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覺禪師整理了一番對神域神主的印象,神色中里略顯幾分贊賞,開口講述道:
“神域神主姬千秋少年老成,頗有雄心,當年我任大羅寺主持之時,他早已登上神域神主大位,當時的神域內(nèi)憂外患,內(nèi)部勢力四分五裂,各自為政,邊境常有蠻夷侵擾。
在姬千秋還沒上任前,神域中有三大勢力,一個是神域姬氏,一個是專管祭祀的神使,一個是由各勢力組成的商賈權(quán)貴。
神主之位只能由姬氏繼承,但姬氏經(jīng)過幾千年的發(fā)展,姬氏的和善逐漸被其余兩大勢力視為軟弱,神域中的話語權(quán)被商賈貴族與神使把持。
神域的人們都信奉天,天對于神域的人來說之如佛祖于我大羅寺。
他們每年都會舉行祭天,神使則是天派下的使者,專門傳述天的神諭,得百姓信仰。
神域的錢帛糧食由商賈貴族把持,神域中大半的行政要職都由這些商賈貴族掌管,姬氏只剩一個天子虛名,毫無實權(quán)。
姬氏雖表面上被人人敬重,但是對神使以及商賈貴族們都只能極力討好,生怕惹得他們一不高興,就大肆在神域內(nèi)造反,惹得民生哀怨。
姬千秋自幼在如此爾虞我詐的環(huán)境中長大,年紀輕輕就一副老年模樣,心機深沉。
他看到權(quán)貴和神使們對自己的父親頗指氣使,心生不滿,父親的忍辱負重讓他暗自下決心,要一改神域姬氏地位,恢復(fù)昔日封劍時的榮光。
姬千秋從小開始學習祭天之法,未繼承神主之位就成為了主神使,他將禮法倒背如流,以神之名控制了其他神使,掌控了神域祭祀。
繼任神主后,更是借神之名打壓貴族,將土地耕種權(quán)從貴族手中剝奪,向外釋放給百姓并減免賦稅。
將權(quán)利集中后,神主在神域?qū)?nèi)實行兵役與賦稅并舉的制度,一家中,只要有出一人從軍,可免三年賦稅,兩人則免六年,農(nóng)作莊稼收成上交七分給天神殿,只得留三分,孩童由天神殿出資撫養(yǎng)至十三歲。
獎勵軍功,對外實行軍功制,戰(zhàn)場殺敵記功,殺一敵記一功,可用于抵消兵役年限和換取糧食。
神主大刀闊斧,有鐵血之風,神域?qū)?nèi)無憂,神域內(nèi)百姓努力耕耘,經(jīng)過幾年的休養(yǎng)生息,兵強馬壯,一躍成為五大勢力中民眾底蘊最強的勢力。
十年前,神域曾鬧饑荒,神域邊境蠻夷趁機來襲,神主下令,集結(jié)反擊,即使在鬧饑荒的情況下,神域士兵依舊效用果敢,一舉擊退來犯之敵。
又經(jīng)過十年發(fā)展,神主對內(nèi)深得神域百姓擁護愛戴,對外四下征戰(zhàn)蠻夷,擴大區(qū)域版圖,一躍使神域成為五大勢力中綜合實力最強的一個勢力。
姬千秋此人有霸業(yè)雄心,但是五大勢力已經(jīng)發(fā)展了數(shù)千年,各自相安無事,要想將任何一個勢力吞下并不容易,五大勢力各自都有龐大的基業(yè)支撐。
但姬千秋此人就是能精準地把握時機,他此次趁著神劍丟失,五大勢力權(quán)柄標志失去的這次機會,攪弄天下局勢,欲要趁勢而起,他是要打算再復(fù)制一遍神域內(nèi)的霸業(yè),一統(tǒng)天下?!?p> 一群年輕人聽得入神,沒想到神主姬千秋的事跡竟是如此的傳奇,紛紛感嘆大丈夫當如是夫!但是當想到傳奇在對自己立面的時候,傳奇也就變成了噩夢。
水千柔起身道:“神域強盛,神主滅我等之心不死,我等更是應(yīng)當聯(lián)合起來,一齊抵抗神域?!?p> 大覺禪師點頭,然后將目光再次投向謫塵:“大羅寺此時由謫塵擔任方丈,聯(lián)合與否,全憑他的決斷?!?p> 在大事面前,謫塵還是分得清主次,對水千柔道:“神域已有成魔之勢,欲要湮滅我大羅寺佛光,我大羅寺自當要維護我佛光不滅?!?p> 謫塵話語間有與大覺禪師相同的語調(diào),意思便是誰若成魔,我大羅寺便要伏魔,果然是大覺禪師教出來的好徒兒!
