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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神塵魔

第四章 失手之過“謀殺”親哥

晝神塵魔 盤熊 2821 2019-08-20 22:56:14

  晝殷見晝塵如此愁容,問道:“現(xiàn)在可以閉關否?”

  出口竟不是關心,晝塵有點兒懷疑這不是親哥,不過也習慣了,并且,不止他自己懷疑,所有人都在懷疑,還好這事兒也有見證人。

  “哎——”自從今天犯了事兒,唉聲嘆氣的次數(shù)也多了,今天一天,把以前沒說過的“哎”都補回來了。

  晝塵抬手指著這石頭道:“鎮(zhèn)尸石?!?p>  晝殷并未感覺吃驚:“知道?!?p>  “知道?!”

  晝塵表面上默然不語,實則在心里早就想問候一下晝殷的十八代,可還是沒有,還不是因為牽扯了自己,哎。

  莞爾,晝殷道:“要不回去叫司查簡來,重新鎮(zhèn)一鎮(zhèn)?!?p>  “不必不必,無事無事?!标庩柟謿獾穆曇粲只貋砹?,晝塵道:“如果這是位要命的主,今早你劈開這山時,司查簡下來抓你,順便就把這事兒辦了,他自己都沒管,證明不打緊,而且還讓咱來這里閉關。說不定就是個倒霉蚊子,被拍進來了,這倒霉蚊子幾百年來,多了去了,他司查簡都不記得的,咱也別管了,權當是掘了人家的墳,咱做個好事,小心埋了就了事了?!?p>  剛才晝塵一通遐想把自己下個夠嗆,現(xiàn)在竟大言不慚的說“無事無事”?

  簡直就是口吐芬芳,聽不得!

  晝殷也知道這話不中聽,便道:“安全起見,我還是去找司查簡問清楚,這究竟是無名小卒,還是位惡煞?!鞭D身晝殷就要離去,手腳都已離了石縫,正是騰空而起,現(xiàn)真身的架勢。

  “等等?!睍儔m說話間就伸手拽住了晝殷的腳腕兒。

  剛準備走人的晝殷被這么一拽,下盤就不穩(wěn)了,一個踏空作勢就要摔下去了,還好這嬌子還算手疾眼快,伸手撈住了山上的樹枝,吊住了。

  這一撈不要緊,把兩人都嚇了個夠嗆,晝殷撈住的根本就不是樹枝,是那只腳!

  這新劈開的山,哪里來的樹枝!

  晝塵拽人的手還懸在半空,看著那腳,還有那腳上沒有血色的手,晝塵猜,即使不抬頭,晝殷也知道自己抓了個什么了。

  此情此景,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言語半句。

  周圍一片死寂。晝殷抓著那腳,沒有上也沒有下,背對著晝塵,晝塵只能看到哥哥的背影,這背影不似他往日那般好看,而是有些渙散失神。

  晝塵把手伸過去,想提醒他哥,上來吧,有事好商量,吊著也不是辦法。

  剛把手伸到晝殷抓腳的胳膊下想扶一把,誰知還沒挨著,就有一滴滾燙的鮮血滴在虎口上,下一瞬又冰涼的刺人。

  霎時間晝塵瞳孔緊縮,身體都僵住了,虎口的刺骨冰涼頓時傳遍四肢百骸,就連心都像是被扎上了刀子,疼的生猛。

  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那一拽,竟害的哥哥在這尸骨上劃破了手心,流了血。

  晝塵眼前一片朦朧,一道道的滾燙劃過了臉,害怕到麻木的感覺像是電流一樣傳遍了全身。

  “鎮(zhèn)尸沾不得鮮血生肉?!?p>  這是他從小就學過的東西啊,關于些稀奇古怪,邪門歪道的東西他記得最清楚,后果當然也記得。

  “輕則斷肢割肉,修為半散;重則腐神食心,積怨成魔?!?p>  此時晝塵的手頓住了,擺在那里不知該上該下,或者說他已經(jīng)忘記自己的手還舉著,也忘記了自己攀在斷壁上,身子一軟就掉了下去。

  下墜的瞬間,仿佛在墜入一場噩夢,越陷越深的恐懼讓晝塵整個人都更加麻木不已,仿佛斷了線的木偶,摔散在地上,摔在地上的瞬間,下墜感還在,晝塵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落了地,只覺得身后是個無底洞,空的讓人絕望。

  木訥的臉上有害怕也有后悔。

  躺在那里,晝塵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晝殷垂著的臉,失了神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晝塵身上,腐神食心時的害怕還定格在臉上。

  食心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來,砸在了晝塵的臉上,疼的很。

  望著上面的哥哥,晝塵的全身竟一下都動不了,就好像被牢牢站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也言語不得,曾經(jīng)的好動多言在此時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邊的太陽已經(jīng)完全升了起來,結界打開的時間到了,結界一開,兩人就會分隔兩地。

  此時晝塵是多么想沖上去,把哥哥拽下來,哪怕和他一起斷臂,從此我為你左手,你為我右手,可是不論是身體還是思緒,自己竟有那么一刻又退縮了!

