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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木何疏竹外花

第十章 君子匪匪韞珠藏

喬木何疏竹外花 琢玉現(xiàn)玲瓏 1848 2019-08-20 21:32:38

  在臺面下也不能這么說。眾臣聞言皆駭然,茶前飯后罵一罵那群無恥小兒可是經(jīng)年不變的習性,大家都這么罵,也沒人覺得不妥,今突然有人質(zhì)疑,群臣面面相噓都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喬松頓了頓說道:“巾幗何必讓須眉?璟翎并非殷人,卻也知凌將軍身為女子尚可棄釵環(huán)赴戰(zhàn)伐,以一己之力破萬法,守得大殷國泰民安,繁華如織,況我等身為男兒未能于戰(zhàn)場殺敵報國,將生死存亡之重任交付一女子,豈不有愧!”

  一番肺腑之言,喬松說得鏗鏘有力,字字珠璣,喧鬧的酒宴頓時靜了,就連皇帝也向這邊望來。

  “照這么說我們這些文官也不用做了,全都投筆從戎打仗去吧!”嚴呂方才從凌疏瑤手上吃了虧,本不想到處行走讓同僚偷偷笑話,但受人之命要結(jié)交這位“第一公子”,不得不領(lǐng)著幾個大臣走來這邊?,F(xiàn)在一聽他竟也維護那凌疏瑤,心里來氣,交不必結(jié)了!

  喬松笑笑,接著話道:“嚴相國莫要曲解了璟翎的意思。文官武將都乃國之精英。好比房屋,官者如棟梁,直欄橫檻,求戰(zhàn)勝他國于朝廷;將者如脊柱,頂天立地,為舉國上下開太平。若梁柱相爭屋宇如何能得個穩(wěn)固?長此以往終有一日會垮塌。文將相爭,此誠為天下笑爾!”

  嚴呂一時啞口無言,臉色不好看。這可不像凌疏瑤的氣勢凌人,喬松的每一句話都條理清晰,志向高遠,讓人無處辯駁無法辯駁。

  那手執(zhí)折扇的男子見到這樣的情形,清朗一笑,道:“璟翎公子果真才華斐然,見識遠非我等可比。只是公子如此為將軍申辯,難不成你們認識?”

  “不曾認識?!眴趟傻痛怪炕氐?,“不過是今早在蓮池邊有關(guān)一面之緣罷了?!?p>  今早的相遇是很多人看到的,沒什么好掩藏。

  喬松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謙和地反問道:“不過蕭廷尉此問是何意?璟翎一界外人,說這番話可不是為了什么私情,就事論事罷了?!?p>  蕭瑀搖晃著折扇,理了理峨冠博帶的裝束:“是是,是我唐突了?!?p>  “璟翎公子也知自己是外人?”跟隨一旁的大臣逮著了話茬,想在相國面前邀個功,忙開口指責道:“你并非我大殷人士,現(xiàn)在卻高談闊論大殷朝政,是何居心?。俊?p>  諸位同僚隨聲附和:“是啊,是啊?!?p>  “住嘴!”嚴呂陰沉著臉呵斥道,“璟翎公子乃當世奇才,不得如此詆毀他。退下去!”

  那官員被呵得一愣,悻悻退下準備離去,喬松卻喚住他:“蘇少府且慢,蘇兄何以說出如此俗人言論?”

  蘇元徽沒想到自己一介小人物,璟翎公子竟記得他的官號,有些受寵若驚,但話說出了口自然是收不回來了,便硬著頭皮道:“如何俗了?公子難道不明白‘無事獻殷勤’的道理?公子是朝歌的殿下,恕我不得不懷疑公子的用意?!?p>  眾位大臣也隨聲附和道:“是啊,是啊。”

  “那璟翎倒想問一個問題,蘇兄為何走上了為官這條道路?”

  “自然是想一展宏圖,壯大我大殷王朝。”說到此處蘇元徽心中一片苦澀,若不是相國的提攜自己還不知道在哪兒呢。為官十多年也不過是在上朝時的角落里遠遠看一看圣上的身形,遇到什么相國上奏的事了跟著跪一跪就完事了,還道什么實現(xiàn)抱負?

