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淌著水龍頭流出來的涼水,把洗了一遍的碗筷全都放進水槽里。腦子里還在想錐子上為什么會有自己的指紋。
如果沒有人把錐子拿出去過,那么,那個錐子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楊有才家門口呢?難道是有人小偷進了屋,而且他什么都不偷,就只偷了一個錐子?
這根本說不通,因為門沒有被撬過的痕跡,而且這兩天家里一直都有人。除了星期五,也就是王大富死的那天。
下午時分他去學(xué)校接了楠楠,宋儀也在外擺地攤。只有那個時間段家里沒有人。
但那個人又是怎么進的屋,他進屋為什么只拿一個錐子?
沖洗最后一只碗的時候張明忽然想起家門外的那盆花盆地下壓著一把鑰匙,鑰匙用膠帶貼在花盆盆底。那是劉金為了防止有時候出門忘了帶鑰匙而準(zhǔn)備的。
想到這里,他趕緊出了門,把那個只有干沙土的花盆拿了起來,花盆盆底空空如也,連膠帶也沒有了。
“沒了!”張明手拿著花盆,心中忽然生出一種異樣。這時,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楊有才的電話。
張明一看到這個電話就頭疼,不想接但又不得不接。
“喂,楊警官?!?p> “劉金,那個錐子是兇手放到我家門口的?!睏钣胁糯螂娫挼臅r候正在開車前往警局的路上。他也是忽然才想起來,既然兇手知道關(guān)秋月的身份證以及電話號碼,那么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張明和宋儀的嫌疑了。
因為他們沒有能耐去弄到那些東西。
聽到楊有才的話,張明愣了一下,似是沒有聽清,問了一句“什么?”
“我昨晚看了我們小區(qū)的監(jiān)控,保安見到了兇手的樣子,他眼角下的確是有顆黑痣?!睏钣胁诺?,“你之前說你在王大富死之前沒有碰過家里的錐子,那么兇手又怎么會拿到有你指紋的錐子。我想兇手應(yīng)該已經(jīng)盯上你們了。你們這兩天待在家里不要出門。”
“他是拿了我家的備用鑰匙?!睏钣胁诺脑捵審埫髟俅螠喩戆l(fā)涼。
那邊的人又問道:“備用鑰匙?”
“對,放在屋外的備用鑰匙。那把鑰匙只有我知道?!?p> 電話那邊沉寂了幾秒,再有聲起,是楊有才重復(fù)的叮囑,“你們現(xiàn)在先別出門?!?p> 掛了楊有才的電話,張明把手機放在桌上,剛剛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打量了整個屋子,沒有看到宋儀的身影。
但見廁所門是關(guān)閉了的,走過去敲了一下門,門忽然吱呀一聲自己敞開,廁所內(nèi)也沒人影。
“楠楠,你媽呢?”
“她說下樓去買點菜?!?p> “下去多久了?”
“不知道。你洗碗的時候她就下去了?!?p> 張明想起宋儀以前就有先斬后奏的習(xí)慣,臉色一凝,拿起手機撥通宋儀的電話,電話撥通二十多秒之后才被接起,“你去哪兒了?”張明問道,直覺告訴他宋儀是去擺地攤那里了。
她那邊很吵雜,車的喇叭聲以及鼎沸的人聲吵吵鬧鬧,張明依稀聽得一句“我在去擺地攤接人的路上……”路上后面的聲音被公交車的喇叭聲完全蓋過,緊接著宋儀就掛了電話。
張明臉色有點難看,準(zhǔn)備再打個電話,但想到她是去了擺攤那里,就放棄了打電話的想法。叫上楠楠一起出了門。
宋儀也不知道張明沒有聽清自己的話,只覺得自己說了,自己正在跟隨兇手的路上,就在兇手回頭那一瞬匆忙把電話掛了。
兇手正在去往的地方是比自己住的小區(qū)更加偏遠(yuǎn)的地方,從公路旁的那個臺階往下走,眼前的建筑就更急千瘡百孔。
不足一米五寬的巷道里兩旁都是灰黑色的磚墻,墻上的房頂也是灰黑色的瓦片。有的瓦片上生長著密密麻麻的野草,有的則被風(fēng)刮斷的樹枝打得七零八落。
宋儀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只在買菜的時候聽說這一片區(qū)過不了多久就要拆遷。
在巷道里走了一分鐘,再小心的趴著墻跟著黑衣人轉(zhuǎn)個彎,眼前果然出現(xiàn)好幾個“拆”的大字。
宋儀也不算笨,知道自己對這邊不熟,所以轉(zhuǎn)了一個彎之后,她就帶著疑慮停了下來。
這里的巷子不是一路通到底的那種筆直的路,到處都是T字路口。她記不清路,反正已經(jīng)知道他藏在這里,要是再繼續(xù)跟著,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的話,那么自己就功虧一簣。
想到這兒,她躲在轉(zhuǎn)彎處謹(jǐn)慎的從墻角探出一只眼睛,黑衣人還在繼續(xù)往前走。走了約莫幾十步,他便往右拐了個彎。
右邊的方向就是他們剛剛進來的方向,他要去的地方若是在那個方向,剛剛進來的時候為什么不直接在上個路口拐彎,而是選擇多走一截?
宋儀這樣想著,心里忽然踉蹌起一個強拍,“他發(fā)現(xiàn)我了,想要從后面包抄過來!”
