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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我心甜

第十章

顧我心甜 齊玙 3753 2019-09-02 02:43:50

  起霧了,路邊,淡黃的燈光從仿英倫風的玻璃罩子中幽幽射出,迷迷蒙蒙的,一時間,會讓人錯以為置身于倫敦的街頭。

  文雨的車開得很慢,象話嘮的人破例擺出一臉的深沉。

  “別蹩著了,想說什么就說吧!”夏之凡徐徐升上車窗。夜風滲膚,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前面好象又堵了,車開得沒有路邊的行人快,文雨冒出一句粗話,閉了閉眼,定定地盯著前方。

  “畢業(yè)后第一年,大家都還是菜鳥,誰不是夾著尾巴做人,有委屈也不敢吭,只有聚會時,才能敞開來發(fā)泄。那一年我們聚會過三次。第二年,大家的工作稍微上了手,都忙了起來,有人來北電進修,我們就聚會,我記得一共是兩次。再后來,一個個都忙得屁顛屁顛的,不談見面,就連電話也很少,偶爾在同學群里冒個泡,話沒說兩句,人就閃了,但我們至少能保持一年聚會一次。每次聚會我都在,每次都是我買單,這工作從來沒人搶過?!?p>  文雨側過視線,窗外的霓虹飄過夏之凡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

  “他的前女友不只我一個,今晚吃飯的人很多,輪不到我一個人去領情?!?p>  “陳霜霜不是第一次參加同學聚會?!蔽挠甑囊袅扛吡似饋恚路鹩悬c恨她的頑固不化。

  “也許他以前手頭不那么寬裕,現(xiàn)在有這個實力,來顯擺下。”她翹起嘴角,不無諷刺。

  “牙套妹,這樣說你很好受嗎?”

  她笑了笑,“不然你讓我怎么說?我已經(jīng)不是做夢的年紀了。”

  二十一歲前,很天真。坐在他自行車后面,拐彎時,她摟著他精瘦的腰線,身子探過去,搶著替他響鈴。動作很驚險,可是她不怕,她相信即使摔下來,韓少雨也會給他做墊子的。

  期末考試,有門課以論文來評分,其他同學忙著泡圖書館、上網(wǎng)查資料,找選題,她趴在床上邊吃零食邊看言情小說,韓少雨早早就替她把論文寫好了。文雨罵她象頭豬。她很自豪地說,我就喜歡做韓少雨的豬。

  暑假,一幫同學約了出去自助游。下雨天,幾個人困在山上的民宿里。睡到半夜,她感到腹痛如絞,大姨媽提前來了。她起身翻了下,包包里都沒有衛(wèi)生棉。她推推文雨,文雨打開她的手,說困,轉過身去又睡沉了。她摸著黑跑去敲男生們的房,只喊了一聲,他就出來了。

  兩個人撐了把黃色的油布傘上山去超市,山路又滑又黑,他緊緊攬著她,走到山下,兩人身上都濕透了。買完上山,在路旁,他背過身,手把傘舉得高高的,她就在他后面匆匆換上了衛(wèi)生棉?;貋淼穆飞希瑑蓚€人的手握得特別用力,她感覺到他的滾燙和氣息的加重。送她回房間,她拽了下他的衣角。

  “我要留在BJ,我要嫁給你。”

  她的聲音很小,在寂靜的山上,有滴答的雨聲中,那句話卻清晰得讓他感覺到這不是一個要求,而是一個承諾。

  “好!”他點頭,拉過她,在她的唇上印上他同樣的承諾。

  這樣細碎的回憶,在異鄉(xiāng)的夜里,她一次次一遍遍地梳理、回味著,卻不能溫暖她一絲孤單。

  回憶都是騙人的。

  “他和我們都沒有聯(lián)系,也只有你能驚動他這位青年才俊。我想他很快就會和你聯(lián)系的?!蔽挠暾f道。

  “你想太多了?!彼ξ挠甑南胂窳μS富,買單又能說明什么?就是他親自來參加聚會又能說明什么?

