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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蜀山時代的日子

第九章 一朵小黃花

后蜀山時代的日子 吳四柳 3621 2019-09-18 08:32:53

  蜀山派是天下第一劍派,自萬年前的太白真人創(chuàng)派以來,人人修劍,直到兩百年前,出了一個異類。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丹辰子。

  說起來,這也是一件讓蜀山頗為尷尬的事情,蜀山派這代的大弟子,蜀山有史以來天賦能排進前三的絕世天才,居然練的不是劍,而是刀,飛刀。

  因為某次奇遇,丹辰子得到了一件上古神兵天龍斬,上有羽刃九千九百九十九枚。

  從那以后,丹辰子就不練劍了,這讓他的師父白眉真人非常地憂傷,威脅利誘用盡種種方法,只希望丹辰子能夠回心轉(zhuǎn)意,跟著他好好練劍,當一個合格正常的蜀山大弟子。

  可惜,丹辰子是一個很固執(zhí)的人,任白眉真人如何撒潑打滾也沒能改變他的決定。

  有很多人都認為,當初白眉真人閉關(guān)前,寧愿將蜀山代掌教之位交給玄天宗,也不肯給自己的大弟子,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一點。

  蜀山掌教不用劍?

  蜀山還真丟不起這個人。

  雖說玄天宗也不用劍,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蜀山弟子,別人也說不了什么。

  而在丹辰子離開蜀山前往鎮(zhèn)守血穴之前,將他九千九百九十九枚羽刃中的一枚,留在了劍律堂中。

  這件事情,他只告訴過段雷,然后段雷又告訴了北沫。

  北沫昨天傍晚鼓搗那些石雕,就是為了打開某道鎖,鎖著那枚羽刃的鎖。

  無數(shù)血尸從大門外涌了進來,擁擠著穿過廊道,潮水般漫過廣場,北沫的火鍋被它們推倒在地,紅色的湯汁流了一地,里面還有許多未曾吃完的肉。

  血尸們從殷紅如血的地面上踩踏而過,對于腳下的肉糜視若無睹,它們只喜歡鮮活的,有生命的血肉。

  而這樣的血肉,在前面的房子中就有一個,它們已經(jīng)聞到了他的氣味。

  然后,一張白紙從那房屋中飄了出來,飄過它們的頭頂。

  血尸們沒有注意這張白紙,在它們的世界中,除了鮮活的生命,任何東西都已經(jīng)引不起它們的注意。

  所以它們也不知道,那張白紙上寫著七個殺字,這是一把鑰匙。

  白紙落在了黑色石碑上,石碑微微亮了亮。

  鎖,被打開了。

  下一刻,無數(shù)道淡淡的,羽毛狀的飛刀虛影,從那些遍布劍律堂的石雕異獸的體內(nèi)飛了出來,在整個廣場的上方,編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刀網(wǎng)。

  刀芒沒入了血尸們的身體,然后血尸們的身體就變成了一團團支離破碎的碎渣,不管是筑基期,洞虛期,又或者是觀海期的血尸,在這些羽毛狀的刀芒之下,都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就像一條條落入網(wǎng)中的魚,當網(wǎng)收緊時,魚也就沒了活路。

  大門之外,血尸還在源源不斷地涌進來,大門之內(nèi),刀芒依然如柳絮般飄飛,然后沖進來的血尸不斷地倒在這柳絮中。

  北沫坐在大廳中,看著那些在刀芒下血肉橫飛的血尸,充斥在他眼中的,不是喜悅,而是無邊的悲傷。

  因為倒下的那些血尸,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的同門師兄弟,曾經(jīng)攜手戰(zhàn)斗,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

  北沫用最大的意志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崩潰,等到大門外在無半個血尸的身影,等到那漫天飛舞的刀芒終于消失,他才緩緩站起身來,握緊著雙拳,朝大廳外走去。

