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周圍應(yīng)該沒有墻,因為他已經(jīng)試探著走了好久。
腳下的路一路平坦,沒有高低起伏,沒有桌椅墻阻。張明伸著雙手往前方探摸著,希望能走出這個詭異的地方。
忽然前方亮起一束光亮,光亮里懸浮著一塊晶亮發(fā)光的物件。物件只有撲克的一半大小,通體透明,全身散發(fā)著幽藍(lán)的綠光。
或許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張明清楚得很,因為它曾在他手上待了五年。
見到它,張明像是看見了希望,也顧不得腳下是不是真的暢通無阻,邁起步子就向那個東西跑了過去。
“有了它,我就可以擺脫現(xiàn)在這些麻煩事了?!睆埫飨?,“以后重生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珍惜,只要比現(xiàn)在好,就好好活下去。一直到老。離開這具身體之前,我還應(yīng)該為自己去買一份保險。宋儀擺地攤賺不了多少錢,肯定不夠楠楠以后上學(xué)的開銷?!?p> 張明這樣想著,心里愉悅著終于能擺脫現(xiàn)在的麻煩事,又計劃著怎樣才能在自己離開后,附帶給楠楠生活保障。
他拼盡全力的向光亮處奔跑而去,腳下卻仿佛墜了千斤,任他怎么賣力怎么心急如焚,腳卻始終邁不開來。
忽然一陣狂風(fēng)霎起,張明伸手擋住風(fēng)襲,皺眉瞇眼,撇頭而避。脖子往一側(cè)扭過,風(fēng)中又忽有狂沙彌漫。他又扭頭,左手舉在臉前,右邊揚(yáng)起臂膀,鼻子抵在肩上以避狂沙。
狂風(fēng)驟起又驟停,待風(fēng)停時,張明舒了口氣,遠(yuǎn)處那束光依然閃亮著。“還好,還在?!睆埫餍牢康?,又想向光亮出跑去,然而全身仿若凝固,腳不能移,手不能動,頭不能回。
“怎么了?”張明驚懼,鼻子抵在右肩上,忽然之間像是有人捏住了鼻子捂住了嘴巴,不能呼吸不能言語。
張明掙扎著一身冷汗,顫抖了一下睜開眼睛,楠楠的手還在他臉前揮舞,應(yīng)該是想要去撥他的眼皮。
“爸爸,起床了?!?p> 張明嘆了口氣,縮回放在額頭上的胳膊,從沙發(fā)上坐起來,“你剛剛是不是捏我鼻子了?。俊?p> “我沒有。”
“你還想騙我?!睆埫靼雅畠鹤ミ^來,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又在孩子嘟囔著胡須扎臉的拒絕下捏了捏她的鼻子,“爸爸睡覺的時候不能捏爸爸的鼻子。”
“為什么不能捏啊?!?p> “因為很難受,會捏死人的。”張明下了沙發(fā),楠楠屁顛屁顛的跑進(jìn)了浴室,張明走過去的時候,她正拿著自己新買的牙刷,“爸爸,我?guī)湍銛D牙膏。”
“好,你幫我擠牙膏?!?p> 等女兒擠了牙膏,張明把女兒哄了出去,他關(guān)了門,撒尿的時候不禁回想起剛才那個夢。
那個屁系統(tǒng)要是真的回來了,我會離開嗎?
他洗了個手,浴室雖然簡陋陳舊,但卻干凈。小小的浴室不過一點幾個平方,對著門的那堵墻有一扇沙窗,沙窗的右邊掛著個圓圓的鏡子。
鏡子不大,比盛菜用的盤子還要小一點,圓圓的,周圍有一圈酒紅色的外殼。刷了牙后,張明湊近鏡子又仔細(xì)觀摩了一次自己現(xiàn)在的這張臉。
這張臉不像他的身材那么胖,只是有點微胖,眉毛粗濃,眼睛說不上大也不算小,是雙眼皮。鼻梁有點塌,鼻翼也有點寬。整個臉上唯一算得上優(yōu)秀的就只有那一張嘴巴,不大不小不厚不薄,不笑時顯靜美,笑起來時也不突兀。但配上別的五官,整個人依然是平淡無奇。
“平淡無奇?!睆埫鞯懒司?。對著鏡子打了個哈欠,就打開門出了浴室去。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為什么楊有才家門口那個錐子上會有自己的指紋?他又問了宋儀,這一兩天有沒有把家里的錐子借出去過。
宋儀搖了搖頭。那么,肯定是楠楠拿出去玩了。張明這樣想著,但錐子都被他藏在床下,楠楠怎么可能會鉆到那下面去?
