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意興闌珊呢！這時候哪里有心思出門，且不論去了哪里，這心里不都是掛著那樁事。
我緩緩后傾倒在大迎枕上，不愿再多說。清兒過來替我取了發(fā)間的釵環(huán)，理了理壓著的衣襟。
靈兒低頭思忖道：“不帶那個人去吧？”
清兒笑道：“自然不帶”
靈兒便道：“那我也不去，我留下來看著她！”
我和清兒具都愣怔了，我心里一暖，卻聽清兒道：“你一個咱們屋里的大丫頭，怎么盯著？這不是一眼就教人看破了！傻丫頭，放心吧，在這府里，她做什么能逃過那幾位媽媽的眼睛？”
靈兒搖了搖頭道：“我怎么會親自去看著她，各處的小丫鬟我認識的也不少，把我留下來看屋子吧！”
清兒笑道：“你若真是想著抓到她的把柄，就該一起去，屋子沒人了，興許她會折騰一下。”
靈兒忽的抬起頭，眼見她仿佛整個人都回了神，抖擻著問清兒：“這是太太設(shè)的計吧？”
清兒禁不住笑出了聲道：“這個我卻不知，不過太太自然會安排好?！?p> 我委實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們就想著出門了？你們姑娘可不去?！?p> 兩個丫頭轉(zhuǎn)了頭，具都詫異問我：“為何不去？”
我把頭埋到大迎枕里，悶悶到：“不去！就是不去！”
靈兒過來扯了我道：“姑娘，你一定要去，讓她露出狐貍尾巴，抓個正著，把她一腳踹出門去，看她還能鬧什么幺蛾子！”
我露出半張臉怒道：“你家姑娘還沒傻到這個份上！她自從歸家，可曾有過半點行差踏錯？！”
靈兒愣住了，隨即松了我，嘆了口氣道：“從來不曾！”
清兒伸手幫我捋順了頭發(fā)，扶我躺好，輕聲道：“姑娘，這人哪里有不犯錯的，不過是太太寬厚，從不計較?！?p> 我心里煩悶不已道：“再怎么計較，也不過罰她一罰，她的親事已是板上釘釘，妥妥的…”
“可以退親?。 膘`兒隨即回了我。
我和清兒一并瞪著她，不知該說她什么了…只想著還好乳母身子不大好，已是很少來我屋子，不然這丫頭必要被罰。
靈兒卻是毫無自知，依舊道：“我打聽過了，這親事定了，可以退！就算是娶了，還可以休了！若是愿意給她個好，就合離，只是這樣于男方多少有點沒面子…總之，這不是一竿子買賣，可以有來有往的…”
清兒委實禁不住，伸手敲了她，罵道：“哪里聽來的胡言亂語，還在姑娘面前渾說！還不快住嘴！”
那丫頭一壁躲，一壁沖著我嚷嚷：“依我說，姑娘大可不必著急，她嫁她的，你嫁你的，當真嫁的不好，咱們想法子合離，先拿了嫁妝歸家…姑娘若是回來，江少爺必會休了離兒，到時候你們還是一處…”
這都什么跟什么，我起初聽得愣住，接著就生生被她氣笑了，偏又笑不出來…清兒先是去捂她的嘴，捂不住，又推了她出屋子…
靈兒卻撕扯著清兒，繞了過來，轉(zhuǎn)回我面前接著道：“只是不甘心，她憑什么嫁給江少爺？咱們兩家是什么？她又是什么？”
“夠了！”我輕聲呵斥，這丫頭還沒完沒了了！我丟了個眼神給她身后的清兒，稍安勿躁。
我正想著怎么說她，見這丫頭愣了愣，蹲下身，拉著我的手道：“姑娘，您安心！咱們都在想辦法呢！還能叫她得了好？您可不能上次那樣愁出病來！您要好好的！”
我愣住了，哪里經(jīng)得住這個，眼里立時含了淚，點頭扯著她的手道：“嗯，我們都要好好的！”
中秋將近，隔著窗子都能看見院子里一片枯黃。風過處，竟起涼意，再不似盛夏炙熱。我也懶得出門，只想著怎么能見到他，仿佛只等著他的消息。
我自然知道，家中諸人待離兒不同以往殷勤，靈兒說都是眼瞎的，清兒倒沒說什么，只一意攛掇我，陪著母親去舅父家。
她說了幾次，我越發(fā)疑心，想來原因不過有二：一是舅父那邊有什么等著我，二是我走了，離兒必要出事！恰恰這兩樁我都深覺厭煩。
舅父那邊能有什么事？不多想也知道，定是安排了相看。我卻不愿見，任他是誰，與我何干！
離兒…我不得不承認，就算如今他與她的親事板上釘釘，我依舊不愿她出事，不愿她出任何事。
我也曾想過一同嫁過去，我與他自然琴瑟好，離兒被冷落，想想便好不得意。
如今再想，只覺無趣。平白多出一個人，泠泠清清看著，你再歡喜熱鬧，也憑添煩悶，又能歡喜到哪里去？
她卻似乎不想這許多，能嫁過去便好…莫不是，她，還有我不知道的能耐？
可是，無論如何，我不曾想過讓離兒出現(xiàn)不該出現(xiàn)的事。我甚而想過問問母親，可是有這樣的打算。我若問了，母親又會不會告訴我？最后想到，只需我們不去舅父家，母親應(yīng)當不至于，母親總要有所顧慮。
那便不出門吧！在家，等著他的消息。
我也時常捫心自問，離兒出了事，興許便須退親，說不準便有了回還，只是如此一來，只怕伯父要氣瘋了。
而我們兩家只怕，越發(fā)不睦。
其實，從離兒出現(xiàn)的那一天，這一切就都變了，而如今，是斷斷回不到當初了。
即便離兒退了親，只會讓兩家人更生罅隙。我和他，越發(fā)難了，即便在了一處，又該如何與家人相處。
我只一想到此處，便覺心灰意冷…越發(fā)覺著，他帶我走，這個起初甚是荒唐的念頭，也許，更好…
這本是個最不該有的念頭，不論何人知曉，我都再無容身之處…偏偏是他提出來的…
如今想來，初初聽到，我只覺這個念頭教我心驚肉跳，卻從不曾疑心于他。
當真要走到那一步嗎？
這些日子實不愿見母親，教清兒告了病，母親倒也并未言語，正正好躲在屋里給母親做夾衣。許是這一年做得比往年多，手腳快了許多，竟差不離要做好了。
這日卻聽只聽清兒說，春媽媽尋了她道：“勸了姑娘多來看看太太吧，母女倆，有什么不能說開了。太太這些日子還在吃藥呢，姑娘可是忘了？”
頓生悔意，便想著去看看母親，偏又磨不過彎。攛掇著靈兒去打聽母親那邊可有好好吃藥，靈兒回來道：“藥是春媽媽盯著的，沒落下！許是吃藥的緣故，壞了胃口，飯食卻是進的不多，秋媽媽正愁呢！”
我低著頭，還想問問離兒，可還接著吃藥，看了看靈兒，便覺還是省省吧。
如若一直一直陪著母親，即便不能與他在一處，雖有憾，我亦愿意，只要母親不一意把我嫁與別家，就好。
而若是當真要與他走，最放不下的莫過母親，我相依為命的母親。這一去，還能回來嗎？還回得來嗎？母親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