想到這一層,宋儀慌張的四處打量,自己現(xiàn)在的位置是個T形路口,他剛剛是往右行再右拐,自己是絕對不能原路返回。
但如果跟著他往右行的話,他萬一剛好站在下個路口,那自己豈不是要被發(fā)現(xiàn)。腦海里迅速做出判斷后,宋儀立即轉(zhuǎn)身往左邊的巷道跑了過去。
這條巷道很長,跑了大概有一百米,眼前才出現(xiàn)一個路口。路口處有兩條路,一條是直行,一條是往右拐彎。
這邊的房屋比來的那邊更為破舊,幾乎都沒有門窗。宋儀想了一下,又擔(dān)心是自己想多了。便往右邊拐了個彎,在地上撿了根木棍,躲進了一間空屋里。
她的心咚咚的狂跳個不停,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里,她自己就能聽到胸口如鼓輕錘。
她輕輕喘著氣,安靜的把身體死死往墻上貼了不知多久,心準(zhǔn)備松懈一下的時候,墻外面忽然傳來了腳步。這墻早已到處是縫,透過縫隙,能看見外面一身黑色的人正停在墻角處。
見到黑影,宋儀的身體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抓棍的左手又緊緊握了起來。
墻外的人停頓了片刻,身體往右拐了個彎,就在宋儀覺得他會右行的時候,他又把身體轉(zhuǎn)了回去,沿著之前的路走了過去。
宋儀又松了口氣,在屋里呆了十幾秒后,她悄悄的從地上站起來,走出破屋。
她腳步輕如羽落,走出屋子后輕輕的貼著對面的墻面,屏住著呼吸,想要從墻角處看一下黑衣人走遠(yuǎn)了沒有。
如果走遠(yuǎn)了的話,那么自己就可以延原路返回,離開這個地方。
她左手拿著棍子,右手趴著墻,像一只站立起來的壁虎,鬼鬼祟祟的從墻角探出一只眼睛。
視野還來不及清晰,猛然一雙手從墻角處伸出來抓住了她的頭發(fā)。宋儀驚恐的“啊”了一聲,想也沒想,本能的揮起棍子,給對面的人狠砸了幾棒。
那人吃了痛,松開了抓住自己頭發(fā)的手,也接住了棍子。宋儀當(dāng)機立斷,松了手拔腿就跑。
后面的人又立即追了上來。
宋儀不敢回頭看,只聽得見后面的腳步聲一直都在。
這一次,她再來不及分析路況,見到巷子就鉆,見到可以暫時擋住后面的人的東西就摔。
在把一扇靠墻而立的木門推倒后,慌亂間宋儀看見了黑衣人的臉,他臉上的口罩沒了,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身材與劉金相似,雖然也胖,但要瘦點。
還好他胖。
宋儀在心里想了一下,把木門推到后又拔腿往前方繼續(xù)逃。忽然見得前方百米處豁然開朗,那是巷道的盡頭,只要跑了出去,外面應(yīng)該會遇見人吧。
宋儀捂著肚子,卯足了勁兒。身后的男人在看到巷道盡頭是一條寬路時也卯足了勁兒。他的表情猙獰嚴(yán)峻,仿佛不抓住宋儀誓不罷休。
“宋儀,別跑,是我?!?p> 忽然他喊了一聲宋儀的名字,宋儀聽到聲音果然有一絲猶豫,就在她猶豫的那一瞬間,男人忽然跳起來往前撲了過去。
手剛好觸到宋儀的后背,突如其來的一推,宋儀站不穩(wěn)腳跟也往前撲倒了下去。
巷道的盡頭外有一道石頭堆砌的崖,崖旁張滿了樹,樹外不遠(yuǎn)處是一條兩米寬的小河,河岸上坐著兩個釣魚的老頭兒,其中一人忽然轉(zhuǎn)頭往后看了一眼,拍到伙伴的臂膀,“剛剛好像有人在喊什么?!?p> “什么喊什么,你聽混了吧。”
老頭兒又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了無一人,蔥郁樹林擋住的那排舊屋也安然寂靜。
樹枝遮掩的后面,宋儀被男人捂住了嘴巴,眼睜睜的透過樹枝見的縫隙看著老頭轉(zhuǎn)過身去。
她身體瘦小,奈何不得男人,男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把她壓住后立即從身上掏出一塊布堵住了宋儀的嘴巴,再把她提起來往舊屋深處走了過去。
“對不起,我也是為了你們好?!?p> 男人把宋儀帶到一間空屋里,屋里有一塊木板,剛好讓宋儀躺下。
進了屋,男人又把宋儀雙手雙腳綁住,然后從兜里掏出了一個小白瓶子。
宋儀識得那是裝安眠藥的瓶子,劉金有段時間嚴(yán)重失眠,在網(wǎng)上買了一瓶。
但只吃了幾粒,之后就一直放在柜子上。
男人扭開瓶蓋,對宋儀警告道,“我知道你的女兒叫劉楠楠,也知道她在哪里上學(xué),什么時候放學(xué)。你只要別再叫喊,乖乖的把這個喝了,我保證,不會找你女兒的麻煩?!?p> “我知道你性格堅毅。但我也知道你有多愛她。你要是答應(yīng)了,就點點頭?!?p> 宋儀早已嚇得滿臉淚水,聽到男人的要挾,心里的恐懼更加讓她絕望起來。她盯著男人的眼睛,死死看著他眼角下的那顆黑痣,仿佛是要記住他的樣子。
之后,她紅著眼眶點了點頭,待男人解開布條,宋儀問了他一句話,“你怎么知道我叫宋儀?”
男人好似不愿回答她的問題,把小白瓶遞給了宋儀,“把它喝了。這是我用水兌散開的安眠藥。不會很痛苦?!?p> 他說得輕巧,好似自己經(jīng)歷過似的。
喝下藥水之前,宋儀又橫著眼睛放了生平第一句狠話,“你要是敢動我女兒,我不會放過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