張明又開始想這件事來,宋儀見他起床了,從廚房走了出來,“你今天在家里看著女兒吧。我等一下出去一趟?!?p> “你出去做什么?!睆埫鳁壛怂季w,看著宋儀道。雖然不愛她,但他還是比較關(guān)心宋儀的安危。
“昨天不是說好了嗎,我去找她們作證。”
“你直接打個電話就行了,不要親自出去。”
“放心吧。我們一家都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報應(yīng)不會發(fā)生在我們身上的?!彼蝺x道。
張明想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妥,他們一家三口,有兩個人與兇手有過“接觸”。在抓到兇手之前,誰也說不定兇手會不會回來滅口。
而且,錐子的事情他還沒有想明白,坐在桌上吃飯的時候,他道了一句,“還是直接打電話吧?!闭f罷,又問楠楠昨天有沒有去床底下拿東西。
楠楠搖頭,說床底下有很多蜘蛛,她才不會去鉆。
楠楠三歲的時候往床底下鉆過一次,她從小都怕蜘蛛,那一次嚇得連做了兩天的噩夢。所以,張明也只是隨口一問,并沒有對此抱有多大的希望。
宋儀夾了一筷子酸菜,道:“她三歲那次鉆床底被嚇了之后,你就是喊她進(jìn)去她也不會進(jìn)去?!?p> “嗯,知道。所以我才會把錐子放在床底下?!睆埫骱攘艘豢谙★垼瑖@了口氣,“希望能早點把兇手抓到。不然總覺得不舒服?!?p> 這是他最后一次生命,他顯然格外珍惜。有時候張明會想,要是自己沒出那次意外,生活會怎樣?
肯定不會像之后那樣,反復(fù)的經(jīng)歷死亡又重生,重生又死亡;體驗著多姿多彩的“精彩”人生。
用過早飯,女兒嘟囔著要看電視張明為她把電視打了開。宋儀收拾好碗筷準(zhǔn)備洗碗,張明回想了一下在流言傳出來之前劉金在這個家的作為,他會幫忙做飯做家務(wù)。
張明便往廚房走了去,“我來洗吧,你出去陪孩子看看電視?!?p> 宋儀臉上又浮現(xiàn)出淡笑,至從流言傳出來后,劉金就再也不曾進(jìn)過廚房一次,更別說關(guān)心她。
這幾天,眼前這個人的變化她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偷偷幸??鞓分?,甚至還會有些特別邪惡的想法——王大富死得真好。
聽了張明的話,宋儀也不爭搶,洋溢著一臉的暖光,把圍裙從身上脫了下來?!澳俏?guī)湍惆褔箛习?。?p> 她一邊說著一遍從腰間解開圍裙,張明又不好拒絕她,生怕會讓她感到自己的別扭,所以心無雜念的把目光一直聚集在水槽里的碗上。
為他系好圍裙,宋儀就出了廚房。楠楠看電視看的津津有味,喊了一聲“媽媽”。宋儀誒了一聲,這是一六年以后,她第一次真心實意的感覺到幸福。
那段不快樂的日子終于熬了過來,她從桌子上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男人的背影。臉上又泛起了甜甜的笑。
“媽媽出去會兒,要是爸爸問你我去哪里了。你就告訴他說我下去買菜了?!?p> “嗯,知道了,去吧?!焙⒆踊卮鸬穆曇舻故菦]有刻意減弱。
張明自然是聽見了孩子的回答,回頭看了一眼客廳,見宋儀彎腰站在孩子旁,便問道,“楠楠要去哪里?”
“她不去哪里?!彼蝺x道,“我先給她們打個電話?!?p> 張明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宋儀把手機(jī)打開,沒有撥通電話,她今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一起擺地攤的人打電話,對方答應(yīng)了,說叫她去接一下。不然找不到她的家。
她之前并未向張明解釋是因為她太了解劉金的性格,一旦他做了決定,特別是關(guān)于安全方面的決定,那是絕對不會再改得。
所以,結(jié)婚后的前幾年,只要是劉金不允許的事情,她都是先斬后奏。
反正劉金也不會罵她,如今的劉金好像回到了以前,所以她才敢大著膽子再做一次先斬后奏的事情。
不論如何,她都要為自己的男人證得清白。
出門前,宋儀偷偷看了一眼張明,見張明認(rèn)真刷著碗,時光好像回到了一六年之前的歲月。
她微微一笑,輕把門打開便走了出去。
對于王大富的死,宋儀是從來都不害怕的,關(guān)于那個兇手,她甚至還從心底感激他,感激他替天行道。
當(dāng)初被王大富辱了之后,宋儀是日夜禱告乞求,晨昏詛咒。希望上天能夠早點讓那個禍害收到懲罰。
特別是在劉金和王大富一起墮落后,她都快失去理智想要毒殺王大富。
那一年年后回家,她甚至都已經(jīng)把老鼠藥買好了,但在準(zhǔn)備動手的時候她害怕了。
她怕自己毒殺了王大富后被警察抓住,怕自己被抓了之后自己的女兒在學(xué)校被人看輕,被人孤立嘲諷和欺凌。
她不想自己的女兒有一個殺人犯的母親,由此她只有麻痹自己,裝作視而不見。像機(jī)器一樣看著劉金整日與辱自己的人打牌廝混。
所以,王大富死了,她一點兒也不怕。
宋儀平時擺地攤的那個地下通道離住所不算遠(yuǎn),走過去大概二十分鐘左右的距離。
出了門,她又給一起擺地攤的阿姨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在往常擺地攤那里等她。
她走過樓下的巷道,穿越過進(jìn)兩邊都是小吃商店的街市,就在快到馬路邊的時候,注意到前方十字路口處有一個黑色的背影。
那人的打扮與那天買自己錐子的人一樣,身材也差不多。宋儀心里緊張了一下,那人站在路邊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宋儀趕緊移開目光,把焦點聚向一側(cè),用余光鎖定著黑衣男人。
男人往宋儀的方向看了三五秒,然后向左側(cè)走了過去。
宋儀盯著男人的側(cè)影,猶豫了片刻,也立即加快腳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