  陳霜霜走了,但他終會是、也許已是某個曼曼的韓少雨,卻不再是夏之凡的韓少雨。

  小區(qū)顯目的門楣在燈影里躍出,她忙說道,“別進去了,就在外面讓我下來?!?p>  文雨嘆了口氣,車剛掉了個頭,還沒停妥,一輛灰色的帕薩特嗖地一下從車旁掠過,駛進了夜色中。

  “眼花了嗎,我怎么瞧著象顧少陽的車?”她自言自語。

  夏之凡一怔,抬起頭看。

  在餐廳前道別時,她只顧著隱藏自己的情緒,早忘了和顧少陽住對門,應該和他一同回來,不要讓文雨又跑一趟。

  腦中象團亂麻,心又堵得難受,誰和她說話,她就堆起一臉笑,沒注意顧少陽是什么時候走的。

  “難道他也住這個小區(qū)?不會啊,我有同事住這兒,我來過幾次都沒碰見過他,到捉到你了。一定是眼花?!?p>  夏之凡心虛地扁扁嘴,如果現(xiàn)在說顧少陽和她是鄰居,文雨估計會顛狂。天黑黑的,就別嚇人了?!澳惆颜n表發(fā)一份到我郵箱,我有空就去騷擾你。”她趴在車窗上,向文雨揮揮手。

  出了電梯,下意識地先看了下顧少陽的門,然后轉開,眼簾一低,她的門前放著一盆長勢很壯碩的蘆薈,枝莖長長的,色相碧綠,可惜那個次白色澤的花盆太粗陋,有一側還裂了條縫。花盆下面壓了張紙條,顧少陽的字如其人,挺撥俊逸。

  “夏之凡:有緊急新聞,我要出去幾天,幫我好好照看它。奕陽!”

  盯著那落款,她好一會都回不了神。無奈地捧起花盆,嘀咕道:“你很名貴嗎,讓他這么操心?我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就不怕我把你當菜給吃了?”

  進了屋,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窗臺上,挪開雜物,確保它的安全。

  這天夜里,QH省一個叫玉樹的地方發(fā)生了7.1級的地震。

  夏之凡起床后,給蘆薈澆過水,坐下來吃飯時,看見電視里,顧少陽站在一片廢墟上,穿著厚厚的棉衣,沉重地告訴電視機前的觀眾,目前有多少房屋倒塌,傷亡數(shù)字是多少,災區(qū)的溫度是多少多少。

  她眨眨眼,播新聞的他比接受專訪時敬業(yè)多了。

  小衛(wèi)打電話來,因為地震,所有娛樂節(jié)目全部暫停,二十四時滾動播報災區(qū)新聞,已有記者趕去玉樹了。

  不需要做節(jié)目,還是要去上班的,不過換成了白天。她看看聽眾來信,跟導播討論自己的一些想法。來信以贊揚聲為主,說她聲音好聽,選的音樂很應景,每次的開場白都特別感人,也有人好奇她長什么樣,問能不能在電臺官網(wǎng)上貼張她的照片。批評聲也有,說她象個應聲蟲,只會嗯嗯,根本不能給聽眾提供情感幫助,有個聽眾連著寫了四封郵件,說電臺接聽的電話的人厚此薄彼,他打過好幾次,都沒接到她的手中。

  “我有什么辦法,他講話不上道,我敢給他接到直播間嗎?”小衛(wèi)瞪大眼,嘴巴氣得鼓起?!半娫捯唤油?,就說給我找下葉子,我問他貴姓,他說你不是葉子,告訴你白浪費口水。葉姐,你說氣不氣人?”

  夏之凡笑,“如果他下次再打來,你接給我,放心,我會處理的?!?p>  小衛(wèi)眼睛骨碌碌轉了轉,瞧著編輯們都在忙,向她使了個眼神。兩人來到走廊盡頭,小衛(wèi)抬起手,往下一劈,“葉姐,你說我們節(jié)目會不會被砍呀?”

  “你又聽到什么了?”小衛(wèi)不象夏之凡,一天只在電臺呆幾個小時,她差不多整天都泡在這。實習生做助理,都是非常辛苦的。

  “我們節(jié)目才剛開播,沒什么人氣,現(xiàn)在來個大地震,至少到停一周,我怕聽眾會把我們給忘了。廣告部的人說,今年許多廣告商都選擇了交通臺,說我們臺的廣告力度太低,臺里要擠出一些時段來搞廣告營銷。我擔心會攤到我們頭上?!?p>  “不會的,臺里花了很大力度辦這個節(jié)目,不會草草了事的。佟臺不是說對我們很期待嗎?”