大覺禪師緩緩地點點頭。
鏡飛花等人見聯(lián)盟之事已成,由衷地舒了一口氣。
四大勢力已聯(lián)合其二,等月如瀧那邊傳來七星秘府的消息,便能吹響對神域的反擊號角。
大覺禪師知曉謫塵此次前來,應(yīng)是被鏡花水月請來,否則他是再不會踏入此間禪房的。
機會難得,大覺禪師對鏡花水月四人道:“老衲有話欲與謫塵相談,還請諸位施主與個方便?!?p> 水千柔是知曉謫塵耗費生命之力救治大覺禪師的,她第一個站起來,拉著道陵對大覺禪師行禮將辭,花霓裳會意,也拉起了鏡飛花辭去。
道陵不解為何水千柔如此匆匆忙忙的,水千柔一臉不容置疑的樣子使道陵沒有追問下去。
禪房中就剩下了一老一少兩個和尚。
待房門輕掩上,屋外腳步聲漸行漸遠,大覺禪師突然地聚氣一點,控制住了謫塵,畢竟大覺禪師功至化境巔峰,將丹虛境的謫塵控制住還是信手拈來的。
謫塵竟呼喊起大覺禪師的法號道:“大覺,你想干什么,放開我!”
大覺禪師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謫塵的身前,耳目慈祥,滿眼寵溺,慢慢地將謫塵放在身邊的妙心劍拿了過來。
謫塵瞬間覺得不對勁,想掙扎身體卻紋絲不動,徑直對大覺禪師吼道:“老和尚,你要干什么,放開我!”
“阿彌陀佛,你我?guī)熗揭粓?,緣起老衲的罪孽,今日便讓老衲將這份罪孽還清,不必再彼此糾葛,你我亦緣盡于此罷?!?p> 緊接著,大覺禪師周身綠色的靈氣涌動,靈氣磅礴,宛如華蓋,屋頂上空,綠色蒼龍浩然出現(xiàn),氣勢凌人,比水千柔與謫塵雙劍合璧時更龐大,周身滿覆青綠色鱗甲,青光閃閃,好一頭蒼莽神龍!
“老禿驢!快放開我!你這個殺人惡魔!你想要干什么?”謫塵看著大覺禪師掌心有蒼龍在游走,一眼便知這是《妙手仁心青木訣》的逆轉(zhuǎn)之術(shù)。
“當年師尊要我守住大羅寺,我想著應(yīng)是讓我培養(yǎng)出一個能分清善惡,道得明是非的佛,于是沒問你的意見,便專擅地把你當成那尊佛來培養(yǎng),草率地將你的命定下,這是為師又欠下的一筆帳。
當你救下為師的那一瞬起,我便知道心中有那尊能分得清善惡的佛,至于是非,你并非道不明,而是用行動來證明對錯,你救下為師,且事后并沒有推卻大羅寺主持之位,用行動道出了是非,為師很欣慰。
為師這一生的罪孽就是分不清善惡,道不明是非,錯殺了你張家一家的無辜,現(xiàn)在為師將張家所有的罪孽,結(jié)歸還于你這個張家遺存的子嗣,望他們在天之靈得以安息?!?p> 大覺禪師將所有的生命之力夾雜著靈氣,聚集在手中的游龍身上,一同灌注進妙心劍中,小小的游龍在妙心劍劍身徘徊了一會,便一頭扎進了謫塵的身體里。
謫塵周身的靈氣被大覺禪師緩緩帶起,謫塵靈氣漸漸磅礴得如巍峨山峰,大覺禪師靈氣慢慢微弱得如小山包。
房中綠意盎然,靈氣激蕩,從房中散逸出的靈氣波紋蕩漾到屋外,禪房周圍光禿禿的石板竟憑空兀地長出了尖尖新生苗兒。
靈氣雄渾程度隨著大覺禪師施法的運行,此消彼長,大覺禪師的肌肉和皮膚漸漸地干癟,慢慢地,謫塵的眼神恢復(fù)了二十余歲的清明。
此時,屋頂上空的蒼莽巨龍在大覺禪師的調(diào)動下,龍頭朝下,猛龍灌江,徑直沒進了謫塵的身體。
謫塵剎那間,光芒耀眼,仿佛一尊翡翠玉佛。
那頭沒入謫塵體內(nèi)的蒼茫巨龍竟是真的靈氣巨龍而非虛影所化!
