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紅衣人投擲過來的袋子里裝的不是別的,正是稚蘆蛇的蛇皮。
二人謝過紅衣人當下毫不遲疑的往回趕,剛剛配合雍笑在紅衣人面前一唱一和的時候不覺有什么,此刻四下再無人,只剩他們兩人,氣氛陡然安靜起來,好像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仿佛虛幻。
兩人一前一后從空中飛掠而過,過往的云鑲在天邊宛如流星,眼下距離放置碧無雙庵冢的那個山洞不到三里,越是靠近不由得也越要小心遲早可能覺醒的蒼擎虛寐,于是,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放慢速度以防不小心觸及蒼擎虛寐所布的虛寐之境。
身后的塵沙之地逐漸遠去,稀稀疏疏枯黃敗落的枝干映入眼簾,諶蔚逐漸由身后跟上雍笑。
“那個紅衣人……”雍笑開口說了回程的第一句話,“應該在御魔涯呆過,雖然蒙著面紗看不清模樣,但是我總覺得應該認識他?!?p> “所以你當時故意說那些話都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是,因為我賭他會幫我們將稚蘆蛇引來,卻沒想到直接給了我們一袋現(xiàn)成的稚蘆蛇皮,倒是省了我們不少功夫?!庇盒σ恍?,側頭看著諶蔚:“不過,你也不賴!”
諶蔚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雍笑之意,他內心五味陳雜,說不上具體什么味。
“不知道碧無雙他們那邊有沒有進展,”雍笑掂量了下手中的袋子,暢然道:“不過就算他們沒找到也不要緊,這一袋子估計都夠用了,哪怕不夠用,至少第一輪每個人都可以服上,起碼癥狀會有所減緩,同時我們可以接著在找,這樣就可以萬無一……“
雍笑話未說完,突然他余光瞥見地下有點點亮光晃動,他當機立斷,回身抱住諶蔚,話音在他耳邊悄悄響起,仿若蠅蚊,“進你的庵冢,帶上我!”
諶蔚不自覺的攥緊了垂在兩側的雙手,打從剛剛雍笑那個轉身他就敏銳的捕抓到了什么,從他們這個飛行的角度本來并不太能看清太遠大東西,無奈多面人在諶蔚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都是因為他,他以為他永遠不會再見到眼前人了。
此刻,他胸膛劇烈起伏,雖然明知實力懸殊,此時的他雖然不在無力傍身,但他依然不會是多面人的對手。
明明知道打不過,卻抑制不住要沖下去將其大卸八塊的沖動。
好在雍笑的一句話喚回了他的神志,他二話不說,掏出懷里的庵冢置于空中,任其漂浮,而后默念口訣,一下將雍笑和他自己移入庵冢。
三年前的時候,他或許永遠也想不到有一天雍笑會進入他的庵冢,那時,他覺得眼前之人就是最厲害的存在了,這樣的人,只會別人進其庵冢,他是不會有進入他人庵冢的時刻的。
是啊,三年前,在散影六葉楓林,他跟自己說他召喚不了自己的庵冢了,現(xiàn)在他讓自己帶上他,是不是那個時候一直到現(xiàn)在他的庵冢也依然施展不了。
三年了……
自從藥靈谷出來,狼兒就再也沒有從他腿里出來過,這難道不是跟雍笑至今無法操縱庵冢大同小異嗎?
那么,問題到底是出在哪里,是當時的那片灌木林嗎,還是發(fā)生在更早呢?
雖然這個問題很重要,但是于眼下無益,諶蔚摒棄思索這些。他立在冢壁前,庵冢進之前被他隨手置在空中,他們進去之后,米粒大小的庵冢懸在半空隨著風向飄動,人處在里面有些許搖晃,卻不顛簸。
“別去注意他,”雍笑站在諶蔚身邊,聲音是可以壓低的小心翼翼,“我們這樣很被動,多面人魔力強大,雖然現(xiàn)在我們處在上方,他不一定留意到,但是在他面前我們連庵冢都不能操作,一點點靈力波動都可能引來他的注意,而外面的風雖不大,但是毫無規(guī)律,我們處在庵冢里,不知道下一刻會被帶到哪里,況且還有蒼擎虛寐在附近?!?p> 諶蔚揉了揉緊皺的眉心,想在猶豫什么,許久才道:“要用通行符嗎?”
“不行,”雍笑一口否決諶蔚的提議,“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兩邊都有風險,誰也不能保證通行符將我們瞬間從這里轉移的同時會不會誤闖虛寐之境……我們觀望看看?!?p> 庵冢隨風上下起伏,米粒小的東西懸在空中毫不起眼。
多面人處在十余里的一條小道上,渾身依舊鏡片閃閃,唯一不同之處的是他原來的斷臂的位置卻是完好如初。
“那……他當時可是被狼兒踩斷了一只手臂,怎么會……”諶蔚對著雍笑不解道。
雍笑透過冢壁顯然注意到了手臂毫發(fā)無損的多面人,不過與諶蔚不同的是,他眼底沒有震驚,是一派意料之中的表情。
“你忘了當年藥靈谷的散影六葉楓林了嗎?”
自從兩人重遇的這幾天,每次諶蔚剛想問起三年前,他離去之后,他在散影六葉楓林后來發(fā)生了什么,都被雍笑冷漠的態(tài)度激得后面都問不出口。
此時,他竟然主動提起散影六葉楓林,諶蔚仔細想了想,不敢置信的問:“你是覺得多面人斷臂重生與魔尊醫(yī)圣有關?”