  喬松卻搖頭笑得溫和:“璟翎覺得為官并非為了讓自己揚名天下。究其底因,國家的強大也不過是為了黎明百姓罷了?!?p>  此話一處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卻恍惚間想起了初入朝堂時。自己當時怎么想的呢?已經(jīng)記不得了。但現(xiàn)在是站在相國一方的,相國厭惡凌疏瑤,如此而已。

  于是很快就有人跳出來與喬松辨論,喬松都溫言悉數(shù)駁回了。奈何他們越挫越勇,人前卜后繼的來。那邊爭論得是不可開交,而爭論的中心人物凌疏瑤卻是十分的悠閑。

  “將軍怎么看?”裴慈懷笑吟吟的看著凌疏瑤,女子正在低頭剝瓜子兒,果殼破裂的聲音清脆又富韻律,咔嚓咔嚓,無不展現(xiàn)著那人的閑散淡漠。

  “裴御史想聽我說什么?舉世無雙?器宇軒昂?還是才華橫溢?”

  “自然是要聽真話?!?p>  凌疏瑤眼神有些冷了,她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兒:“愚蠢?!?p>  “愚蠢?”裴慈懷還是笑吟吟,“璟翎公子可是在為你辯駁,這話讓他聽見了,可是分外的傷人吶。”

  凌疏瑤拍拍弄臟的手,又看上了另一種吃食。一嘴啃著食物,一手遞給裴慈懷一顆:“愚蠢就是愚蠢,裴御史不這么覺得嗎?”

  裴慈懷雙手接過吃食,低頭一看原來是滴血蓮花菩提子。這可是稀罕物價。

  滴血蓮花菩提子外觀裝似雪蓮花,剝開殼卻如滴血般的紅,它也因此得名。此物不同于平常的菩提子,只能把玩不可食用,它吃起來有些淡淡的沁香與甜意,十分可口。滴血蓮花菩提樹著實難以成活,便是大殷一年的收成也不多。但偏偏皇后愛吃,皇帝便下令所有的菩提子都送往皇后宮里。今日該是沾了兩位將軍的光才給每位大臣的席上分了些許。

  他拿起一顆放在嘴里,吃起來有著初雪融化的味道。他道:“或許吧?!?p>  凌疏瑤似是貪上了這菩提子,專注地盯著它,一顆一顆往嘴里送,邊剝邊在心中暗道:愚蠢,卻也精明!

  此番看似是在為她辯護,卻在無形中探出了朝中官員們的虛實。正巧又發(fā)生在皇帝眼皮子地下,丞相結(jié)黨營私一家獨大的局面就這么展露了出來,加之方才的幾言實在是在理,想來皇帝對她的看法也會有所改觀。如此一來二去,以皇帝多疑的性子矛頭自然的指向了丞相一群人。

  這場由喬松引起的風波著實來得漂亮,先前她還想護著他,這個喬松哪里需要她護?

  可為何又說他愚蠢?先前凌疏瑤以為喬松并未隱藏鋒芒,才學都袒露了出來,但現(xiàn)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他藏了,且是萬分高調(diào)的藏。名滿天下的璟翎公子巧舌如簧,于宴上戰(zhàn)群儒立于不敗之地有誰會覺得奇怪?可又有幾人能明白這背后的用意?

  但正是如此,本可以以無上君子,俗世不爭形象隱在幕后的他現(xiàn)已經(jīng)足夠讓官員們心生提防,日后再做事可就難辦了。

  有匪君子,玉韞珠藏!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君子之實才,無人可知。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暴露出來,可惜了。得到的與失去的相比微乎其微,還把自己置于危險之地,怎么想都蠢!真蠢!

  “裴御史不去勸勸嗎?再不阻止怕是要打起來了?!绷枋璎幊酝炅似刑嶙?,隨手覆開了一桌殘骸,嘴上沒事可干了才肯開口。

  “打起來?”裴慈懷掃了眼桌上的狼藉,又看了看那邊,爭論者雖多卻也不顯凌亂。便道:“凌將軍說笑了,你知道有嚴清欲和璟翎公子在,是打不起來的。再者就算我不去這場鬧劇也該停了。你說是吧?”

  只聽得喬松道:“璟翎雖是朝歌人,所行所做事皆是為民。于蒼生有益就是壯大了他國又有何不妥?我朝歌唯愿世代與大殷交好,守得邊境百姓安寧,甘愿臣服皇上!”說罷喬松轉(zhuǎn)身對著皇帝深深一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再他人還在發(fā)愣時,凌疏瑤突然站起來高呼萬歲,走到席中央也對皇帝拜了一拜。

  群臣反應(yīng)過來,忙跟著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好好!”皇帝哈哈大笑,“朝歌皇有璟翎一子著實是有福氣,連朕都不免有些嫉妒了!”