靈氣沒入謫塵身體后,其周身靈氣變成了跟大覺禪師之前的那般,如一座巍巍高峰,謫塵此時的修為赫然被拉至化境巔峰!
大覺禪師竟是將身體中之前謫塵的那二十年生命力,連同自己剩余的生命之力和全部的靈氣,用逆轉(zhuǎn)之法,一同灌注進了謫塵的身體中。
《妙手仁心青木訣》的逆轉(zhuǎn)之法乃是大覺禪師親手所創(chuàng),在身負大罪孽茍活于世上的這二十年,大覺禪師一直活在悔恨中,想將因果逆轉(zhuǎn),想把一切自己對謫塵所造的惡果,轉(zhuǎn)換成善因,歸還于謫塵。
大覺禪師此時周身的靈氣就像是一朵小火苗,在風中搖擺,隨時都可能會被風吹滅,而謫塵身上龐大的靈氣因為有著妙心劍作為媒介,并沒有因為過于磅礴而倒流回大覺禪師的身體中。
“徒兒,為師此生一生罪孽,唯有你,是為師心中唯一的超脫?!?p> 大覺禪師面容干枯,干柴一樣的嘴巴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后,終于是支撐不住,只聽得脖頸骨頭斷裂的聲音,大覺禪師便像睡著了一幫,枯坐在謫塵的身前。
“師傅!”謫塵一聲突破天際的吶喊。
謫塵運轉(zhuǎn)靈氣,一舉沖破大覺禪師施展的定身之法,手顫巍巍地在大覺禪師的脖頸大動脈處探了探。
一行熱淚,不受控制地,從謫塵臉上刷地一下子流過。
謫塵把頭埋在大覺禪師的懷中,失聲痛哭,拼命地想要感受兒時的那種溫存。
但是,大覺禪師的身體就像是一副干枯的樹干軀殼,全身血液凝固,肢體僵硬,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而大覺禪師那張垂下干枯臉上的肉卻向上舒展,溝勒出“川”一樣的向上斜條紋,是他在笑。
此時的大覺禪師眉宇釋然,神態(tài)溺愛,他在笑意中歸去來兮。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許你死!你給我活過來!大覺!”謫塵此時又再次呼喚起大覺禪師的法號,哭得像一個孩子。
謫塵在大覺禪師禪房中一直待到夜幕降臨,謫塵腦海中像琉璃碎片一樣閃現(xiàn)出大覺禪師的種種關(guān)懷備至。
其實大覺禪師知道,謫塵心中在選擇救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得到了謫塵原諒,是大覺禪師自己不肯原諒自己。
謫塵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心中覺得愧對于張家,他亦明白大覺禪師只是殺害張家的那一把刀,但是見到殺害自己親人的把刀,誰人不悲憤?
一邊是養(yǎng)育自己二十年,視若親子的師傅,一邊是屠族血仇,左右不是。
大覺禪師受了大羅寺杖刑,算是了結(jié)了一身罪孽,而謫塵以二十年的生命歸還大覺禪師的養(yǎng)育之情,了斷因果。
但情之一字,哪有這般容易劃清,惹上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于是謫塵即接受了大羅寺主持方丈之位,遂了大覺禪師的愿,但又與大覺禪師刻意保持距離,分得“一清二楚”。
當大覺禪師將謫塵還的養(yǎng)育之情再次灌注到謫塵身上時,謫塵再一次地淪陷了,不管什么情,都像是干柴,只要有一絲火苗,都能熊熊燃燒。
謫塵將大覺禪師從禪房中抱出來,淚痕未干,淚水已干。
他將大覺禪師抱到大羅寺的如來殿,三位金線長老看到大覺禪師面龐展露欣慰的遺容,了然于心,紛紛呼喊佛號,念誦往生經(jīng)。
謫塵將大覺禪師放在蒲團上,大覺禪師雖然低著頭,但是腰桿挺立,一身金剛佛骨。
謫塵哽咽:“師祖大行禪師曾說,如來是佛,無天也是佛,不管你是無天還是如來,你與張家的因果已了,如今你只是大羅寺的禪師大覺,當?shù)靡娢魈鞓O樂,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