  他的背影,此時望去無比地蕭索。

  大廳外的廣場,此時鋪著一層厚厚的血泥,那些血尸都在刀網(wǎng)中化為了最細碎的血肉。

  這些刀芒都來自丹辰子留下的那枚羽刃,只是北沫有些疑惑,那位名震青云的蜀山大弟子,為什么要在這劍律堂內(nèi)布下這么一座絕殺刀陣。

  要知道劍律堂乃是蜀山派的根本重地,而百年之前,剛剛鎮(zhèn)壓了幽泉的蜀山派,既有青云大陸唯一的飛升境大修士白眉真人坐鎮(zhèn),又擁有玄天宗,丹辰子,天雷雙劍,云中七子這些新一代的天才修者,威勢一時無兩。

  然而就在這樣蜀山實力最巔峰的時期,丹辰子卻在劍律堂內(nèi)藏下了這么一座刀陣,那個時候,不可能有人會料到蜀山派今日的結(jié)局吧?

  北沫不明白。

  正如沒人明白丹辰子后來為什么會叛出蜀山,投身幽泉血魔麾下一樣。

  雖然丹辰子不練劍,但是他對蜀山的忠誠,以前從未有人懷疑。

  北沫沉默著從那些殘肢斷臂間走過,某些僥幸沒被刀網(wǎng)攪碎的頭顱,聞到了北沫的氣味,本能地張合著嘴巴,發(fā)出了咔咔牙齒碰撞的聲音,仿佛是此時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北沫的步伐很快很急,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為了趕時間,他只是……不想再呆在這里。

  走出劍律堂大門時,北沫撿起了某頭血尸的身上掉落的長劍,負在了自己的背后。

  這柄劍的品質(zhì),自然比不上他原先的青豹劍,但好歹是一柄真正的飛劍。

  只要有劍在手,蜀山弟子就無所畏懼!

  然后,北沫回首深深望了后方那座莊嚴肅穆的建筑一眼。

  這應該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看見劍律堂了吧。

  接著他縱身一躍,就準備御劍朝遠方飛去,只是下一刻,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身子。

  因為剛才那一剎那,他的腦中劃過了昨天那只飛過蜀山上空的蒼鷹的身影。

  那頭被金丹血尸撕碎吞入腹中的蒼鷹。

  現(xiàn)在的蜀山,最不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天上了。

  北沫身形一轉(zhuǎn),投入了山道旁的密林中。

  ……

  兩個時辰之后,北沫出現(xiàn)在蜀山主峰峨嵋峰的山腳下。

  蜀山第三峰劍律峰和首峰峨嵋之間的距離并不遙遠,兩峰之間僅隔著一座小山峰遙遙相望,如果是御空飛行的話,十幾息的時間就能到達另一座山峰。

  但如果走路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再加上此時蜀山中游蕩著太多的血尸,為了避開這些血尸,北沫不斷改變前進路線,所以以一名觀海境修者的腳力,也足足用了兩個多時辰,才走到峨嵋峰下。

  而此時他的生命,最多還有三個時辰。

  在死之前,北沫只想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陳玉綺,到底死了沒有。

  而陳玉綺的洞府,就在這峨嵋峰上,她是李英瓊師叔的弟子。

  對峨嵋峰北沫并不陌生,不管是做為陳玉綺的情侶,還是做為劍律堂的首席弟子,他都要經(jīng)常來這峨嵋峰上,所以一踏上峨嵋峰,他熟門熟路地就朝后山方向繞去。

  一路之上,依然可以遇見許多血尸……也只有血尸。

  北沫的臉色越來越沉重,在離開劍律堂的時候,他心中還抱著一絲渺小的希望,想著或許有人和他一樣,在那天的大戰(zhàn)中僥幸活了下來,然而一路行來,他的希望落空了。

  蜀山中可能真的一個其他活人都沒有了。

  而游蕩在峨嵋峰上的血尸,實力比其他地方要強大許多,不時能遇見金丹境的血尸,北沫小心翼翼地避讓著這些強大的血尸,幸好在失去了神智之后,這些血尸已經(jīng)失去了金丹修士那百里之內(nèi)一切風吹草動皆躲不過他們耳目的能力,否則北沫在這峨嵋峰中將寸步難行。

  只是,當某個時刻,北沫望見遠處經(jīng)過的一頭血尸時,不禁渾身一震,在原地呆立了許久,

  那是一頭元嬰期的血尸。

  如果被它發(fā)現(xiàn),就算它現(xiàn)在只是一頭渾渾噩噩的血尸,北沫也沒有絲毫生存的機會,逃都逃不走,但北沫不顧危險,在原地注視了它這么久,是因為它對他來說,曾經(jīng)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那頭血尸,赫然就是云中七子之一的玄清子!

