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無助的指揮官
兩個人翻出窗口,跳到草地上,杰爾米站在窗口里面,對凱瑟琳揮了揮手,把窗口關(guān)上了。
凱瑟琳也揮了揮手,帶江北跑到來時的檐廊底下,悄聲說:“大教堂在另一邊,跟我來?!?p> 江北跟在凱瑟琳身后,彎彎折折地又回到了鉆進來的那個狗洞,然后貼著墻根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穿過幾個庭院,來到了一個偌大的院子里。
院落分成前后兩部分,環(huán)境雅致,有花有草有樹。前半截比后半截高出兩三米,用白色石頭做成的臺階相連,中央有個長方形的大水池。
水池和院落一樣也分成高低兩部分,低處的水池有個噴泉,傳來潺潺的流水聲。
院落盡頭就是宏偉的教堂大廳,紅色的屋瓦映著暗淡的夜光,看起來莊嚴而神秘。
江北和凱瑟琳貼著院墻的墻根,矮身向教堂大廳繞去,但走到一半就停住了,剛才在藏書區(qū)巡邏的兩名血色制裁者就坐在大廳門前的臺階上聊天。
“等等吧,”凱瑟琳把江北拉到墻角的陰影里,“兩個人應該很快就走了?!?p> 但等了許久,兩名血色制裁者似乎聊興甚濃,一直沒離開的意思。
江北目測了一下到大廳正門的距離,又往院落的水池看了看,對凱瑟琳努努嘴,“去那邊的花壇?!?p> 兩個人悄悄溜到花壇下面,這里靠近教堂大廳,已經(jīng)能聽清兩名制裁者的說話聲,還是在討論安德森的事。
江北從花壇里摸起一塊石頭,用力向院落后方拋去,只聽“噗通”一聲,石頭落到了低處的水池里。
兩名制裁者聽到動靜,站起來過去查看,等兩個人沿著院落的臺階下去后,江北拉起凱瑟琳從花壇另一側(cè)繞過去,飛快跑到大廳門前,用力把厚重的大門推開一條縫,閃身鉆了進去,等凱瑟琳進來后,又把門關(guān)上了。
“還是你有辦法?!眲P瑟琳儼然很喜歡這種冒險,壓著聲音對江北笑。
“趕緊找東西?!苯迸乱归L夢多,不敢耽擱,打量了一眼大廳的環(huán)境。
大廳里空蕩蕩的,高度直挑頂層,數(shù)根三人合抱的石柱支撐著頂部的重量。
每根石柱上都垂下紅色的布幔,地上也鋪著紅毯,墻壁上燃著火把,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開窗通過風,空氣中彌漫著桐油的味道。
布幔和紅毯映襯著火光,使整座大廳都紅通通的,大廳盡頭擺著一張供桌,供桌鋪著直垂地面的紅布,供桌后面的墻壁上有扇巨大的拱門,門扇緊緊關(guān)著,在火光中閃著金屬質(zhì)感的光澤。
按照海勒繪制的地圖,圣符就藏在門后的房間里。江北跑過去推了推拱門,紋絲不動,往外拉和往兩側(cè)推也一樣,他伸手敲了敲,門扇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感覺上就非常厚重,問:“這扇門怎么開?”
“我也不清楚,”凱瑟琳搖搖頭,“大廳只有正式的僧侶和制裁者才能進來,我就偷偷溜進來過幾次,好像有機關(guān)可以開,但不知道在哪里?!?p> “那分頭找?!苯毕胂罅艘幌伦约浩疵议T,然后把修道院的僧侶和制裁者全引過來被甕中捉鱉的情景,覺得還是找機關(guān)比較穩(wěn)妥。
他先檢查了一下供桌底下,沒有發(fā)現(xiàn)像機關(guān)的東西,又去幾間側(cè)屋找。
凱瑟琳則在大廳里搜尋,但找了半個多小時,始終沒找到機關(guān)在哪里。
兩個人又換過來,江北找大廳,凱瑟琳找側(cè)屋,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時間一點點流逝,江北有些焦躁,站在供桌前,又仔細觀察了一遍大廳的環(huán)境,想找到有沒有特殊的地方。
就在這時,大廳門外忽然傳來了金屬敲擊地面的聲音,好像有人正穿著戰(zhàn)靴走過來。
凱瑟琳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一間側(cè)屋跑去。
側(cè)屋沒有門,被發(fā)現(xiàn)后也沒地方逃跑,江北拉住她,躲到了大廳的供桌下面。
兩個人剛藏好,大廳的門就被緩緩推開了,然后是關(guān)門聲,接著緩慢而又沉重的腳步聲來到了供桌前方。
供桌的紅布垂到地面上,兩個人看不到外面的情景,相互對視了一眼,一口大氣也不敢出。
可等了許久,外面始終沒動靜,江北忍不住想掀開紅布,看看外面是什么情況,但手剛伸出去,話音就在供桌旁邊響起來,他急忙又把手縮了回來。
“父親,我又來看你了,那些人都覺得我很堅強,但只有你才知道,我是多么的無助?!?p> 說話的是個低沉的男中音,凱瑟琳向江北打了個眼色,江北揣摩了一下,才想明白這個眼神的含義,外面這個人的地位應該很高,也許就是兩名血色制裁者提到的那個安德森·杜蘭德。
接著,男中音的話肯定了江北的想法,“那些人,不管是制裁者還是僧侶,都不肯支持我,只因為我姓杜蘭德,而不是莫格萊尼,可一個姓氏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的圣光術(shù)已經(jīng)練到中階了,莫格萊尼在我這個年齡時還躲在父親的翅膀下,什么也不會做?!?p> “可那些人就是寧肯相信一個姓氏,也不肯接受我,哪怕是我把他們召集回來的,哪怕是我讓修道院重新恢復了秩序。”
……
安德森一句一句地抱怨自己遭到的不公平對待,聲音中充滿憤怒和無奈,一直說了半個多小時,才終于停下來。
“抱歉,父親,我總是來打擾你,可我不得不向你傾訴,因為我連個可以說說話的人都沒有?!?p> “最晚明天,我就要去毒霧谷獵殺那頭蛛王了,沒人肯陪我一起去,但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去?!?p> “人們都嘲笑你是個沒用的傀儡,靠舔懷特邁恩的高跟鞋才當上的指揮官,我會向這些人證明,我們父子兩個體內(nèi)流淌著勇敢的血液,杜蘭德這個姓氏同樣能贏得榮耀!”
