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放課，阿滿站在明珠身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怎么？”明珠慢條斯理地放下筆，用絹帕仔細(xì)的擦拭指尖。
“奴婢在想如何能悄悄地將銀哨給李夫子”阿滿愁眉苦臉地說道，那李夫子好像有點(diǎn)呆呆的，連小姐的話都不理，又怎會理自己呢。
明珠垂眸思索了會，“別給了?！?p> “為什么？”阿滿疑惑的問。
“他有問題”明珠皺了皺眉，饒是白虎再粗神經(jīng)也該知道此人分明不適合呆在此處，又怎么會派他來呢，“待問了清楚再說吧?！?p> “是”阿滿連聲應(yīng)下，猶豫了會又湊近說道，“小姐，五小姐一直在盯著我們。”
蔣明華面上仔細(xì)地做題，實(shí)際上一直注意著明珠的動向，眼見著她叫新來夫子過去，眉目傳情了好一陣，蔣明華就忍不住咬碎一口銀牙。
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竟敢勾引夫子。
“不必管她”明珠此刻只想弄清李旻的身份，抓緊收拾完了東西，主仆二人這才趕回家去。
“說吧”
夜已深了，繁星閣內(nèi)卻還是有點(diǎn)點(diǎn)燭火。
明珠沉著臉坐在椅上，眉宇間滿是與她年齡不符的成熟與嚴(yán)肅。
白虎是一個極為健壯的男子，虎背熊腰，身材魁梧，身著黑色勁裝，跪在明珠面前一言不發(fā)。
“怎么？在等我說？”明珠的聲音冷冷的，吐出的每一個字像擊打在白虎身上一般，令他不由有些恐懼。
“主子”他低下頭，“屬下辦事不力，被他人截了胡竟還未發(fā)現(xiàn)..”
他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屬下甘愿受罰?！?p> “受罰？”明珠冷笑了聲接著說道，“你受了罰，那李旻便能回來了？”
“這..”白虎愣了一下，隨后一抱拳，“屬下愿將功補(bǔ)過，找回李旻?！?p> 見明珠挑了挑眉，沒有說話的打算。
白虎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了下明珠面無表情的側(cè)臉，接著說道“查....查出那冒名頂替之人的身份?！?p> 接著便是久久的沉默，白虎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去吧”也不知過了多久，明珠緩緩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自顧自走回屋內(nèi)。
看著她略有些單薄的身影，白虎只覺五味雜陳，悔恨涌上心頭，滿是酸澀的滋味。過去只當(dāng)小姐是個半大的小孩，還得要人哄著護(hù)著。可怎么轉(zhuǎn)眼間，小小的身子也擔(dān)上了沉甸甸的責(zé)任。
老主子沒了，他們這些屬下本該為小主子出謀劃策，如今卻反過來要幼主為他們思慮，他低下頭，紅著眼眶自言自語道“待補(bǔ)過后，屬下再去領(lǐng)罰?！?p> “小姐”阿滿忙跟上明珠，將手上的狐裘往她身上披，“別生氣了，白堂主也不是故意的?！?p> “我不是生他的氣”明珠悶悶地說，“我是氣我自己?！?p> “小姐”聽她這么說，阿滿更著急了，“這不怪您?！?p> “這才回京幾日，我竟失了謹(jǐn)慎之心”明珠靠在床上，燭火點(diǎn)亮了她忽明忽暗的臉龐，“我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做，如今不過才堪堪邁出第一步，我便被這順利沖昏了頭腦?！?p> 阿滿立在一旁，想勸導(dǎo)卻說不出話來。
“今日來的若不是那人”明珠抿抿唇，“但凡是個更為平庸之人，此刻我們已將銀哨給了出去?！?p> “但我們不還是發(fā)現(xiàn)了嗎”阿滿猶豫半天，還是站到明珠身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小姐，您不必如此自責(zé)?！?p> “此刻我們已將他當(dāng)作自己人了”明珠低垂著眉眼，愣愣地盯著腰間的玉佩。
“小姐，您還小，日子還長...”阿滿見她盯著玉佩，便知小姐又是想起老太爺了。
“我沒有資格慢慢來”明珠輕輕拂了拂玉佩，“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不能辜負(fù)了祖父的期望，我不能眼看著蔣家無聲無息地落魄，我不能讓祖父不明不白的離去。”
明珠頓了頓，“時間越來越少了，我要趁著那位還沒坐穩(wěn)...”
她不再說下去，黑暗中，明珠的眼眸如鷹般銳利，閃著晦暗不明的光亮。
全都為了老太爺，那您自己呢....
阿滿看著明珠的模樣，還是沒能將喉間的話說出，沉默著服侍明珠睡下。
她突然想起在江南的日子。
那是個秀美川靈的好地方。
自三歲被賣入府中，她便一直與明珠作伴長大。
明珠自小被老太爺當(dāng)作家主教養(yǎng)，雖受盡榮華寵愛，但也吃過不少的苦頭。
那時候的明珠還是個受罰了會偷偷流淚，做功課會偶爾偷懶的小丫頭，雖比同齡人沉穩(wěn)不少，但也看得出還是個孩子模樣。
所以白虎等人雖愛她護(hù)她，但也敢擅自做主決議，在他們心里小姐到底還是個半大的丫頭。
在老太爺?shù)挠鹨硐?，蔣府是天底下最無憂無慮的地方，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繼續(xù)。
“可老太爺....”阿滿噙著淚在心中呼喊“您怎么就舍得丟下小姐離去呢?！?p> 自從老太爺過世，她眼看著明珠一日比一日沉默，日夜布局殫精竭慮，在面對屬下時越來越威嚴(yán)冷漠，小姐開始變成一個合格的幫主，一個合格的家主，可這樣的成長，真是好事嗎？
黑暗中，阿滿睫毛顫了顫，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夜還很漫長，要什么時候才能等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