雍笑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在這個世界,散影六葉楓稀少難求,而我們當年看見的藥靈谷的散影六葉楓卻是成片成片的難以計數(shù),魔尊醫(yī)圣自詡醫(yī)術了得用毒詭譎,性情難測,他的藥靈谷布置的奇瘴異毒,普通魔物忌憚,高等魔物真要有傷說不定還得煩勞魔尊醫(yī)圣,可以說無事根本不會有魔物靠近那里,他也可以算上進去這個世界最為不必為性命之憂擔憂的了。但是為何他的藥靈谷會有成片的散影六葉楓,那東西除了戮影可是瞬間增強魔物魔力的好東西!”
雍笑言下之意在明顯不過了,但諶蔚始終不敢相信,他喃喃道:“可是醫(yī)圣這樣做為何,同是人類,為何反倒助了魔物……”
“你難道忘了林義多了嗎?”
對了,那個人不就是為了能夠保證長久的性命無憂,與魔同行投靠了戮影嗎,那魔尊醫(yī)圣難道也為這個?
可是剛才雍笑也說了醫(yī)圣低等魔物忌憚,高等魔物亦有所顧忌,他算得上最不用為性命之憂憂愁的,那是為何?
“我現(xiàn)在只能肯定的有兩點,一個是已經(jīng)擺在眼前的,多面人的斷臂絕對是魔尊醫(yī)圣醫(yī)治的,這個世界再找不出第二個能夠醫(yī)治高等魔物傷病的,第二個是藥靈谷的那片散影六葉楓林肯定出自醫(yī)圣之手,至于他為何會那樣做,可能同林義多一樣與魔物相互勾結,也可能有其他原因,畢竟他跟我們都不一樣,他其實不太為自己的性命安全擔憂。”
諶蔚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可是不管原因出于什么,我當時將小魚兒交代給了醫(yī)圣不知是不是害了它,”他低嘆了一聲,“三年了,也不知它當面的傷是否痊愈?”
雍笑一手輕搭在諶蔚肩上,他笑了笑:“你當時的選擇沒有錯,換作是我,只要是為了救諶魚的性命我也會那樣做。況且,那時既然魔尊醫(yī)圣提出了條件,你也滿足了他,那諶魚鐵定性命無憂的,你不必擔心。”
諶蔚抿嘴苦笑了下,“為今也只盼如此了,當時身邊還有小魚兒和狼兒,如今倒是只剩下自己了。”
雍笑聞言,眼神微暗,他似乎想說什么,喉頭滾了幾下,卻是什么都沒有說。
良久,他才問道:“那只白麒麟怎么了,認主的白麒麟終生都會跟著你的,他不在你身邊是怎么回事?”
諶蔚苦笑了下:“或許應該說狼兒一直都在我身邊,只是他現(xiàn)在都不出來,以前我一叫它,或者只要有危險臨近,它都會自己從我腿里跳出的,現(xiàn)在……它一直都沒出來過?!?p> 雍笑敏銳的意識到了什么,這幾天他都沒發(fā)現(xiàn)那只白麒麟的蹤影,卻因為自己的事,忽略了這一點,此刻諶蔚提起,他猛然發(fā)現(xiàn)這事是不是與他操縱不了庵冢是一樣的,他眼里帶著不敢置信:“從藥靈谷歸來以后嗎?”
諶蔚點了點頭。
“那問題肯定是出現(xiàn)在藥靈谷!”
“我也覺得問題出在藥靈谷,只是這么久了,一直想回去藥靈谷查探一番,無奈修煉不到,等這次回御魔涯之后,我準備跟師傅說下,去藥靈谷查探一……”
“你不能去!”
諶蔚話未說完,雍笑一句話匆忙將他打斷,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迎著諶蔚詢問的眼神,他率先撇過眼,“這事之后再說吧!”
剛才雍笑眼底的一絲慌亂剛好不偏不倚的撞進諶蔚眼底,他想問為什么,還未發(fā)問,庵冢卻是突然一個跳轉,幾乎是180度的掉了個頭。
這變化太觸不及防,以致已經(jīng)不在會暈冢的諶蔚也被踉蹌的差點摔上冢壁,好在慌亂之中,雍笑適時的伸手扶了他一把,饒是如此,兩人還是不可避免的相互抱著撞上了冢壁的一角。
“什么情況?”
“噓,”雍笑兩手輕輕的掩在諶蔚唇邊,“有打斗?!?p> 眼下的姿勢有些曖昧,諶蔚幾乎是半坐在雍笑身上的,他垂頭移了下位置,然后靜靜的聽了一會,果然,下面有打斗聲隱隱傳來。
他半跪著,透過冢壁,看到的居然是一群牛頭魔圍著多面人,而多面人呈壓倒性的對著牛頭魔一陣活剝亂削,被打的慘不忍睹。
眼下他們的庵冢起伏很大也都是被下面打斗的氣流所致,下面的打斗不斷,而兩人處在庵冢里可謂是流離顛沛。
過了好一會,打斗聲漸止,庵冢也慢慢的恢復原先安穩(wěn)的起伏,諶蔚扶著冢壁慢慢的爬了起來,就見那群牛頭魔已經(jīng)被多面人就地斬殺,它們頭上的兩個尖角全都不翼而飛,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所為。
諶蔚小心翼翼的盯視著,就見多面人將最后一個尖角收入囊中,突然,抬頭對著他們的方向咧開了嘴角。
“他發(fā)現(xiàn)我們了,”雍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聲音凝重,“趕緊使用通行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