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鐵舟出了府門,沿著門前的路一路向西,他腳下全力施為,越奔越快,不一會兒,已到城墻近前。雙膝再一彎曲,已翻上城頭,一個輕巧的轉身,躍下城墻。神不知鬼不覺。
繼續(xù)一路疾行。盞茶時分一過,他眼前已出現了連綿起伏的群山。來到山腳,左右看了看,便向峰頂攀去。
臨近峰頂,山腰隱秘處,穿過一片密林,沿著密林旁的小溪,繼續(xù)向上疾奔。再轉過一道天然形成的石壁,眼前出現了一間略顯破敗的小屋。小屋的檐下掛著一個小小的木牌,上刻一個字:“鐵”。
小屋門前有一片小小的空地,此時已雜草叢生。
江鐵舟自懷中取出一個很小的圓筒模樣的鐵銃,站在空地中間,單手舉向空中,連按機括,“嗵嗵”的兩聲響,兩枚火彈應聲而出。激射到空中,“轟”的一聲,炸將開來。只見紅白兩色花雨照亮夜空,聲震四方。
隨后,他推開屋門,取出火折,燃了燈。隨著燈光亮起,只見屋里面正中間擺著一張四方大桌,靠北擺了一張椅子,東西兩方各兩張。他一閃身,進了里間,取出一壇酒,五只碗,拍開泥封,將酒倒入四個碗中。
然后,他就坐在靠北的椅子上,眼睛盯著燭火,靜靜的等著。
他腦海中浮現出許多伏鐵川生前的畫面,也想起很多在他未執(zhí)掌“離樓”,未成親之前,兄弟五人一起搏殺江湖,天高皇帝遠,逍遙痛快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他沒有牽掛,沒有懼怕,和老二應鐵舉、老三賀鐵嵐、老四穆鐵簫、老五伏鐵川在一起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一起打架,一起快活,管他什么天王老子,破爛規(guī)矩,江湖就是我們的江湖!天高云淡恨山低,風襲萬里人不迷。有仇就報,有酒就喝,有架就打。圖的就是一個痛快,一個義氣。
直到后來他遇見了“九鳳樓”總樓主鳳云樓,再遇到現在的夫人郜芝蘭。他的人生徹底的反轉。他和以前的他徹底告別。
在他執(zhí)掌“離樓”半年后,他和郜芝蘭成了親。那之后,他們便再也沒有五人同時聚齊過。
這間房子,是在他執(zhí)掌“離樓”之前,和兄弟四人親手合建,只為兄弟們偶有相聚用的。那發(fā)信號的鐵銃,乃是當世的巧手名家“陰陽臉”周卷專門為他們五人所鑄,每人一個。這鐵銃有一白一紅兩個機括,紅的為“酒令召”。發(fā)出時,聲巨是固然,炸開時,呈紅色花雨。白的為“險令召”。發(fā)出炸開呈白色花雨。顧名思義,“酒令召”便是兄弟們相聚,在一起喝酒時發(fā)出來召集用的。而“險令召”則是誰有危險,發(fā)出召集救命的。若是兩者兼發(fā),則是“亡令召”“亡令召”一出,則代表著已有兄弟離世。
他方才所發(fā)的,正是“亡令召!“
他在召喚他的兄弟。
他自今日城墻下見到老五伏鐵川的尸身后,心里就已決定了一件事!
不知過了多久,賀鐵嵐、穆鐵簫、應鐵舉三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趕到。
兄弟四人對于付鐵川的死,悲痛莫名的同時,制定了一個計劃。
計劃制定后,江鐵舟原路而返,到了江府門前,輕輕的翻進院子,生息皆無。卻看見郜玉樹房間的燈還亮著,便輕輕敲了敲門,待門開后,走了進去。約莫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他又走出來,郜玉樹在關門時,眼睛有些紅紅的。
江鐵舟推開自己的房門,來至榻前,見郜芝蘭睡的正酣,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又來到隔間的書房,取出紙筆,略一沉思,筆走龍蛇,飛快地寫好了一封信。待墨干了,輕輕折起,塞入信封,隨后納入懷中。之后,他又鋪開紙張,想了一會兒,落筆寫了下去,這一次,他寫的很慢,一紙不夠,又加了兩張,待全部寫完之后,塞入一只小小的油布袋中。揣進懷里。
翌日。江鐵舟帶著郜玉樹早早的便來到了“離樓”。叫來副執(zhí)掌姚慶余,說道:“近日有些要事需辦,樓里上上下下便交由你來打理?!币c余一怔,道:“需要我?guī)兔???p> 江鐵舟微微搖了搖頭,道:“是我的私事,把樓看好,便是幫了我?!庇纸衼砟_力陸蠻兒,說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趟總樓嗎?”
陸蠻兒很年輕,一聽,眼睛一亮,問道:“可以去了嗎?”
江鐵舟點點頭,道:“現在正是時候?!标懶U兒很早就對江鐵舟提過,有機會要他帶自己去一次總樓。江鐵舟自懷中取出昨晚就寫好的那封信,遞給他,說道:“幫我把這封信送去。”
陸蠻兒接過信,揣進懷里,興奮的道:“那我是不是就能見到三公子和趙小七了?”
江鐵舟勉強笑了笑,道:“趙小七一定能見到,三公子嘛,就看你的運氣了。”
陸蠻兒又問道:“何時動身?”
“現在?!苯F舟答道。
陸蠻兒高興的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江鐵舟又對姚慶余交代了一些事情,說了一些話,隨后便和郜玉樹返回江府。
郜芝蘭此時正在給畔兒洗梳,見二人回來,問道:“這一大早,便沒了蹤影,去了哪里?”江鐵舟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郜玉樹。郜玉樹對著郜芝蘭說道:“姐,告訴你一件好事?!?p> 郜芝蘭笑道:“你二人背著我做了什么好事?神神秘秘的。”
郜玉樹回道:“爹爹差人過來送信,說是想外孫女了,要我們一塊兒回去,住上一段時間。你看,這可不是好事嗎?”
郜芝蘭疑惑的問道:“真的嗎?”郜玉樹道:“人才剛走,可不是真的嗎?”郜芝蘭眼神異樣,有些傷感的說道:“自他娶了后娘,對我們姐弟倆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怎會突然轉了性子?”江鐵舟道:“許是人上了年紀,都會想念親人,這是人之常情。你們這便收拾收拾,回去吧,別讓他老人家惦記?!?p> 畔兒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郜芝蘭急忙哄道:“呦呦呦,這怎么又哭了,剛剛好一點,娘的小畔兒,這兩天到底是怎么了,一大早起來就哭,好不容易哄好了,可又欺負娘親了?!?p> 江鐵舟叫來福伯幫忙打點。福伯忙里忙外,往馬車上裝了好多東西。大包小包,高箱矮箱,足足裝了大半車。這一切,都是在江鐵舟的授意下完成的。
隨著福伯提鞭的一聲吆喝,郜芝蘭和郜玉樹就這樣伴隨著畔兒的哭聲,離開了江府。
郜玉樹臨行前,語意深長的說道:“姐夫,你可要來接我們,莫要忘了!”江鐵舟點了點頭,目送著馬車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江州府,南城門。
江鐵舟此時就在城下,他有意無意的在看著四周。又向城頭瞥了一眼,見城頭上立著三個一身江湖打扮的人。一個肩挎長弓,一個腰懸樸刀,一個空著一雙手,這三人也似有意似無意的看了一眼正轉身離開的江鐵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