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什么事?”
次日午時,朱由檢正在乾清宮中想著事情,魏忠賢卻來求見。
魏忠賢看了看王之心,王之心照例很識趣的出去了。
他很明白,他之所以風光并不是他有能力,只不過是因為忠心,他的位置隨時可以換人。
比起魏忠賢,他差的老遠。
“陛下,張溥張釆借住在嘉定伯府?!?p> “確實?”
“確實,小的們親眼看見的?!?p> “知道了。”朱由檢有氣無力的揮揮手。
魏忠賢悄悄地退下。
很意外。
外戚結(jié)交大臣,后宮干政,無論哪朝哪代都是大忌。
何況是結(jié)交身份敏感的應社中人。
也不意外,周皇后老家就是蘇州,她父親又是文士,若說與蘇州士人沒有聯(lián)系才怪。
可是,朱由檢自問,能不能做到殺伐果斷借此廢后?
不能!
朱由檢自問真的做不到。
何況,皇后肚子里還有個他的孩子。
何況,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就算皇后多說了些,也沒法上綱上線。
何況,皇朝時代,廢后絕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輕易就能辦到的事。
嘆了口氣,擺擺手示意魏忠賢退下。
——
繼續(xù)檢討到了大明之后的所作所為,繼續(xù)完善他的計劃。
再次分析目前的情況。
軍事上沒什么好說的,練兵、裁邊軍,衛(wèi)所暫時動不得。
陜西的對策是想辦法隔離,將戰(zhàn)火限制在陜西就算成功。
四川那邊據(jù)說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現(xiàn)在只有一些零星戰(zhàn)事了。
蒙古那邊信也已經(jīng)送過去了,只是林丹汗還沒有接招。
辮子沒什么好說的,等著干一架就是了。
財政上雖然頗多波折,可最終結(jié)果還是不錯的。
今年大約能收支平衡,不過從秋糧啟運情況看,稅賦完成率依然不太滿意。
財政體制的改變現(xiàn)在僅僅是吹風,真的實行恐怕還要等一兩年。
順天府這個試點,見到成效恐怕也要一兩年。
政治上只有四個字形容——無所作為。
冗官、親王郡王、士紳,軍費,都要等待時機。
所有的事,時機很重要!
做的早了,不但吃不到肉,還會惹來一身的騷。
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禁軍,其余都可以放一放。
二月底時軍器廠就已經(jīng)完工,以后會以每月五個團的速度提供裝備。
禁軍訓練也已經(jīng)逐步顯現(xiàn)出效果,借鑒后世一些知識,宗旨就是建立火器部隊,以無盡的鋼鐵去打垮敵人。
對禁軍軍官的拉攏也很順利,應該說朱由檢給予他們的,別人絕對給予不了。
剩下的就是如何培養(yǎng)士卒的戰(zhàn)斗意志了。
說起來,士卒這個職業(yè)的本質(zhì)是什么?
是殺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做準備。
那么,人在什么情況下會殺人?
一,為了生存,比如山西流賊。
二,為了利益,賞金、官爵、劫掠所得等等都是。
三,為了信念,這個就不好說了,比如某某帽子。
四,被強迫。
比如大明的軍隊,他們既不是為了信念與敵人作戰(zhàn),所得的利益——微薄的薪俸也不足以驅(qū)動他們?nèi)プ鲬?zhàn),生存所迫似乎也不足以作為動力,那么就只剩下強迫了——你不去殺敵人,軍法就會殺你。
這就悲劇了!
事實上也很悲劇。
那么如何重建禁軍的戰(zhàn)斗意志就成為問題。
給他們一條上升通道,這個已經(jīng)在做,禁軍幾乎所有低級軍官都是根據(jù)訓練的表現(xiàn)提拔。
榮譽、地位,在沒有戰(zhàn)績之前,朱由檢很難理直氣壯的爭取這些,只能緩一緩。
信念?
呵呵,朱由檢自知不是這塊料,很干脆的放棄了。
只有利益了,提前制定一個獎懲制度,土地獎勵最實在,士卒也最認這個。
永平府還有不少荒地,雖說貧瘠了點,可種花生、玉米還是可以的。
宣府、薊州那邊也有不少,再者一旦徐光啟的果樹、林木培育完畢,一些丘陵地帶的效益也不次于種糧食。
還要細細的琢磨。
——
晚上去了坤寧宮,后宮這里他還是想盡量的一碗水端平,否則三個女人一臺戲,一旦鬧起來會令人很頭疼的。
再者,有些話他也想說明白。
皇后自然是高興的很,與他坐在壁爐前,殷勤的沖泡清茶,小意的與他說著話。
雖然現(xiàn)在是小冰河時期,可三月底的天氣其實已經(jīng)不冷了,不過誰讓人家是孕婦,喜歡就燒著吧。
朱由檢興致不高,沉默著在心里組織語言,準備尋機告誡幾句。
“陛下,妾看邸報得知您的禁社旨意……”
“又怎么了?”朱由檢打斷她的話,不耐煩的道。
“妾只是想提醒陛下,這事對陛下的聲譽不好?!敝芑屎笮÷暤牡馈?p> “朕自有主意?!?p> “可是難擋文人手中之筆?。 ?p> “呵呵。
朕倒是不知道,到底是筆還是刀更鋒利些。”朱由檢冷笑道。
周皇后閉嘴不語,心中卻委屈的很,她也是為了皇帝的聲譽著想才壯著膽子提醒幾句的,畢竟皇帝已經(jīng)幾次提醒她不許議論朝政。
只是心里還有些猶豫,畢竟這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把百年之后會落下罵名的。
“張溥是怎么回事?”朱由檢本來就不高興,現(xiàn)在也不拐彎抹角了,徑直問道。
“什么張溥?”周皇后愣了。
“張溥、張采借助在嘉定伯府是怎么回事?”
“妾不知道,妾每日里只在坤寧宮與養(yǎng)心殿來回,哪里會知道爸那里的事?!敝芑屎笪牡?。
“你讓人告訴嘉定伯以后檢點些,若是被朝臣參劾,朕也幫不了他。”
“妾知道了?!敝芑屎篪P眼中已是珠淚盈盈。
“還有,朝廷中的事朕自有主張,說了你也不懂,朕不需要你勸諫,你也勸諫不了什么。”
“妾遵旨?!?p> 周皇后站起來,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像朝臣參拜一樣跪在地上,努力彎腰以額頭觸地以表示她的不滿。
朱由檢看著她略微發(fā)福的腰身,有些不忍又有些惱火,這是干什么?
向朕施壓嗎?
“起來說話?!?p> “妾遵旨?!?p> 宮女忙小跑過來將皇后扶起來。
朱由檢幾次猶豫,終于還是道:“你身體要緊,就不要再去養(yǎng)心殿了,朕親自管起來?!?p> “妾遵旨。”兩行珠淚輕輕地滑過秀美的臉龐,靜靜地落在胸前的龍鳳之上。
朱由檢出了坤寧宮,走在交泰殿的階梯上,回首望去,坤寧宮三個大字,即使只有燈籠的微弱光芒,依然熠熠發(fā)光。
曾經(jīng)以為,這世界能信任的只有三個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