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泥人無語不抬頭
“你看我舍不舍得!”南榮蕓菲氣惱,轉(zhuǎn)身再度舉起手向后方的凌疏瑤拍去,發(fā)上步搖的墜子交錯碰撞,如鳴佩環(huán)。可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子怎能打得中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的將軍?
凌疏瑤微微一躲就閃過了,這次干脆翻了個身枕在南榮蕓菲腿上。
“好了好了,乖,別生氣了?!闭f著摸了摸她的頭。
“你,哎,你起來呀,這么多人看著呢?!蹦蠘s蕓菲的臉驀地染上了一抹紅暈,眼神飄忽,對腿上這個人推也不是,留也不是。
凌疏瑤抱手,閉上眼,硬是賴著不走:“你還打不打我?”
“我的好疏瑤,我哪敢打你呀!”南榮蕓菲忙回道,“你快起來吧?!?p> 凌疏瑤一個打挺便坐起身來,整理了一下微亂的發(fā),歪頭得意道:“就知道你舍不得?!?p> “兩位感情真是好??!”喬松唇邊藏笑由衷地感嘆道。
南榮蕓菲手肘戳了一下正要順勢靠在她身上的凌疏瑤,兩頰緋紅,跪坐得端方:“讓公子看笑話了?!?p> “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女兒家打鬧璟翎一直看著作甚?”這么鬧騰一番,凌疏瑤終于發(fā)現(xiàn)自和他談話起就被人牽著鼻子走,這下逮著機(jī)會自然要挽回些顏面。
“你個小猢猻,怎的還怪起璟翎公子來了?他可是朕請來大殷的客人,不許這般胡鬧!”這么大的動靜自然引來了皇帝,雖說是責(zé)怪的語氣,倒也沒有說什么重話。
“拜見父皇,皇后娘娘。”
“拜見皇上,皇后娘娘?!?p> 四人都起身行禮。
“蕓菲,這是朝中眾多大臣聚餐議事的宴會,你個公主,未出閣的女子怎么跑這來了?來了還不去拜見你父皇,卻在這里打打鬧鬧,成何體統(tǒng)!”還沒等凌疏瑤回話,皇后便冷聲質(zhì)問起公主來。
當(dāng)今皇后無子,南榮蕓菲是先皇后的女兒,并非男子,皇后一直不怎么待見她。
南榮蕓菲對這個趕走她母后的女人同樣沒什么好感,但禮數(shù)得有,半跪著回道:“是蕓菲忘了規(guī)矩,還請皇后娘娘責(zé)罰。”
“惠兒,是朕準(zhǔn)蕓兒來的,她與疏瑤情同姐妹,又長時間未見,自然是想念的,你責(zé)怪她作什么?倒是朕的到來攪了她們姐妹團(tuán)圓。”或許是因?yàn)樾睦飳κ|菲的母親存了些愧疚,皇帝對他這個女兒還算不錯,“聽陸愛卿說,你是又亂跑找不到路,所以才晚到。雖說在宮中沒什么危險,但出門還是應(yīng)要帶些侍衛(wèi),下次可不一定有如此運(yùn)氣了?!?p> “是,讓父皇憂心了?!蹦蠘s蕓菲看了眼跟在皇帝身后的陸賀川,沖他感激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了,開宴吧。”
待眾人散去后,凌疏瑤上下看了眼南榮蕓菲。
“你干什么去了,衣服都換了一件?”凌疏瑤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忙不迭地問了出來,話出了口她才驚覺這句話的歧義有多大。
南榮蕓菲這下是真的狠狠打了凌疏瑤一下,臉又紅了起來:“什么干什么,怎么說話的,我不過是想看看自己在哪所以去爬了爬墻根兒的樹,不小心摔了下來而已……”南榮蕓菲越說越小聲,最后干脆羞愧到轉(zhuǎn)過身去沒聲了。
爬樹?“快讓我看看,你受傷沒有?”凌疏瑤聞言有些驚愕,把她拉過來準(zhǔn)備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口。
南榮蕓菲擺手:“根本就沒爬多高便摔了下來,就是把衣服弄臟了而已。”
凌疏瑤舒了口氣,早知道就不把她丟下了。
“你又碰到陸相與了?”
“嗯,我摔了后沒多久就碰到了,是他帶我回寢宮的。不然我都來不了這里。說到底還不是因?yàn)槟?!”南榮蕓菲別過身瞪了她一眼。
“是,是,我的錯,算我補(bǔ)償你,等會兒帶你去玩?zhèn)€好玩的!”