  那位曾經(jīng)手把手教他練字的李若凡師伯。

  云中七子是蜀山劍派僅次于玄天宗,丹辰子,天雷雙劍的中堅人物,在修行界中的地位,不弱于一宗宗主。

  北沫的心中再度涌起一股悲涼之意,以前那個清雅如竹,風流倜儻,被譽為蜀山之玉的玄清子師伯,如今也變成了一頭游蕩于荒野的污穢的無知怪物。

  那頭血尸搖搖晃晃地朝峨嵋峰頂走去,北沫緩緩摘下身后的長劍,右手反握劍柄,劍身緊貼手肘,左手中食二指駢指如劍,置于右手手腕處,對著玄清子所化的血尸遙遙行了一禮。

  這是蜀山弟子最隆重的執(zhí)劍禮!

  直到血尸消失在視線外,北沫依然在原地凝立了許久,方才放下長劍,眼角處,有一滴不知何時淌下的熱淚。

  他們蜀山,是真的亡了。

  北沫拭去那滴淚水,接著繼續(xù)朝峨嵋后山走去,轉(zhuǎn)過一條自山頂流下的小溪,溪水潺潺,溪邊蹲著幾名女性血尸,依稀可辨生前的模樣極為俏美,只是現(xiàn)在卻一個個在溪水邊抓起一條條游魚,直接塞進口中撕咬,滿臉血污猶自不覺,它們的眼中只剩下了手中的食物。

  北沫漠然地從它們身后繞過,強迫著不讓自己不去看它們,他很怕多看一眼,自己好不容易穩(wěn)定的情緒就會再度崩潰。

  因為那幾名女性血尸他同樣都認識,就在大戰(zhàn)爆發(fā)的前一天,這幾名女子還甜甜地叫著他姐夫,她們都是陳玉綺的師妹。

  跨過小溪,是一片風景秀美的山崖,崖山長滿了星星點點的黃花,這里就是黃花崖,崖下有一片空地,散落分布著數(shù)十棟雅致的樓閣,而在樓閣間,同樣有一些女性血尸在來回游蕩。

  北沫的目光,從那些女性血尸的臉上,一個個望過去,在確認了并沒有自己最擔心的那個人的身影之后,一直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然后,他朝那棟再熟悉不過的樓閣潛行而去。

  北沫并沒有選擇將那些游蕩的血尸清除,包括溪邊的那幾名,雖然這些血尸實力最強的也不過是第三境洞虛境而已,手中有劍的北沫可以輕松地殺滅它們。

  事實上,從劍律峰一路行來這里,只要不危及到他的生命,北沫沒對任何一個血尸出過手。

  畢竟這些血尸曾經(jīng)都是蜀山弟子。

  劍律堂內(nèi),依靠刀陣斬殺了數(shù)百頭血尸,那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可以,北沫希望它們就這樣在蜀山中自生自滅吧!

  這是北沫此時的想法。

  俏無聲息間,北沫來到了屬于陳玉綺的那棟閣樓前。

  然后他的臉色倏然變得一片蒼白。

  閣樓的朱門大大地敞開著,門內(nèi)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隱約可見有一道嬌小的身影,在門后廳房內(nèi)來回走動。

  那身影背對著大門,一頭有些凌亂的長發(fā)披散在肩上,鬢發(fā)間插著一朵黃花。

  一朵早已枯萎的黃花!

  北沫的身軀,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很清楚地記得,大戰(zhàn)爆發(fā)的前夕,陳玉綺送給他一盆千生荷,而他則在黃花崖上摘下了一朵小黃花,插在了玉綺的鬢間。

  北沫僵硬著雙腿,茫然走進了閣樓中。

  

吳四柳

實在不知哪里違規(guī),被屏蔽了一次,只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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