痛苦,我們更不應該給這世間帶來更多像我們一樣的無辜者。”
盜天伸手抓了抓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道陵的手,聲音低沉道:“已經(jīng)晚了,自從這些劍在我手中起,我就已經(jīng)是全天下的目標了,我此次來就是為了跟你道個別?!?p> “我......”
“老道士已經(jīng)去了,你還要守著這個道觀到何時?老道士只讓你練字,卻沒說過不讓你出劍,沈道陵,你就是個懦夫!為什么就是不敢去面對自己的劍心?”
盜天甩開肩上道陵的手,滿眼通紅地對道陵吼道
道陵一怔,隨后臉色頹喪,他開口說道:“我的劍心確實死了,老道士去的那天就死了,他就像我們的父親,他很亮很暖?!?p> 盜天并沒有置否,他看著道陵搖著頭朗聲道:“沈道陵啊沈道陵,你可知外面有多少人搶著想要那些劍,它們意味著什么你知道嗎?
意味著整個天下!
我把整個天下都偷來給你,可你為什么,為什么!就是不愿出來,面對自己這顆劍心?!?p> 盜天嫩白的手緊緊地抓著道陵的道服衣襟,脖頸青筋暴起,吼著道陵,吼著吼著,便哭了。
風侵竹林,枯黃的竹葉簌落,外面的天下各處紛亂并起,靜謐的竹林中,兩人心中亦有圈圈波紋在碰撞、激蕩。
“對不起?!钡懒陝e過臉,合上眼,聲音低沉,不敢直面盜天。
竹葉落下,落在盜天的肩上,葉尖兒卡在他那黃色麻衣的縫隙里。
“你給我滾!”盜天丟開道陵,將案臺上原來裝嫩筍的盤子推開,盤子落在地上,瓦灰色的陶瓷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