  “皇上抬舉璟翎了?!眴趟刹幌滩坏?,寵辱不驚,“璟翎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罷了。”

  “好,朕答應(yīng)你,只要朝歌不犯我大殷,我大殷定于朝歌永結(jié)秦晉之好!”

  原來是為了是為了這個嗎……凌疏瑤低著頭,神色莫名。如果這樣,或許也不是那么蠢。

  盛世清明,這是多少上位著孜孜不倦的渴求,又有多少人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只一場宴會就達成了這個目的,不得不承認,比她兩年前那行高明多了。

  凌疏瑤退回到席上,南榮蕓菲也跟了過來。裴慈懷笑著告了辭,不多時便遣人將自己席上的菩提子送來。

  “璟翎公子向來是溫和的,從不與人爭辯,今日怎么為了你做到如此?你們倆是不是有什么事?還不如實招來!”

  凌疏瑤剝著菩提子,血紅的一個,精準無比的擲入南榮蕓菲的口中:“我好困吶,蕓菲。讓我睡一覺?!闭f罷倒頭便睡,南榮蕓菲瞪著眼,一肚子氣卻沒處使,只得泄了氣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位至交好友的睡顏。

  遇上她,該!

  .

  “疏瑤,起來了,大家都散了!你還睡!”南榮蕓菲拍了拍凌疏瑤的肩,試圖把一旁久睡不起的人喚醒。

  凌疏瑤打開了吵醒她夢會周公的手,繼續(xù)趴著大睡。

  凌疏瑤睡下沒多久便有小仆送來一件黑色的披風,現(xiàn)今穿了黑衣的也只有璟翎公子了。南榮蕓菲疑惑地接過披風望向喬松,他果真褪下了外衣,正報以微笑。不是對她。瞬間她便明白了什么,將披風攏在了凌疏瑤身上。再去看他時他已經(jīng)移開了眼。

  南榮蕓菲越想越是覺得疏瑤定向她隱瞞了什么,一股莫名的火氣上來,她嗔怒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玩好玩的嗎!”

  ?。×枋璎幝牭竭@句話瞬間清醒,轉(zhuǎn)頭望向一旁喬松的席上,卻只??湛盏木谱篮驼R如新的食物。定是被那群大臣鬧的,他在這席上似乎沒有吃任何東西。

  “璟翎去哪了?”凌疏瑤揉了揉眼,扯著公主的袖子問。

  “當然是走了,都散了很久了,讓你這么貪睡!”等了你這么久,醒來第一句卻是問那個喬璟翎!南榮蕓菲心里越來越火大。

  凌疏瑤可沒注意到公主的怨怒,立即跳起來:“什么?快追?。∪菁潘膬鹤吡??”

  容寂指向了一條寬敞的大道。

  “走,現(xiàn)在還追得上!”

  “哪里追得上了?還有他怎么叫容……”話音未落,她就被凌疏瑤拖著狂奔起來,“你慢點,慢點!”

  .

  就這樣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在快要臨近宮門的時候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心那快要融入黑夜卻在月光的籠罩下渾身散發(fā)著光澤的墨衣。

  “中庭地白樹棲燕,冷露無聲滌花顏。南風有信無人見,露微意,菡萏池邊。寒夜縱長,云間月,應(yīng)已到城苑?!?p>  “好詩!”凌疏瑤走上前稱贊到,“可教我追上了,璟翎你走這么快干什么?”

  眾人聞言一陣無語,哪里快了?就宴席到宮門口這么點距離璟翎公子硬是走了近半個時辰。好不容易快要出宮了,他居然停下開始吟詩作賦。

  這些大臣都是慕著喬松的真才實學。方才那番言論掃了相國的面子,可于相國一黨外的人而言卻足以令其心悅誠服。加上自今日起大殷與朝歌可真算交好了,他們也不必避嫌,這便找上了喬松開始攀談一二。

  現(xiàn)在可好,本來就是他們先找上門的,不好先行離開,只得陪他在這里共賞月下風景。雖說璟翎公子談吐不凡,在很多事件上的見解遠高于常人,真的可以算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但宴上折騰了這么久著實有些想家了。

  凌疏瑤一來這些人終于找到個機會可以溜之大吉?!凹热粚④娡Z翎公子有事要談,我等就先告辭了?!?p>  “走好?!?p>  待眾人差不多散去喬松轉(zhuǎn)身笑問:“將軍可睡醒了?”

