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沉重的開門聲,會客大廳的大門被打開了。大廳里樂隊的演奏戛然而止,正在跳舞聊天和進食的人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門口。
一個身穿黑色禮服身形修長的男子出現(xiàn)在了那里,他的一頭金色短發(fā)好像陽光一般耀眼,碧綠的眼瞳明亮中又帶著些幽深。這正是塞彌爾家族廣為人知的顯著面部特征,而來人的身份也很明顯,正是這場晚會的主角,布雷敦唯一的王子殿下,埃德蒙塞彌爾。
在他身后,跟著一個高挑的少女,銀白色的長發(fā)直垂到腰際,眼睛仿佛像是兩塊瑰麗的冰藍色寶石一般鑲嵌在了白皙細膩的臉上。她微微低垂著頭,精致的面孔沒有任何表情,卻比一個楚楚可憐的少女更要惹人憐惜。
盡管她僅僅只穿著一身潔白樸素的修女服,卻比在場任何一位身著華麗禮服的女士都要美麗和耀眼,讓看到她的男士們紛紛失神,目光再也無法挪開。
一聲靴子踏地的清脆聲音驚醒了他們,埃德蒙王子邁步踏進了大廳,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通路,當他經(jīng)過時自動低頭向他行禮致意。
作為俘虜,圣女并未身戴任何鐐銬與鎖鏈,只是默默地跟在埃德蒙王子的身后,而埃德蒙王子似乎也為了照顧她特地走慢了些。
埃德蒙不像一個押解著俘虜?shù)尿T士,反而更像一位在舞會上炫耀自己王妃的王子。
穿過舞池的這段路顯得格外漫長,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著地面,整個大廳鴉雀無聲,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在回蕩。
終于,他們走到了大廳的最前方,這里有一個用于表演或者是演講的高臺,埃德蒙王子把這位圣女帶到高臺下面一個角落里的位置好,并且吩咐衛(wèi)士保護好她,才走到高臺上微笑著說道:“各位不必拘謹,今晚請玩?zhèn)€盡興?!比缓髶]揮手示意樂隊可以繼續(xù)演奏,才轉身在護衛(wèi)的帶領下走進了一條過道。
音樂聲再次響起,大廳里的氛圍又變得歡快起來,紳士和小姐們再次開始了熱烈的攀談,仿佛遺忘了剛才心生的羨慕或是嫉妒。
只有教皇國的圣女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角落,像是一位不受待見的客人,又像是一個囚犯。
長長的過道的終點是王室的餐廳,埃德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推開了厚重的大門。
長桌旁的人似乎正在討論著什么,聽到開門的聲音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他的父親,布雷敦的國王,塞彌爾家族的繼承者喬治二世。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埃德蒙,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態(tài)度。
在他右手邊坐著議會的首相,一位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的老人,盡管身體已經(jīng)老化,但精神看起來還很充足,他正在意味深長地打量著埃德蒙。
國王的左手邊坐著西境守護者,圓桌騎士團的統(tǒng)領蘭斯洛特公爵,他是一位黑發(fā)黑瞳的高大男子,繼承了蘭斯洛特這個延續(xù)了千年榮光的名字,而且在鎮(zhèn)守西境的過程中戰(zhàn)功赫赫,被譽為貴族中的貴族,英雄中的英雄。
他面色溫和,微笑著看了看埃德蒙。
而在這兩位大人的身旁,財政大臣,議長,巨龍騎士團的統(tǒng)領等等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國王主位的對面,長桌的另一頭空著一個位置,顯然是留給他的。
國王的背后佇立著一個身穿戰(zhàn)甲的少女,她面無表情地平視著前方,似乎對埃德蒙的到來沒有絲毫興趣。
這陣仗比內(nèi)閣正式的會議還要夸張,埃德蒙暗嘆一聲,今晚恐怕沒有那么容易過關。
“陛下?!卑5旅蓪χ鴩跣卸Y,然后對著兩旁的大人們微微躬身道,“各位大人?!?p> 國王不為所動,首相和團長則點頭回禮。
然而埃德蒙想象中被國王和各位大臣責問的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國王只是讓他坐下,旁邊的侍者則很快地為他端上了精致的美食,兩旁的大人們亦不再看向他,也不再繼續(xù)剛才他進來之前的討論,只是各自埋頭對付面前的食物。
對于這詭異的情況埃德蒙心生無數(shù)的疑惑,卻苦于無人可以詢問,只能也低頭開始吃東西。但是他始終心神不寧沒有胃口,擔憂的心情讓他下意識地越吃越慢,等他反應過來抬頭一看時,所有人都已經(jīng)吃完了自己的食物,正在默默地看著他。
“埃德蒙,”國王這時才緩緩地開口道:“你知道你惹下了多大的麻煩嗎?”
