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學生希望老師能暫時放下這些,當年學生與陛下算計老師是為了大秦,讓老師在這府邸中平安無事地生活了十幾年,也是為了大秦”
“而學生今日來找您,同樣也是為了大秦的未來,為了那一統(tǒng)天下的萬世霸業(yè)”
呂不韋聞言,眼中閃過一道懾人的神光,但隨即又歸于平靜。
“既然如此,請王爺與老夫入內(nèi)堂說話吧”
嬴不凡正準備囑咐張良,讓他在大廳里稍候時,呂不韋又開口道:“這位先生也可一并入內(nèi),當然,王爺要是不愿,自然另當別論”
“這有何妨?子房乃我心腹,沒有什么不能聽的”
嬴不凡笑了笑,向張良招了招手,便跟著呂不韋走進了內(nèi)堂。
張良聞言,眼中閃過了一絲感動之色,隨后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時隔十余載,殿下看起來還是這般與眾不同”
呂不韋倒了三杯茶,其中展現(xiàn)出的精湛茶藝,倒是讓嬴不凡和張良二人微微側目。
“與眾不同?請老師明言”
“昔年老夫曾對先帝說過,嬴不凡有龍躍鳳鳴之資,日后成就定當非凡,如今看來,老夫的相面之術還是過關的”
呂不韋捋著胡須,笑瞇瞇地說道。
嬴不凡聽到這句話,也是笑了笑。
贏異人當年便跟他提過這事,還真別說,這件事情當年幫他省了不少的麻煩。
照這如今的情況看來,這說的倒也是分毫不差。
“至于這與眾不同嘛,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熱的親王殿下,不去與那些當朝權貴、豪門大族結交”
“倒是來見我這個罪臣,可見殿下的想法總是異于常人”
“哈哈哈”
嬴不凡聞言不禁笑了起來,看起來笑得很真誠,但他眼眸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那些真正的國之棟梁,哪怕孤王不去結交,該如何辦事他們都不會有絲毫含糊,需要本王去刻意結交的,大多不過是群庸碌之輩罷了”
“再說了,老師您乃是當世大才,又豈是那群廢物能比的”
他話語之間將大秦朝堂上的大部分臣子貶得一文不值,嬴氏皇族獨有的那份高傲,此刻在嬴不凡身上盡顯無遺。
“殿下此來,所謂何事?”
呂不韋對于嬴不凡的話不置可否,并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開始了新的話題。
“不知老師對眼下的大秦有何看法”
嬴不凡此刻是真心求教,他初來乍到,又對所謂治國理政之法一竅不通,需要一個對這個國家非常了解的引路人。
眼前這位老人為大秦帝國鞠躬盡瘁了數(shù)十年,已經(jīng)在其中投入了無數(shù)的心血。
論及對大秦這個國家的了解,怕是秦皇嬴政也未必比得上。
“既然王爺開口,老夫便有一說一了”
“那是自然,我要聽的是老師的實話”
嬴不凡微微頷首道。
“如今的大秦比起老夫當年執(zhí)政時富強了很多,兵鋒之力,軍武之強,天下除了大元王朝的蒙古鐵騎外,恐怕找不出能匹敵的對手了”
“但是”
呂不韋話鋒突轉。
“這些年大秦依仗著兵甲之銳,南征北戰(zhàn),不僅鞏固了昭襄皇帝奪下的六國領土,又侵吞了部分明、宋兩國的疆域”
“領土是擴大了不少,可問題也接踵而至”
呂不韋此刻同一個智珠在握的智者,頗有前世地球上三國時期武侯諸葛孔明隆中對的風采。
“大秦雖然滅了六國已有近百年,但六國遺民還在,在大秦各地依舊是反抗不斷”
“這些人被殺了一批又一批,卻是治標不能治本”
“當今陛下的確雄才大略,堪稱千古一帝”
“但他的野心表露得過早了,他大肆發(fā)展軍備后,又接連揮兵明、宋兩國,引得天下諸國皆是心生警惕”
“好在大元成吉思汗高傲無比,不屑與其他諸國聯(lián)手,再加上有那位夫子的震懾,大秦才沒有陷入被聯(lián)手討伐的危局”
