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接著講啊,老夫聽著正帶勁兒呢。你肯定殺了葉航,對不對?”衛(wèi)檀奴催促著,對于蕭逸竹的突然閉口不言甚是不滿。
一路行來,此時已過正午。雨后初晴,陽光格外熾烈,走在無遮無擋的崎嶇路上,曬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陽光刺眼,但唐薇還是想看看蕭逸竹的眼睛。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路上總是云淡風(fēng)輕、身手不凡的大俠,眼中竟然隱隱泛著淚光。
蕭逸竹好像察覺到了唐薇的目光,他仰起頭來,佯裝被陽光刺了眼,使勁兒揉揉,再看向她時,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淡定。
“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不錯,我親手殺了葉航。”蕭逸竹看了一眼唐薇,嘴里卻回答著衛(wèi)檀奴的問題。
“我就知道!”衛(wèi)檀奴對于自己的猜測得中十分得意,道:“難怪你能坐到武林盟主的位子呢,果然心狠手辣,自己的兄弟都能下得去手!”
“這不能算心狠吧?在那種情形下,動手殺人,也算是某種慈悲吧?”唐薇忍不住出言維護蕭逸竹。
“哼,小姑娘你懂什么?殺人就是殺人,怎么還扯上慈悲了呢?”
衛(wèi)檀奴不屑道:“更何況他還是牧秋堂的人!我說你怎么對雪玉蘭那么清楚呢……哎,對了,你們堂主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除了你們牧秋堂內(nèi)之人,江湖上幾乎沒有人見過這位堂主的真面目。聽說自打有牧秋堂,就一直是這一個堂主,想來也得七老八十一把胡子了吧?”
“我覺得……應(yīng)該是位女子吧?”唐薇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蕭逸竹臉上肌肉一跳,盯著唐薇:“你見過?”
“怎么會!”衛(wèi)檀奴替唐薇回答道:“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怎么會見到江湖人?更何況這牧秋堂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極少走下鎖乾山的?!?p> “不錯,堂主除了招募弟子時,會親自下山挑選考核,其他時候都不會離開鎖乾山的?!笔捯葜耦D頓,又道:“即使在下山時遇到不相干的旁人,堂主也會一律將他們殺掉,絕不會留活口。所以,關(guān)于堂主的事,別打聽,我也不會說的?!?p> 唐薇聽罷打個激靈,忙磕磕絆絆解釋道:“我……我也就是聽你講……講那個白衣人,感覺好像……好像是,我猜的……”
蕭逸竹又看看唐薇,沒再說話。
“那個……”唐薇看蕭逸竹的臉色,覺得自己實在不該說話,但偏生心里又這么在意,所以想來想去,還是鼓足勇氣問出了口:“那個云姑娘,后來怎樣了?”
“對呀對呀,云暖暖是怎么死的?你這小子講故事,人家不問你就不講,實在不算是個合格的說書人!”衛(wèi)檀奴大概是一個人孤獨太久了,此時嘴碎的緊:“你都讓老夫糊涂了,聽你說的,云暖暖明明是得救了,可是,為什么江湖傳聞她在論劍大會救場的當(dāng)天就死了呢?你既然講到這段,就給我們講清楚嘛,這也算是破解了一段江湖陳年公案了?!?p> 蕭逸竹的臉很僵硬。他本想避過此節(jié)不提,誰知還是不行。
蕭逸竹咬咬嘴唇,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從牙縫里蹦出幾個字:“暖暖她……她是自殺的。”
“自殺?她明明已經(jīng)得救了,為什么要這樣做?”衛(wèi)檀奴一愣。
是啊,明明都得救了……蕭逸竹仿佛看見那個嬌俏可人的暖心精靈又站在了自己面前。無論自己這些年怎樣刻意忘掉她,卻總是做不到。無論是遇到與她長的相像的,或是笑語之聲酷肖的,蕭逸竹便仿佛心肝被魚鉤給鉤住了給迷住了,便會恍惚起來,仿佛舊日重回,而暖暖的音容笑貌仍然鮮活如昨日初見,沒有時間的蒙塵與褪色。
閉上眼睛,張開雙臂,蕭逸竹似乎又將那個與自己親近如一人的女子攬在懷中,似乎能感覺的到她說說笑笑時輕輕撞擊在自己臉頰上的如蘭氣息。
是的,那一天,暖暖便是這樣依在自己懷中,她失血過多,所以氣息微弱,不過她自己說不要緊。說話時,暖暖始終笑著。蕭逸竹看著心疼,不由勸她:“剛止住了血,你先躺下休息會兒,明早我們再趕路也不遲?!?p> 云暖暖輕輕搖搖頭,道:“扶我起來,讓我送送葉航?!?p> 蕭逸竹的心一沉。他不再說話,只低頭將暖暖抱起,一步步挪到火堆旁邊。自己身上還未干的血,大多是刺向葉航心臟時濺上去的,此刻盡數(shù)蹭在暖暖的衣服上。
一向愛干凈的云暖暖卻只是瞥了一眼,便轉(zhuǎn)過了頭,只對蕭逸竹淡淡道:“把我放下吧?!?p> 熊熊燃燒的火堆中心,是葉航的尸體。白衣人說,血蜱蟲生命力太過頑強,即使不吃不喝,也能活上二三十年不在話下。所以,為了不再繼續(xù)危害他人,葉航,連帶仍在他體內(nèi)的血蜱蟲,都得一把火燒盡。
云暖暖在蕭逸竹的幫助下跪在地上,雙掌合十,望著火堆喃喃祈禱著。新添進去的木柴被火燃起,發(fā)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完全將暖暖的聲音遮蓋住。跪在她身邊的蕭逸竹聽不清云暖暖在說什么,只能看見,熾熱的火焰將她的雙眸照映的無比明亮。
白衣人只站在他們身后,背著手,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
“逸竹,匕首呢?”也不知跪了多久,內(nèi)傷嚴(yán)重的蕭逸竹感覺腿腳都要麻掉的時候,忽然聽云暖暖開口問他。
“在,在這里……”蕭逸竹忙不迭地從靴中取出那把鬼戎匕首,也沒多想她要匕首干嘛,便放在云暖暖伸過來的手心里。
借著火光,云暖暖默默端詳著閃著幽幽劍光的小巧匕首,手指輕輕撫過匕首光滑的金柄,和晶瑩的紅寶石,再撫上匕首鋒刃雪亮的刀體,摩挲著刻在刀上的血槽。即使精心擦拭,那上面應(yīng)該還是沾染著葉航的熱血吧。
“逸竹,”像是考慮猶豫了許久,云暖暖才開口道:“今日,難為你了?!?p> 蕭逸竹耷拉著腦袋道:“暖暖你別這么說,今天這個困境,這個局面,我,我才是最大的罪人?!?p> 云暖暖凄凄一笑,道:“換做是我,也不一定能做的更好。所以,逸竹,別太苛責(zé)自己?!彼跉猓又溃骸澳阄译m然年輕,但也早入江湖,這點面對生死的抉擇,原也早有準(zhǔn)備。所以,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困境,我們都會冷靜、理智地做出最有利的選擇,你是如此,我是如此,葉航也當(dāng)是這樣?!?p> 云暖暖忽然伸出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蕭逸竹,緊緊的。
臨死前的葉航,也是這樣攥著自己的手,蕭逸竹想著,想著,忽然腦中似一道霹靂閃過:“不要!”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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