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別常惻惻,死別已吞聲。
夜深了,人間的血污永遠(yuǎn)染不得月,它見了再多的腌臜,依舊還清清白白的掛在天上。
蘇重看著院中的那個(gè)女孩,她沒有理院中人員嘈雜,只輕輕的拔下了插在枯樹上的箭,慢慢撫平了樹上的傷痕,眼中一片死寂。她站在那枯樹的影子中,有種同樣的枯槁和衰敗。
許是夏夜的風(fēng)讓人有些困惑,蘇重恍然間想起了她,若她還活著,我們的孩子也該有這般大了。他低頭看見衣角迸濺的血跡,竟有些憐憫。
清河在暗夜中安靜萬分,似乎已塵埃落定。齊家的丫鬟卻慌慌張張從門外沖了進(jìn)來,見滿園的人也是一臉困惑,只看見了林令言,立刻哭喊起來,“林家姑娘,我家夫人不成了!她要見你呢,你快跟我過去看看呀!”
齊伯母?!林令言心頭一驚,忙往齊家趕去。
蘇重扭身看了眼大胡子,那人領(lǐng)會,追上去備馬送二人過去。
人生皆苦,可怎會這般沒的邊際。
——
齊白氏半坐在床上,床邊的參湯已飲下,生生的吊住了一口氣,才看起來精神了一些。她苦了半生,遇著愛人,卻依舊不能白首相偕,仍要承受凄凄的死別。
林令言飛奔到窗前,卻忍著淚滴不落?!安浮?p> 齊白氏抬手愛憐的摸了摸令言的頭,微微的笑了笑,“孩子,你來了……”
這些日子憋著的委屈好像一下就撐不住了,令言一下哭出來,“是我不好,偏要回家惹得伯母操心……”
“傻孩子,”齊白氏將她輕輕攬?jiān)趹牙铮澳愕目嗖钢溃趺磿帜??!彼弥讣鉁厝岬膿崛ニ樕系臏I,,“我看著你們兩個(gè)長大,你也如同我自己的女兒般,可伯母……”齊白氏也哽咽了,又忍了回去輕輕笑了笑,可淚卻依舊落了下來,“你和光兒在這世間……依舊有很長的路要走,即便是我們都不在身邊,”她握著令言的手,“也要好好的走下去,別怕,孩子,別怕……”
“伯母,你別說了……郎中呢,我去請郎中……我去找最好的郎中……”
“傻孩子,”齊白氏勉力撐起一個(gè)微笑,“我的身體我知道的……你別忙,快讓我再好好看看……”她的頭越發(fā)低垂,聲音也越發(fā)低微,“沒見你們長大,我有愧……可你們別怕,有爹爹和娘在天上護(hù)著呢……不要、不要怨恨,忘了這些……好好走下去……光兒,”她輕輕的喚兒子,“別恨……照顧好自己和言兒……”齊白氏的手輕輕的搭在床上,呼吸漸漸的低不可聞,“孩子,去吧。母親累了?!彼o靜地躺在床上,安靜的像是睡著了。
她已經(jīng)撐了太久了,從花落到花開,眼見著花又要落了,卻還沒等到愛人回家。此生不能長相守,只得將身赴黃泉,若來生漫漫,必再許白頭。一滴淚從齊白氏漸涼的面頰滑落。
齊光拿著微濕的毛巾輕輕的擦著母親冰冷的手,令言蹲坐在屋外的地上哭泣著,他沒有在人前落淚,此刻他把頭緊緊的埋在母親的懷里嗚咽。
我們,都沒有了親人,再也沒了家。
———
清河城內(nèi)風(fēng)景依舊,城外卻多了座座墳塋。
齊光站在望山上,看著腳下的清河,暮光氤氳,炊煙裊裊。縱使千家悲苦,也變不了它的繁盛。
“我想離開這兒?!饼R光說。
“去哪?”令言問完又沉吟了下,“蘇先生那里?”
伯母去世后,蘇重找過他們,與他們講了楚烏由來,說明利害,留了信物便回京了。
“是,”齊光說,“陳歡的口供會讓李奪落馬,但絕不會要了他的命?!彼D(zhuǎn)頭看著令言,“我不甘心,父親被他害死,母親也傷心而終,憑什么,憑什么他還能好好的活著!”衣袖在秋風(fēng)中作響,天也變得冷了。
林令言擔(dān)心道,“蘇先生的話,我不敢盡信,可又想要相信。如果他在的楚烏,真的是皇帝暗設(shè)的府衙……”那是不是真的可以給父兄報(bào)仇了呢?齊伯母去世前告訴他們不要恨,但又怎能真的不恨呢。若是害人者殞命,那仇恨大抵可以煙消云散,可他依舊逍遙樂活,余下骨肉分離的痛與恨,他們怎能忘。
“還有,”齊光說,“如果真的如同他所說,楚烏閣消息縱橫,那為何上陽城還會發(fā)生這樣的慘劇。你我力微,事實(shí)真相如何也只能聽人述說,只有你我真的站在高處,才能知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除去李奪,”他看著夕陽下如血染的城,“我想要知道,是否還有他人的手上沾了我父親的血。沈家,李奪,血債,必要血來償!”
“好,我們一道走?!绷至钛哉f。
那兩個(gè)半大孩子站在山崗上說的話很快就消散在風(fēng)中,卻又支撐著他們一起走過多年。愛已無所依托,唯有恨,幫他們撐過將至得折磨和苦難。白云蒼狗,清河郡清平書院的翩翩少年,隨著夏花一同消散了。
只身負(fù)長劍,破路斬棘荊。
他們無從道別,便轉(zhuǎn)身離了生長的故園。
清河郡官報(bào)上張貼了清河兩千將士為國捐軀的告示,卻也只字未提李奪的行徑。
那兩千人的性命生時(shí)被人揉捏,死后為人利用,如今在秋風(fēng)的榜上泛黃、被覆蓋、吹落,除了親人的惦念,仿佛沒有來過。
秋日里,沈子鈺命人開了林家的鎖,他踏入空無一人的院落,撥開結(jié)了蛛網(wǎng)的門,風(fēng)輕輕卷起塵埃。他在院中又移來了一棵銀杏。接下來的年歲,他閑暇無事總愛在這無人的空院中坐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著什么。期盼院門口踏進(jìn)來那個(gè)笑靨燦爛的少女,那個(gè)一臉清冷的少年,還是懵懂無知的自己?他年年清明親自祭掃,從孤山上來回?cái)?shù)年,卻未曾再見過她們的身影。
他閉上眼睛,想著那個(gè)攔著自己的少年和哭泣的少女,又睜開眼睛、面色沉著的踏步走出林家的院門。
——
數(shù)年后。
林令言一襲白衣站在落月的桃花樹下,齊光坐在庭中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要開始了?”齊光問。
林令言微微笑了笑,“是,也是讓他付出代價(jià)的時(shí)候了?!?p>
羊大可
清河的事終于結(jié)束啦~可以開始楚烏閣的生活啦~明天會努力多更些的~改了好多版決定刪了好多細(xì)節(jié)~今天有個(gè)開心的事是有封面啦~在戀愛周年的時(shí)候我家羊大大?????給我做的~覺得比啥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