呂不韋雖然對當年贏政奪權的事頗為不滿,但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大秦又確實富強了起來,所以他對嬴政的評價還是頗為中肯的。
嬴不凡聽得連連點頭,大秦此刻確實內(nèi)憂外患。
雖然保住祖宗基業(yè)把握不小,但若是一個處理不慎,一統(tǒng)天下的可能便會徹底化為烏有。
至于嬴政本人,的確是能力非凡,可惜弱點也太明顯。
過分自負,也太過霸道,眼里摻不得沙子。
“還有那江湖上所謂兼愛非攻的墨家,曾在私底下表示對我大秦政策的不滿”
“甚至還有部分墨家人,與那些六國余孽相互勾結”
“還有那幫只會空叫喚,但又貪生怕死的腐儒,還因此譴責我大秦”
“其余四大王朝對我大秦也是虎視眈眈,不停滲透著我國內(nèi)部”
“此時的大秦,已經(jīng)到了一個臨界點,跨過去,便有了出兵一統(tǒng)天下的資格,可若是跨不過去”
呂不韋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擔憂之色,他為這大秦的崛起付出了無數(shù)心血。
對這個國家,這片土地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自然不希望它有什么事。
“若是跨不過去,不說一統(tǒng)天下成為泡影,哪怕是祖宗基業(yè)都有傾覆的可能”
嬴不凡尚未開口,身旁的張良已經(jīng)情不自禁地接過了話頭。
呂不韋面帶贊賞地看了張良一眼。
“若是老夫沒有記錯,閣下應該是那曾經(jīng)那位韓國相邦張開地的孫子吧”
“回呂老先生,在下名叫張良,字子房,家祖正是張開地”
“看來老夫的記性倒是還沒有退化,大多數(shù)事還是能記牢的”
呂不韋的語氣中稍顯得意,但卻也透露出一股暮氣,他畢竟已年過半百,終歸還是老了。
“可是,大秦滅了韓國,讓你成為了無國之人,滅國之仇,可是不共戴天的”
張良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在下自然明白”
“那你又為何跟在大秦親王身邊效力?莫非是另有圖謀?”
呂不韋的聲音陡然拔高,面色也變得極為嚴肅,身上一股久居上位的厚重威勢壓向了張良。
呂不韋不愧是昔年權傾朝野的大秦相國,哪怕賦閑了這么多年,身上的這份威勢,比起如今的宰相李斯都還要更勝一籌。
畢竟近千年來做過大秦宰相的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能真正做到呂不韋這般權勢滔天的卻只有一個。
張良雖然早有預料,又有修為傍身,但當他切身體會到這股威壓,臉色還是不禁一白,身子略有些搖晃。
嬴不凡并未出手相助,反而待在旁邊一言不發(fā)。
今日來此,他對呂不韋有事相求,而呂不韋此刻也是在幫他考驗張良的能力,那他也自然不能駁了對方的面子。
何況他也很想知道,張良對他這個實際意義上的滅國仇人究竟是何看法,又會有著幾分忠心。
否則的話,依照嬴不凡平日里那護短的性子,若有人敢這么為難他的人,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張良到底也是一代人杰,盡管現(xiàn)在還很年輕,可依舊有著不凡的能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韓國雖然滅了,但在下還有家族,有自己的親朋好友”
“托殿下的庇佑,良的一族親屬在咸陽城定居,性命無憂,吃穿不愁,生活頗為安樂”
“因此,為報殿下之恩,我決定從此跟隨在他身邊,以效犬馬之勞”
“更何況,連韓國公子韓非都未曾計較這滅國之仇,在朝堂上一心一意為大秦編纂法典,我這相國之孫,又何必在意呢?”