埃德蒙連忙起身低頭道:“陛下,這是我被一時沖動沖昏了頭腦,過幾天我會將海倫公主送回,并且將我封地的稅收作為賠償去給教皇國賠禮道歉的?!?p> “你回來的路上沒有收到布雷敦已經(jīng)在為戰(zhàn)爭做準備的消息嗎?”國王問道。
“已經(jīng)知道了?!卑5旅捎仓^皮回答道。
“那么,你為什么還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埃德蒙低沉道:“我只是想,布雷敦的人民沒有必要為我的錯誤付出代價?!?p> 國王失望地搖搖頭,厲聲道:“幼稚!擄走公主對哪個國家都是奇恥大辱,更別說這位公主同時還是侍奉神明的圣女,那位教皇能饒得了你,那些信徒也饒不了你!你想要布雷敦失去唯一的繼承人嗎!實在可笑!這么大的矛盾怎么可能和平地解決?”
埃德蒙沉默不語。
國王嘆了口氣,又緩緩地問道:“那你知道為什么明明你犯下了大錯,我卻要在今晚給你舉辦慶功宴嗎?”
埃德蒙搖搖頭表示不解。
“今天你將要學習到一個新的道理,要想糾正一個錯誤,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彌補它,而是直接把它變成正確的?!?p> 埃德蒙先是疑惑,繼而驚愕地望向了國王。
“既然明知教皇國不會原諒你,那就把教皇國消滅掉好了,這樣你搶走公主的錯誤就會變成天大的功勞?!眹踺p飄飄地丟出了這句話,就好像說出打死一只蚊子這么簡單的事情一樣。
“可,可是。?!?p> “沒什么可是的,毀滅了教皇國,就不會有人阻攔你迎娶這位亡國的公主了?!?p> “我。我?!卑5旅梢粫r不知道說什么。
國王卻沒再理會他,只是一邊敲打著桌面一邊自言自語:“在得到消息之后我們就馬上做出了出征的決定,剛剛我們只是在商量一些細節(jié)上的問題,關于該給你安排怎樣的一個軍職?!?p> “公爵大人堅持要讓你作為統(tǒng)帥,將來勝利后好為你的豐功偉業(yè)添上一筆;我和首相大人卻認為你還太年輕,沒有能力擔當起這樣的責任,最多做一個副手。不過看你剛剛的表現(xiàn),還是讓公爵大人掛帥出征把,你就在他身邊做一個參謀,好好跟他學習一下怎么打仗吧?!闭f完國王看向了蘭斯洛特,“蘭斯洛特,你看怎么樣?”
黑發(fā)的團長蘭斯洛特微笑頷首:“如你所愿,陛下?!?p> 國王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明天的閱兵禮上我會宣戰(zhàn),埃德蒙,到時候你就會隨軍出征?!?p> “定不負重任?!卑5旅傻痛怪^,沒人能看見他的表情。
“好好珍惜今晚的和平時光吧,埃德蒙?!眹跗届o地注視著對面的王子。
似乎是為了打破這有些尷尬的氛圍,蘭斯洛特笑道:“我倒是很好奇這位迷倒了我們的王子的圣女公主到底長什么樣子。”
“咳,”首相大人輕咳一聲,打趣道:“這我倒是有所耳聞,據(jù)說那位公主每次出行都有一個車隊的追求者跟隨獻殷勤,還好在她十六歲的成人禮上有神光出現(xiàn),那位教皇順水推舟讓她做了圣女終生侍奉神明,這件事才算消停。”
“神明,不過是騙人的把戲,”國王不屑地笑了一聲,“她叫什么名字,埃德蒙?”
“海倫,海倫博爾吉亞,陛下?!卑5旅芍币曋鴩醯难劬?。
“海倫,”國王沉默著思索了一會兒,“我似乎聽過這個名字?!?p> “是的陛下,歷史上曾經(jīng)有這樣一個女士,她的美貌足以顛倒眾生,引發(fā)了兩個城邦之間的戰(zhàn)爭,那個搶走了美人的城邦最終遭到了毀滅?!崩鲜紫嗷卮鸬?。
“哈哈哈,”國王大笑了起來,“戰(zhàn)爭,真是有趣,歷史難道會重演嗎?”
“我想除非他們那位神明親自下凡來給他們祝福才行?!碧m斯洛特幽默道。
桌邊的人都笑了起來,只有國王身后的少女依舊面無表情。
“塞西莉亞?為什么不高興?”國王注意到了她,扭頭問道。
名叫塞西莉亞的女騎士扭頭看了埃德蒙王子一眼,碧綠的眸子里寒光逼人,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好好好,我的公主殿下,大概我們又違反了某條騎士準則了,”國王自嘲道,“沒想到我這樣的人還生出了這么有正義感的女兒。”
“陛下不必自謙?!比骼騺喌貞?。
國王無奈地搖搖頭。
正在此時,大門被突兀地打開,一個護衛(wèi)闖了進來,急忙道:“有兩位巨龍騎士喝醉了想要調戲圣女小姐,現(xiàn)在正在和護衛(wèi)僵持?!?p> 埃德蒙連忙站起來就要沖出去,卻被國王叫住了
“鎮(zhèn)靜,埃德蒙,先想想應對的方法,”國王嚴肅地看著他,“你的魯莽總有一天會殺死你,不是今天,就是明天?!?p> 埃德蒙站住,但臉上依舊焦急無比。
“不必焦急,你的妹妹已經(jīng)過去了,她對于維護正義這件事相當上心,”國王安慰道,思索了一下又回頭說道:“各位大人,請和我們一起湊個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