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你在嗎?弼村長差人送來了入境冊和生計簿。”墨子玉站在慕子羨門口,身子微傾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嗯,這就來?!蹦阶恿w聞聲開門,隨后云袖一甩,端正地接了過來。
“看什么呢?”
“啊,沒,沒什么。大師兄你先休息吧,有事就叫我們?!蹦佑駥擂蔚負u頭否定,隨后慌里慌張地下了二樓。
慕子羨見狀聳聳肩,奇怪地擺擺頭,隨后便若無其事地進了屋。聽到身后的關門聲,墨子玉才駐足在樓梯上,終于喘了口大氣。他忍不住多瞧了慕子羨一眼,是因為他真的很好奇慕子羨早上的舉動,可以說非常費解。
慕子羨拿到了兩本冊子后,仔仔細細、從頭至尾地審查了一遍。
“的確沒有生人入內,而且來來往往的都是些男子,并無人攜帶孩童........”慕子羨一邊翻閱一邊喃喃自語。
“再加上,這幾個月內夭折和胎死的嬰兒實在是太多了。母子一同喪命的也很多.......”慕子羨研究地認真。
“總是午夜出沒,加之聲音陰森凄厲,十有八九是他們。”慕子羨說的他們指的便是南界的鬼怪,一提到他們慕子羨的眉頭便情不自禁地蹙起,臉上露出極為厭惡的神情。“只是,他們向來喜歡在天山和蓬萊的地界游蕩,很少會來不畿,這次究竟是所謂何事呢?”慕子羨嘀咕著,邊合書邊思略,隨后雙眸目視前方,目光如炬,透出絲絲鋒芒。
慕子羨的觀察力和洞悉力是極佳的,這或許與他早年在人間歷劫時的經(jīng)歷有關。他曾經(jīng)做過密探,南界江陵皇宮的大內密探。慕子羨掃了一遍生計簿,印象尤為深刻的有三個特殊的死生記錄。
一、村北部張竟之家,一日之內抬出了三具尸體。一大兩小,大的是張竟之正妻,兩個小的均是胎死腹中的嬰兒,一個是張竟之正妻所生之女,一個是同期分娩的小妾路碗兒之子。
二、村東北部的姚謙家,正妻攜帶六歲大的兒子投井自盡,留遺書一封,死因竟是姚氏為了帶兒子飛升上成仙而自殞。疑似患有失心瘋。
三、月氏,四月前喪女、三月前卒。
這最后一條記載最為特殊,潦草簡單,死因不詳,人事不詳。此類情況,最有可能的就是,這母女倆確實無依無靠,死后馬革裹尸無人問津,草草地被記上了一筆。再來就是,二人死得蹊蹺,記載越少,紕漏就越少。慕子羨決定,就先從這三家查起。
“阿嚏!”慕子羨剛一起身準備安放兩本簿子,禁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后木地揉了揉鼻子,走向窗邊合窗。
“阿姐,這回好些了么?”隔壁房間里有狐和紅狐半跪在紫菀的床邊,關切地盯著紫菀。
紫菀聽后娉婷點頭,本就白皙的小臉帶著宿醉的余溫粉粉嫩嫩,溫婉可人。
“還不是你要喝酒!要不然能嗎?”鳶尾吹胡子瞪眼地瞥了一眼傻呆呆的有狐。
嗯?有狐嗯了一聲,隨后轉過頭盯著鳶尾,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昨晚喝酒前的情節(jié),不對不對,“你!你怎么惡人先告狀啊!不是你要喝酒,和我使眼色的嗎?”有狐扯著脖子憤憤不平地問道。
鳶尾以為有狐大大咧咧地早就不記這些了呢...只見他一雙杏仁大眼睜得溜圓,打馬虎眼說道,“誰看見我給你使眼色啦?胡說!”鳶尾說完,故意避開有狐的眼色。
“到底誰胡說?師兄,你真是好本事!”有狐瞪眼氣不順地吼道。
好本事?從何說起?鳶尾聽得一愣。
“師兄這栽贓嫁禍的本事,我可是在書本里學不到。今兒,學得透透徹徹、明明白白!對師兄你,我可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頂禮膜拜!今后一定學以致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哼!”有狐說完狠狠地瞪了鳶尾一眼,言外之意就是,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我,你!這....”鳶尾本來被稱為靈舌小君,可是今日和有狐一比,竟也顯得相形見絀。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真是歡喜冤家,就不能和和氣氣的?你呀,乖一點,你呢,有個當哥哥的樣子!”紫菀說著,看著既嚴肅又寵溺,微微傾身向前,白嫩修長的兩手輕輕刮了一下有狐和鳶尾的鼻尖兒,隨后莞爾一笑。
“嘿嘿~我懶得理他。都聽阿姐的!”有狐瞥了瞥嘴,但是看在紫菀的面子上確實嘻嘻一笑,不再胡鬧了。
鳶尾說了聲,“阿姐你看她!”隨后也弩弩鼻子說道,“阿尾理應愛護妹妹,聽阿姐的就是啦~”說完,也是燦爛一笑。
隨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其樂融融的畫面,旁人看了都覺得幸福滿滿。
“對了,阿姐,師兄,我想問你們個問題。你們不許笑我,也要認真回答我?!?p> “哈哈,好。”紫菀望著有狐天真誠摯的小臉禁不住掩面偷笑了一下。
鳶尾也奇怪地盯了她一眼,小丫頭難得會這么認真地想問題。
“你,你也保證?!庇泻高^余光瞄到了鳶尾,隨后轉過頭橫著食指指著鳶尾狠狠地點對了他兩下。
鳶尾這個戲精配合地特別到位,抖擻了下身子,表現(xiàn)出一副好怕怕的樣子,然后嬉皮笑臉地說道,“好好好~我發(fā)誓,認真?!?p> 有狐也顧不得鳶尾到底會不會認真了,她要抓緊時間問,要不然一會兒師父就過來了。
只見有狐開了口,字還沒有吐出來就又合上了,吞吞吐吐了還幾次。
“姐姐!不對。妹妹!你能不能說了?”再來兩次鳶尾就要被她憋死了。
“那個,你們說,我是不是喜歡師父啊?還有,喜歡到底是什么呢?師父說他的喜歡和我的喜歡不一樣,哪里不一樣?”有狐說完石榴般擺列整齊地牙齒怯怯地咬了咬下唇,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卻還是小臉漲的通紅。
鳶尾和紫菀一聽,瞬間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好像他們早就有所期待似的。
紫菀最先回應,她拍了拍床邊,自己向里面挪了挪給她騰出個地兒,有狐乖乖地從地上爬起來,屁股剛一坐下,紅狐就甩著大尾巴靈巧地竄到了她的身上,有狐緊緊地抱住了紅狐卻禁不住呃了一聲,心想:阿娘,你又胖了!
