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姨娘伸手捏起一枝細細的樹枝,眸子里依舊帶著思索和困惑。忽然,她想到什么,心里的震驚使得手上力氣沒有把控,掰折了那枝細細的樹枝,發(fā)出輕脆的“咔嚓”一聲。她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充滿風韻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看著身后的丁媽媽,嘴里喃喃道:“難不成……他們竟然敢?”竟然敢對伯爺夫婦下手不成?
丁媽媽看她反應,嚇了一跳,皺眉道:“敢什么?”
衛(wèi)姨娘微微搖頭,道:“不,不會的?!彼徽f不會,其他的,卻什么都不肯多說了。
……
海棠院里,曹姨娘坐在窗邊的暖炕上,手里拿著樺木做的對牌子,拇指的指腹摩挲在上面那深深刻著的“謝府”二字,有些發(fā)愣。她今日得到元氏的吩咐,要負責府中今年年節(jié)的一應花木和香燭的才買和擺設。她出身低微,從前秦姨娘防著這些姨娘們,從來不讓除了迎春院以外的任何人接觸中饋,所以,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府中的事物,哪里知道從何下手?
此時五小姐謝輕云拉著十姑娘謝紫瑤進來,看到曹姨娘手中的對牌子,不由得一愣,走過來道:“姨娘,你手里怎么有對牌子?”
曹姨娘回過神來,將今日的事情說了,隨即有些無措道:“我自打來了京城,連花市都沒有去過,如何辦理此事?”
謝輕云也皺了眉,半晌之后,問:“張媽媽呢?”
曹姨娘道:“快年節(jié)了,我想著給你和瑤姐兒添置些頭面,所以遣她去金銀鋪子里瞧瞧?!?p> 說起這個,謝輕云一邊將桌子上高腳盤子里擺著的一個果子蜜餞遞給十姑娘,一邊若有所思道:“昨夜我瞧著大姐姐的頭面在燭光里熠熠生輝,也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的。”
二人正說著,見張媽媽進來了。
張媽媽先是行了禮,才道:“那幾個金銀鋪子的掌柜答應傍晚之前送些好的頭面進府里來,供兩位小姐挑選?!?p> 曹姨娘母女先是應了之后,才拉著張媽媽將今日的事情說了。
張媽媽早上去得早,并不知道今日元氏議事的事情?,F(xiàn)在聽了曹姨娘說完,略微思索片刻,有些欲言又止。
等曹姨娘讓兩個女兒離開之后,張媽媽才不確定道:“六姐兒死因是大夫人提醒姨娘的,如今她又給了姨娘這樣重要的差事,會不會是醉溫之意不在酒?”
曹姨娘愣了一下,她根本沒有往這方面想,不由得追問:“怎么說?”
張媽媽道:“大夫人是不是想給姨娘一個報仇的機會?!?p> 曹姨娘皺了眉,不知道張媽媽所指,什么報仇的機會?
張媽媽繼續(xù)道:“這內(nèi)院之中,除了食物里下毒,就是在香燭花木上下功夫了。姨娘是閩南人,認識多種毒花毒草,抓著這個機會,報仇,似乎并不難?!?p> 曹姨娘驚得微微張開了嘴說不出話來。她倒不是不敢下毒,下毒這事,她與秦姨娘配合著也給凌霄園下過好多次了,只是元氏這手段實在是讓她有些吃驚。與元氏之前不爭不搶的形象差別太大了。
張媽媽壓低了聲音,問:“姨娘準備如何?”她眸子里帶著閃爍,只是曹姨娘低頭思索,并未看到。
……
迎春院。
珍珠站在桌子邊,將今日發(fā)生的事情都與坐在那里用雞蛋敷臉的秦姨娘說了。
秦姨娘雙頰還帶著掌嘴之后的腫脹,這幾天她食不下咽。不只是因為臉頰上的傷,更是因為女兒一直高燒昏迷,自己又禁足,無法掌控大局。如今聽了珍珠的話,氣得將手邊能摸到的東西砸了個干凈。她只禁足了幾日,這謝府的大權便盡數(shù)倒了凌霄園手里。
只是,這邊她剛剛?cè)鐾隁猓沁呴T簾子一掀起,大丫鬟金珠著急忙慌地進來,喘著粗氣道:“姨娘,不好了。杜管家和吳副管家都死了!”
秦姨娘只覺得腦子一懵,只聽金珠繼續(xù)道:“杜管家午后在家里睡覺的時候,房子忽然起火,被活活燒死在屋里。”金珠口干舌燥,咽了嘴里的口水,繼續(xù)道:“吳副管家是喝了酒,掉進護城河里淹死了,尸體已然被打撈上來了?!?p> 秦姨娘愣愣地聽著金珠說話,只覺得頭暈目眩。之前她還覺得,不過是暫時失去了中饋,只要這兩個總管在,元氏就不可能真正掌控謝家。而且,元氏就算是再厲害,也不絕對不敢明目張膽地將這二人除去,因為,他們明面上,是姑母的人。
可元氏偏偏另辟蹊徑,竟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除去了二人,而且是向金媽媽和小翠一樣,永遠地除去,永絕后患。
秦姨娘咬牙切齒,卻根本毫無辦法,因為她連這個院子都出不去。
珍珠皺眉,半晌后道:“姨娘,兩個總管都沒有了,那今后誰做總管?”
秦姨娘猛然轉(zhuǎn)過頭來,沒錯,還有機會!“兩個總管沒了,她總要在管事里提拔?!彼淅湫χ八p手沾滿血腥,最后提拔上來的管家,也必定與她離心離德?!敝x府前院后院里,這些年她將自己人換得差不多了,不管凌霄園提拔誰來做這個管家,都將會是她的人。
只是,到了傍晚,凌霄園傳出來的消息,卻讓無數(shù)人始料未及。新上任的總管,居然是風家的老爹爹,風忠。而副總管卻是焦伯。那些管事們,一個都沒有用。
秦姨娘氣得又是摔東西又是破口大罵,卻根本改變不了事實,只能讓人去傳話,讓那些管事鬧事。可她得到的回信卻是沒有一個人敢于鬧事的,不為別的,兩個總管的尸體,還沒有涼透呢,誰敢不顧性命為她辦事?
珍珠臉色發(fā)白地和秦姨娘說完之后,她便毫無力氣地跌坐在椅子上,雙眼無光了??磥?,只能等待姑母回府,再給她做主了。
凌霄園。
天色已晚,元氏母女卻都沒有歇下的意思,此時正聚在正院的廂房里的火盆邊,一邊說著話,一邊等待謝明晟的歸來。
謝明晟一直到了亥時才頂著一身雪花和寒意進了暖融融的房間。
元氏急忙站起身來,緊張地看著兒子。
謝明晟站在那里,由著紅楓給他撣去雪花,又脫下厚厚的大氅遞給她,才快步進來,行了禮,道:“母親安心,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