  “我現(xiàn)在不是醒著嘛。方才可真是多謝璟翎,唉,我名聲不好,難得璟翎肯為我辯駁。凌疏瑤在此謝過,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那一瞬凌疏瑤覺得喬松眼中閃過了一絲黯淡,看得不甚真切。等她欲去捕捉那暗色的源頭時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常色。只聽他道:“將軍不必謝我,清者自清,就算一時困與世俗言論,也終會有人肯站出來說句明白話。璟翎恰巧是第一個罷了?!?p>  “話是這么說,我還是要謝的?!?p>  “不知將軍想要如何謝我?”喬松嘴角的笑微微,瞧著是收不回來了。

  凌疏瑤挑眉,似乎天地間所有的靈動都匯入了那雙眼,而現(xiàn)在那雙眼正含笑,盯著喬松:“我們?nèi)€好地方!”

  “什么地方?”

  “浮香榭?!?p>  “你要帶我去浮香榭?”在一旁扶墻喘息許久的南榮蕓菲終于緩過氣來,出聲打斷他們的談話,“不行……我不能去!”

  “哎呀有什么不能的,我的好蕓菲你就陪我去嘛!去嘛!”凌疏瑤知道只要她一撒嬌南榮蕓菲就定不會拒絕。

  南榮蕓菲低頭來回捻著衣角,最終還是松了口:“就這一次啊,下次我可不會陪你了。”

  “不行!”這時陸賀川不知從哪冒出來,“公主怎么能去那種地方!”

  凌疏瑤見到他反倒很是興奮:“陸將軍啊,來的正好,我正找你呢,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陸賀川眉目微橫:“不用了!”

  “真不去?”凌疏瑤嘆了口,一臉的惋惜,“蕓菲,看來就只有我們四個人去咯。”說著拉上南榮蕓菲往前走去。

  “等等。”還沒走出幾步,陸相與便叫住她,“我去?!?p>  “看看,這下又要去了!想去就去唄,非要推拒一番,大家都懂?!绷枋璎幉[著的眼,笑成了兩條縫,很是善解人意的開導(dǎo)。

  陸賀川雙手驟然緊握,怒目圓瞪,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他咬牙切齒道:“我只是去保護公主殿下!”說完向前大步離開,怕自己再看到那張笑臉片刻,就真會控制不住將她碎尸萬段。

  “好好。我們走吧?!庇惺|菲在這,凌疏瑤還真不怕他提刀殺人。

  “璟翎公子還沒應(yīng)呢!”南榮蕓菲伸手拉住她,悄悄在她耳邊說,“你也真是的,叫我去就算了,怎么能把璟翎公子也叫去?他怎會答應(yīng)?”

  “他怎么不會應(yīng)了?”凌疏瑤望向喬松,“璟翎去是不去?”

  “去?!?p>  這回輪到南榮蕓菲震驚了。

  “誒,你說那個璟翎公子莫不是看上你了?這都依著你?!闭f完悄悄打量了凌疏瑤一眼,見她沒有反駁,吸了口氣,揪著凌疏瑤臉道,“我看你也不小了,早嫁了吧。不然以后連這張臉都老了,誰還會娶你?!?p>  凌疏瑤抓住她的手滿臉微笑:“哎呀,蕓菲呀,你看前頭走著的那個誰,是不是喜歡你啊,剛才我要拉你去浮香榭的時候他眼睛都快瞪直了,就差沖過來把我千刀萬剮了,要不我給你做個媒?誒,那個陸……”

  南榮蕓菲終究還是沒有凌疏瑤臉皮厚的,見她準備大喊大叫連忙捂住了她這張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嘴。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敢再打你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凌疏瑤點頭,大度的不同她計較。心中卻開始盤算起來:蕓菲也不好好想想,她怎么能嫁給喬松?一個是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將軍,一個是敵國皇子,皇帝腦子中風才會答應(yīng)。就是如今大殷和朝歌關(guān)系有所緩和也不可能。況且這個喬松才華斐然是不假,但他背后的勢力一概不知才是真。而且正因為他什么都答應(yīng)才更奇怪,不過是一個見過幾面的人,別有目的的接近才說得通吧。誰知道他是否表里如一?看來有必要好好查查了。

  .

  他們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從皇宮去往浮香榭。陸賀川走在前邊,喬松緊隨其后,凌疏瑤三人倒是落在了最后。

  “容寂你過來。”走在半路上凌疏瑤突然把容寂喚來,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一定不能出了岔子!”

  “是?!?p>  南榮蕓菲眨著眼奇怪道:“你與他說了何事?”

  “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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