“喜歡有很多種。喜歡的更深一層是愛。愛也有很多種。我很喜歡阿狐,阿狐也很喜歡阿姐,喜歡鳶尾師兄,像喜歡阿娘一樣,對不對?”紫菀溫潤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道。
嗯嗯。有狐望著紫菀使勁地點頭。
“因為我們就像是家人一樣,互相陪伴,互相照顧,這種依賴感便是親人之間的愛。”
“我也很依賴師父的!”有狐趕忙插嘴說道。
結果鳶尾直接給它飛了個白眼,“哎呀!誰不知道你愛慕子羨?。e秀了~”鳶尾說完,擺出一副酸酸的表情。不過,他聳了聳肩又補充道,“不過呢。阿狐對師父和對我們還有一絲不同。抱阿娘的時候感覺很安心,抱阿姐的時候感覺很溫暖,抱我的時候既想打我又想和我鬧著玩,但是,不敢抱師父,被師父抱得時候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嗯嗯嗯。對對對!”有狐一下子被鳶尾戳到心坎上,打著鼓似的一個勁的點頭。
鳶尾咧嘴一笑,紫菀也在一旁忍俊不禁?!霸賮砟?,就是吧,見不到就會想他,見一面就高興地想飛到天上去。他的一個小表情你都會記在心里琢磨個一整天。如果可以,那就一直讓他抱著好了。如果沒有人發(fā)現(xiàn),就這么一直偷偷地望著他也好。有沒有這樣的感覺?”鳶尾眼里盛著水波,溫柔地說道。
“嗯嗯?!庇泻灸镜攸c點頭。她覺得鳶尾師兄太神奇了,每一種心情猜的都對。緊接著有狐狐貍眼睜得又圓又亮地說道,“那我知道了!師兄喜歡阿姐,阿姐也喜歡師兄。對不對?”
有狐說完,左瞅瞅鳶尾,右看看紫菀。她也是個眼尖的,剎那間,鳶尾和紫菀兩個人臉頰緋紅,頭默契地都別到了一邊,目光逃竄。
……
房間極靜。
“阿狐,不要瞎說。我和阿姐可是比親妹弟還親的“親姐弟”,像你剛剛那樣的說法是會讓人詬病的。也會傷害我和阿姐的感情的。下次不許再說了,知道了嗎?”鳶尾轉過頭非常誠懇地望著有狐,他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認真。他知道,有狐絕對不會想要傷害自己和紫菀的感情,便想到了這樣的說辭鎮(zhèn)定她的小孩子心性,以免她哪天說漏了嘴給紫菀?guī)Α?p> 當然,紫菀一聲未吱,從她那失落的神情里可以看出,她有多么希望鳶尾可以承認自己的心意。如果他愿意接受她,為此承擔多少代價她都愿意。可惜,她不是有狐學不會她的放浪不羈;他也不是慕子羨沒他那么霸氣側漏、勇往直前。
“阿狐,其實喜歡和愛這種事情吧,是沒有辦法用文字和語言去解釋的。我和阿姐也說不清楚的。我們只能告訴你,愛本身是可以共享的,可是唯獨男女之愛,會讓人變得很自私,是一種我只想要你,想要永遠擁有你的感覺?!?p> 鳶尾說完,恬淡一笑,難得認真地望著有狐的眼睛,希望自己的話對她有所幫助。
看得出來,有狐被她弄得有點蒙?!安贿^,愛一個人有時候也會無私到傾盡所有護她周全?!兵S尾說完,笑容更深。
“那阿狐,可以喜歡師父,去愛他嗎?”有狐怯懦地問道。
“當然。軒轅派是沒有這些限制的。所以,阿狐可以去愛。而且,大師兄真的很愛阿狐。他一定護你周全?!弊陷艺f完疼愛地撫摸著有狐的小腦袋,瞇著笑眼甜蜜蜜得望著她,既替她欣喜又深感羨慕。
有狐也摸了摸毛絨絨的紅狐,隨后俏皮欣喜地說道,“嗯嗯,阿狐記下了。阿姐放心,阿狐很堅強也很厲害。我也會護著師父的?!庇泻f完歪頭眨眼一笑,甚是浪漫可愛。
“對了,阿狐你過來!”鳶尾忽然靈光一現(xiàn),抓過有狐的小腦袋在她的耳邊嘀咕了兩句。
“禁書?什么禁書?”有狐驚訝地脫口而出。
“禁書?你們在談論什么?”
聞聲,慕子羨深沉的聲音穿過耳畔,鳶尾只覺得后背發(fā)涼,轉頭一看慕子羨已經(jīng)踏著輕盈的步子,走進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