“不用為我擔心,父親,如果失敗,我就能來陪你了,這也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p> 安德森又嘆了口氣,然后沉重的腳步聲向門口走去。
“你和這個安德森關(guān)系怎么樣?”聽腳步聲漸行漸遠,江北悄聲問。
“還行,能說上兩句話,”凱瑟琳回答道,又問:“怎么啦?”
“一會兒別亂說話,聽我指示?!苯绷瞄_供桌的紅布鉆出去,看到一個身穿紅色鎧甲背著一把雙手劍的年輕人正準備開門,叫道:“等等,安德森·杜蘭德。”
安德森猛地轉(zhuǎn)回身來,他有張年輕的面孔,看起來頂多二十歲,說不上英俊,但有股勃勃的英氣在里面。
看到江北后,安德森目光微凝,視線投進江北的兜帽,在他半張好臉和半副面具上掃了掃,接著又落在他那身黑色的祭司袍上,反手把雙手劍取下來,問道:“你不是修道院的僧侶?為什么會躲在這里?”
“別緊張,我是你朋友的朋友,”江北信口胡謅,“凱瑟琳·克洛澤,還記得她么?我是她的朋友,她聽說你遇到了麻煩,還說你以前很照顧她和海勒牧師,特意讓我過來幫幫你?!?p> 按照江北的想法,他和凱瑟琳不知道開門的機關(guān),一直找下去太浪費時間,安德森明顯遇到了麻煩,這個人又是血色修道院的指揮官,倒不如冒險和對方做個交易,事情說不定就簡單了。
“凱瑟琳在哪里?”安德森顯然不相信江北說的話,“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她了?!?p> “凱瑟琳,”江北敲了敲供桌,“快出來見見咱們的好朋友?!?p> 凱瑟琳從供桌底下鉆出來,和安德森打了個招呼,“指揮官,你好。”
凱瑟琳臉上雖然戴著黑巾,但明媚的眼睛極有辨識度,安德森和杰爾米一樣,一眼就認了出來,把雙手劍扣回了鎧甲背后的凹槽里,但顯然還未打消疑慮,說:“好久不見,凱瑟琳,你和海勒牧師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認識這位……朋友的?”
“海勒牧師厭倦了修道院的生活,去外面游歷,”海勒和凱瑟琳躲在布瑞爾鎮(zhèn),暴露后相當麻煩,凱瑟琳不善撒謊,江北搶先回答了這個問題,“路上遇到了我這位立誓忘記本名的苦行僧?!?p> “海勒牧師厭倦了修道院的生活,就能離開,我也早就厭倦了這種生活,卻無處可去,”安德森感慨道,又問:“海勒牧師在外游歷,還關(guān)心著修道院的情況么?而且知道我遇到了麻煩,讓你們偷偷跑回來,躲在供桌底下?”
“他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們怎么進來的也不重要,”江北清楚騙不了安德森,開門見山地說,“重要的是你遇到了麻煩,而我們很樂意提供幫助?!?p> “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麻煩么?”安德森微微一笑,但神情顯得有些落寞,“就敢說這樣的話。”
“你有個挑戰(zhàn),沒人肯跟你一起去,”江北把已知的信息綜合了一下,“完不成挑戰(zhàn),你就要交出指揮官的權(quán)柄?!?p> “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是剛才偷聽到的么?”安德森又笑了笑,“但你應該不清楚我要去挑戰(zhàn)什么,我要挑戰(zhàn)的是毒霧谷當之無愧的王者,母蛛之王螯波塞冬?!?p> “你是說那只大蜘蛛!?”江北一驚,他來修道院的路上剛見過那只大蜘蛛,以這只蜘蛛的體型,與其說是挑戰(zhàn),倒不如說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