  “但愿吧!”小衛(wèi)噘起嘴,不敢太相信夏之凡的話。

  “回辦公室吧,別給佟臺捉到我們上班摸魚?!?p>  “嗯。”

  說佟臺,佟臺到。兩個人看到佟炎臉色鐵青地從辦公室出來,“咣”地下推開陳陽的辦公室,又“咣”地一聲摔上了門。

  “內(nèi)戰(zhàn)?”小衛(wèi)沖她吐吐舌。

  她豎起手指,讓小衛(wèi)噤聲,兩人輕手輕腳地回到辦公室。

  佟炎的聲音太大,陳陽也不示弱,高分貝的音量從門縫里擠出來,想裝聾都很難。

  “沒有商量的余地,直接和她解除合同。一個連自己的老公都搞不掂的女人,怎么來替別人解決情感煩惱?”佟炎說道。

  陳陽接道:“你不要內(nèi)外不分,工作是工作,家事是家事。她寫的幾本情感雜文,有多紅,你比我清楚。”

  “我嚴重懷疑那幾本書是不是她抄襲的。”

  “佟炎,你硬在挑刺?”

  “我就是不信任她了,我不要她砸了那個節(jié)目。節(jié)目現(xiàn)在這樣很好?!辟⊙讛蒯斀罔F。

  “很好?你聽過幾期?你看過幾封聽眾來信?夏之凡說過幾句發(fā)人深省、給人啟迪的話?”

  辦公室里的人突然變得很忙碌,忙得沒人有空看夏之凡一眼。

  “我們?nèi)コ燥埌桑 毕闹部纯磯ι系溺?,已到午餐時間。

  小衛(wèi)耷拉著肩,拖著雙腿和她下樓,“葉姐,你要是難過,就和我說說!”

  “我該難過嗎?”她聳聳肩,抬起頭,早晨還掛在天上的太陽不見了,云層很厚,樹梢間,艱難地泛出幾許的綠意,讓視線多了份驚喜?!皩<襾砹烁?,那樣我就可以輕松了?!?p>  “不是專家,我覺得陳部長看你戴著有色眼鏡?!毙⌒l(wèi)挽起袖子,象大俠似的打抱不平。

  “她也是為節(jié)目好。他們兩口子經(jīng)常這樣在臺里爭執(zhí)?”

  “不經(jīng)常,我來臺里后見過兩三次。葉姐,你有沒覺得很奇怪,佟臺溫雅謙和,陳部長驕橫張狂,兩個人怎么會成為夫妻呢?”

  “也許他們在家里很恩愛?”

  小衛(wèi)翻了個白眼,“鬼才相信?!?p>  下班時,夏之凡還沒走到對面的站臺,手機響了?!暗任椅宸昼?,我們一塊吃個飯。”佟炎語速極快,不等她回應,就掛了。

  夏之凡的心猛地一沉,感覺這飯一定和節(jié)目有關。

  佟炎沒說吃飯的地點,不知是不是在餐廳,她猶豫了下,還是走到馬路對面,等著佟炎再打電話來。

  一輛高大的奧的Q5從電臺的地下停車場呼地穿了出來,在她面前緩緩停下?!吧宪嚕 辟⊙滋嫠蜷_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她朝后座掃了一眼,沒有別人,怔了怔,乖乖地上了車。

  “吃辣嗎?”佟炎瞟了瞟她,眸光溫和、坦蕩。

  “還行?!彼寻鼛д燮稹⑺砷_,松開,折起,微微笑了下。

  “那就好,我們?nèi)コ韵娌?。?p>  餐廳的名字很有個性,“毛家灣”,“這里面的特色菜都是***身前愛吃的,外國游客特愛到這里來?!睆d堂不大,里面卻象迷宮,轉了一層又一層,燈光幽幽暗暗的,佟炎回頭看看夏之凡。

  夏之凡心想***那個時代,新中國多窮呀,能吃得起什么?

  包廂布置得很雅致,桌椅都是藤制的,對著門的屏風繪著湘江兩岸的風景。

  “兩位是先喝茶,還是現(xiàn)在就點菜?”服務里手里拿著燙金的菜單,含笑問道。

  夏之凡以為還有其他客人,聽到佟炎說點菜吧,心里面不覺一愣,長睫顫了顫。

  “呃?怎么了?”佟炎揚起眉角。

  “沒有。”她不太自然的把目光挪到菜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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