張良的話語中帶有著些許自嘲,但也有著灑脫之意。
“你這小輩倒是看的很開,若是那幫六國遺民也像你這樣,我大秦上下就能省下不少心力了”
呂不韋淡然一笑,收回了那股厚重的威壓。
“呼”張良長吐了一口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剛才的一分一秒他都感覺煎熬無比,好在自己的回答還算是發(fā)自肺腑,才能成功解脫出來。
一只修長的手掌拍在了張良的肩上,一股溫和的熱流傳入了他的奇經(jīng)八脈,讓他的狀態(tài)頓時好上了不少。
“子房,你先出去休息吧,接下來,我和老師有要事商談”
“是”張良此刻剛從那強大的威壓下解脫出來,一時間還心有余悸,正想找個借口離開這里。
況且,以嬴不凡的性格,能讓他知道的,該讓他知道的,那都不會瞞著他。
而現(xiàn)在要商談的事,恐怕就不是他張良該知道的了。
張良離去后,嬴不凡看向呂不韋的目光開始有些不一樣了,變得疑惑、驚訝,還有隱藏極深的那么一點忌憚。
但這些情緒皆是一閃而逝,嬴不凡臉上依舊是那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沒想到離開朝堂這么多年,老師還能有這般氣勢,果然是老當益壯,雄風不減當年”
“還有這大漲的修為,看來這些年老師沒有閑著嘛”
“不理朝政多年,老夫總得活動活動,否則每天閑著,這身子骨都得壞掉”
“再說了”
呂不韋此時嘴角掀起了譏笑的弧度。
“這好不容易閑下來,老夫正好趁此機會練練功”
“要是哪天你們叔侄兩個看老夫呆在這咸陽城礙眼了,我也能有幾分自保之力”
此時屋內(nèi)沒有旁人,呂不韋也就不再裝出那副恭敬的樣子。
事實上,他對當年的事情一直難以忘懷,心中的芥蒂也遠比他人想象的深。
所以那話語之中的嘲諷也是毫不掩飾。
嬴不凡尷尬地笑了笑。
“老師說笑了,本王雖常年在外,但還是很思念老師的,哪會做這樣的事呢?”
“這不剛回咸陽城,一處理完手頭的事,就趕過來見老師了嘛”
“老夫知道你此行來意,你若愿聽,老夫就說老夫的想法”
呂不韋對嬴不凡那毫無新意的奉承之語半點也未曾感冒,反倒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單刀直入,便準備進入主題了。
“學生洗耳恭聽,若老師的辦法真的有可行性,我親自向陛下提議,讓老師重新出山,再度執(zhí)政”
“別用這假大空的承諾誘惑老夫了”
呂不韋一副你少騙我了的樣子。
“別以為老夫不知道,這咸陽城中最忌憚老夫的,便是你們叔侄倆了”
“如今已大權在握,又怎么可能給老夫東山再起的機會呢?”
嬴不凡的謊言被戳破,笑容微微一僵,感覺更加尷尬了。
“我從小看著你們倆叔侄一起長大,當今陛下很信任你”
“但他的性子一向唯我獨尊,從他小時候就能看出來,這樣的人是容不得一點背叛的”
“更何況如今老夫年紀大了,也沒有當年雄心了,就不做這破壞你和陛下關系的惡人了”
“多謝老師諒解”
嬴不凡訕訕地笑了笑,原本僵硬的氣氛有了些許松動。
……
驪山,陰陽家駐地。
太極玄一,陰陽二氣。陰陽家原是道家中的一脈,但因為理念不同,便離開了道家,自立門戶,成了諸子百家中的一支,自號為陰陽家。
道家勢大,門人弟子幾乎遍布天下,因惱恨于陰陽家的背叛,對其進行了多方打壓。
無奈之下,陰陽家只好來到道家勢力稍弱的秦國境內(nèi)發(fā)展屬于自己的道統(tǒng)。
到了今天已過了五百多年,在陰陽家世代英杰的努力之下,如今的陰陽家,正處于巔峰時期。
尤其是前些年陰陽家整體投入了秦皇嬴政的麾下,獲得了大秦朝堂的支持后,發(fā)展愈發(fā)迅猛。
哪怕強如道家,也不敢再對陰陽家進行所謂打壓了。
陰陽家選擇驪山作為駐地,并在上面修筑了神都九宮這座充滿神秘氣息的建筑。
而此刻,位于神都九宮最頂端的羅生堂中,一座有百米之高的占星臺上。
一道身穿黑袍,全身上下透著一股神秘而又玄妙的氣息的高大人影。
正佇立在占星臺中央,以磅礴的內(nèi)力凝聚成星圖,來溝通天上星辰。
身后,陰陽家五大長老與三大護法,都在默默等候著占卜結果。
星光流轉,高大人影的頭頂隱隱出現(xiàn)了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
其中的一顆顆星辰之間看似毫無關聯(lián),但總感覺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它們紛紛串聯(lián)在了一起。
冥冥中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著這些星辰按照一定的軌跡,不斷周而復始地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