“好玩的?”南榮蕓菲蹙眉明擺著的懷疑,直覺告訴她這估計(jì)又會是一段不太好的回憶。
凌疏瑤拍拍她的肩,信誓旦旦地保證到:“一定好玩?!?p> .
宴會歌舞升平,席間觥籌交錯,繁弦幽篁不絕于耳。
凌疏瑤拉著南榮蕓菲回了自己席上。開始的時候還有人來這邊騷擾她和公主,但都被凌疏瑤淡淡卻狠烈的一眼給嚇退了腳步。有些不怕死的端著酒杯上來,凌疏瑤也不趕他們走,笑著客客氣氣的與他們暢談,不一會他們就罵罵咧咧地走了。起初容寂還曾阻攔,見勸不動也索性由著她去了。
漸漸的他們都涌向了喬松那里同他客套,沒人來世界也清靜了不少。
“將軍這里怎的如此冷清?”在這沉悶流俗的氛圍下,凌疏瑤吃了些東西,有些困倦,便趴在桌上養(yǎng)神。聽到聲音她抬了抬眼,原來是方才替嚴(yán)呂解圍的那名官員。既然穿著紫色朝服,地位該不低,但再尊貴也抵不過凌疏瑤的瞌睡,她閉了眼不再看他。
那官員卻只是笑,渾圓的臉帶著祥和端嚴(yán),像一尊彌勒活佛:“素聞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不似那閨閣女子般斤斤計(jì)較,想來也不會在意那些大臣們的閑言碎語??蓢@,我大殷朝諸多官員竟無一人識出將軍這舒朗不羈外表下的赤城之心,著實(shí)目光淺短!容我在此替眾同僚向?qū)④娭虑??!闭f罷真就對凌疏瑤處深深一拜。
這般討喜的話一放出來,便是凌疏瑤也沒有理由再晾著他了。
凌疏瑤起身端坐,拍拍南榮蕓菲的手,蕓菲皺眉看了眼下方的官員,又看了看凌疏瑤,有些擔(dān)心,但還是起身去往皇帝處了。她剛一離開,容寂便湊到凌疏瑤耳邊道出了來人身份。
裴慈懷,字凡渡,官位和嚴(yán)呂有得一比,是個御史大夫。
“裴御史,您這話可說到我這里了?!绷枋璎庨L嘆口氣,捶了捶胸口,神情沒了方才的凌人,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疲色與悵然。
突然她意識到什么,趕緊起身走下臺引著裴慈懷落坐:“我怎能不知方才行徑得罪了眾人,可您說說,我本就個上戰(zhàn)場打仗的女流,直言快語慣了,又不是那官場彎彎繞繞的兒郎,如何能事事得他們心意?既道不同,處處見我不順,我又何苦低聲下氣?現(xiàn)今可好,凡我做了什么,必有一群人上奏痛罵,這是個什么道理!唉,也罷,不說此事了,能得裴御史青眼,疏瑤也不枉這滿身的罵名。”
裴慈懷也是感慨萬千,話匝子像是開了一般,和凌疏瑤從朝堂談到民間,再從民間談到江湖,二日一副知己重逢,相見恨晚的情態(tài)??蛇@幅情態(tài)落到旁人眼里卻是分外的礙眼。
“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今這兩個奸賃湊一塊兒了。你說是吧,璟翎公子?”一個方才被凌疏瑤氣跑的官員橫著眼,飽含著不屑輕蔑掃視那邊。
“是啊,是啊。”另一官員也附和道,“明明是個女子,不待字閨中好好等著嫁人,學(xué)什么男人打仗謀權(quán)?不守婦道,罔顧倫常!”
喬松轉(zhuǎn)著茶杯,笑而不語。
“老白,我看你是被氣糊涂了吧,怎么能在璟翎公子面前說這種話呢?”一男子眉眼含笑,微欠嚴(yán)呂幾步隨著他走來,搖晃著的折扇遮住了臉,卻遮不住那清風(fēng)霽月般的氣度,“這些腌臜話私下傳傳也就罷了,怎么還敢拿到臺面上讓璟翎公子看笑話!”
喬松起身一拜聊表敬意,隨即道出了一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無所謂笑話不笑話的,只是璟翎覺得,便是在臺面下也是不能這么說凌將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