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來，欒青河一家在村東頭分了一塊責(zé)任田，這塊責(zé)任田正好和鄰村范大個家的責(zé)任田挨著。范大個長得人高馬大，按理說應(yīng)該是一個干農(nóng)活的好手，但他卻是一個不務(wù)正業(yè)的二流子。范大個平時喜歡偷雞摸狗。他手中只要有錢，就去買酒喝。沒有錢的時候，他就去代銷點賒賬，經(jīng)常喝得酩酊大醉。

　　范大個喝醉酒之后喜歡發(fā)酒瘋，他站在大街上，見到誰就罵誰，村里人都對他非常厭惡?；氐郊乙院?，他就對老婆方秀拳打腳踢，他的兒子和女兒一見他喝醉了酒，早就躲出去了，不敢在家，只有等他睡著之后，才敢悄悄地回到家里。

　　后來，范大個的女兒出嫁了，她很少再回娘家。范大個的兒子十四歲那年就去跟人學(xué)木匠活，這個十六歲的半大小伙子深深感到在師傅家比在他自己家還要溫暖，所以只要不是節(jié)日，他極少回家。七、八畝責(zé)任田的農(nóng)活就落到了方秀一個人的身上。

　　方秀十分羨慕欒青河一家人。她家的地跟欒青河家的地挨著，她很少看到欒青河的老婆下地干活，她每次都是見到欒青河領(lǐng)著幾個女兒在地里勞動。不到中午，欒青河就讓幾個女兒先回家了，而他自己至少再忙半個小時才回家。

　　有一次，方秀問欒青河：“你咋又讓幾個閨女回家了？”

　　欒青河笑了笑說：“天太熱，幾個閨女都穿得整整齊齊的，我怕她們熱壞了。我穿的是短袖衣裳，熱一點也不要緊?！?p>　　方秀對欒青河充滿了深深的敬意。

　　一天上午，方秀去地里剔豆苗，正巧遇上欒青河領(lǐng)著幾個女兒在地里薅玉米地里的草。臨近中午，父女幾個就收工了。

　　欒青河來到方秀家的豆地里，放下一個甜瓜，他對不遠處的方秀說：“我拿的甜瓜吃不完了，送給你一個嘗嘗?！?p>　　方秀說：“你吃吧，我不渴?！?p>　　欒青河笑著說：“吃了吧，就當(dāng)給我?guī)兔α恕！?p>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方秀走過去拿起甜瓜，她真想大哭一場。方秀心里想：自己的男人有欒青河一半就好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每當(dāng)方秀去豆地干活時，她都忍不住往欒青河家的地里張望，想看一看這個心地善良的男人，跟他說上幾句話。

　　這年秋天的一個上午，方秀拉著一輛架子車來到豆地。她家種的黃豆有一部分已經(jīng)成熟了，但還有一部分葉子還是青的。她用鐮刀把成熟的黃豆秧割下來，準備拉到曬場里去曬，剩下的青秧再讓它們長幾天。

　　她低頭割著豆秧，忽然聽到欒青河家的地里傳來沙沙的響聲，她大聲問：“在玉米地里干啥活??？”

　　玉米地里傳來欒青河的聲音：“我打些玉米葉，回家喂牛?！?p>　　不一會，欒青河抱著一捆玉米葉從地里走了出來。他看到方秀就問：“你割豆子啊，你當(dāng)家的咋沒來啊？”

　　方秀苦笑著說：“俺當(dāng)家的能有你一半就中了！他天天除了喝酒，沒有二事干。”

　　說著，方秀抱起一些豆秧往架子車上放。

　　欒青河見狀，就放下懷里的玉米葉，幫助方秀往架子車上裝豆秧。

　　方秀連忙說：“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就中了?！?p>　　欒青河沒有說話，只是幫她把割下來的黃豆秧都裝到了架子車上。最后，欒青河又把豆秧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捆在架子車上。

　　方秀感激地說：“要不是你，我還得一陣子忙。今天晌午去俺家吃飯吧？讓俺當(dāng)家的陪著你喝兩盅?！?p>　　欒青河笑著說：“這點小活值不當(dāng)管飯。咦，你的眼咋紅恁很?。俊?p>　　“昨兒個，我眼里飛進去幾只小蟲，我一揉，眼就紅了。你只顧給我?guī)兔Γ⒄`你打玉米葉了?！?p>　　“沒事，這一捆就夠兩頭牛吃兩頓了。這幾天，我見天都是半上午過來打這么多玉米葉。”

　　欒青河幫方秀把架子車拉到路上，他背起那捆玉米葉就回家了。

　　方秀拉著架子車走在路上，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欒青河剛才問她，她的眼睛咋那么紅，方秀沒有跟他說實話。昨天晚上，范大個酒后把方秀打了一頓。方秀哭了半夜，雙眼就紅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