  就在這退縮的須臾,尸骨沖出,帶著晝殷就進了閉關山洞,結界也在同一時間落下,晝塵徹底沒有了機會,任由尸骨將晝殷像牽線木偶一樣提著,帶進了山洞,最后消失的那一刻,晝殷的眼神都沒離開過地上的人。

  和剛在崖上時一樣,晝塵退縮了,沒有挽住哥哥的手,這次明明還有機會補救,可這次還是沒有。

  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還是個孩子,可他自己知道,這是他為自己的膽小懦弱找的無恥借口,從小干了那么多無恥之事,被人罵“無恥”時,毫無感覺,現(xiàn)在這“無恥”兩個字,從晝塵的腦海里出現(xiàn),字字錐心。

  原來自己竟真是這無恥懦弱之徒。

  即使猶豫的只有一瞬,可這一瞬間的心思感覺,讓晝塵覺得“惡心”,“無恥”,“懦夫”這些字眼,就是用來形容自己的。

  心里的折磨和身體的疼痛讓晝塵不堪重負,昏睡過去,睡夢中,滿是晝殷消失時求救的眼神。

  次日,也不知是不是次日。

  晝塵在山洞里睜開了眼,一入眼就是光禿禿的山壁,山壁上似乎有哥哥的影子。

  躺在地上,只覺周身空落落的,輕輕動個手指,都疼的厲害,晝塵這才恍然,自己摔下山崖,昏睡后又被結界打進山洞,更想起了哥哥,與尸骨為伴,不知會被折磨成什么樣子,興許……

  “哥……”

  這個字說出口是多么的痛,終究是自己害了他。

  恍恍惚惚的五載,每一天都是恍恍惚惚的過,這每一秒就好像沙海里的沙子,都能數(shù)出來,卻奈何怎么也數(shù)不盡,到不了頭。

  心里苦命的喊著:“沒有人來救救我們嗎?救救哥哥……”身在冰冷的地上,只覺心更冷,感覺不到跳動,只要一眨眼,就有哥哥的影子印在黑暗里,耳邊仿佛有話鉆進來:

  “為什么拽我?”

  “為什么不拉我一把?”

  “為什么不上來救救我?”

  “血劃過胳膊我好怕啊。”

  “我好害怕?!?p>  “食心好痛”

  “救救我——”

  “晝塵——”

  “你怎么不動啊?”

  ……

  字字句句,宛如銼刀,生生的銼在晝塵的心神上,頭疼的厲害,心也疼的厲害,可是偏摸不到也打不到頭的哪里疼?心的哪里疼?可就是疼的要命。

  以頭搶地,彎指抓心。

  只要醒著,就沒停過,妄想著生理上的疼痛,能削弱一下精神上的痛楚,可終究是于事無補,該疼的還是疼。

  疼暈了,等醒來了又是一場自我折磨。

  可每一想道腐神食心之疼定不及這萬分,晝塵就不自覺的狠命了起來。

  額頭砸的青紫,砸到流血結痂,砸破了結痂,繼續(xù)流著血,再長新的結痂,如此反復。

  右心的位置,抓痕遍布,一層覆著一層,一道挨著一道。

  洞里磕磕絆絆,身上傷痕累累。

  無論換了誰看,這晝塵現(xiàn)在的樣子哪還有從前的半分。雖趟過了五載,彼時少兒已成少年,可此間少年再無從前音容俊貌,嬉皮笑臉。

  五載恍惚獨語一字,數(shù)道疤痂滿嵌一身。

  *

  斷崖已出新草,朝日復攀尤花,露雨才知沾衣,春風卻已無暇。

  北山莞爾出來一人,站在斷崖之下,望著新出的草綠尤花,任露水沾了衣擺,也要信步期間。

  低頭拾了一物,幽然向了南山。

  這暖陽照在此人身上,竟生了古怪,變得凄凄慘慘戚戚,沒有了半分好顏色。

  一陣奇怪的聲音在洞外響起,先一聲像腳步聲卻又有些柔軟,踩在碎石枯枝上的腳步聲,踩的不穩(wěn),也踩的不實,接著二聲像什么東西拖在地上,“噔噔噔噔噔”的撞著石頭,再又是一聲腳步聲,接著又來了“噔噔噔噔噔”的聲音,這聲音就像是有形的陰風,吹的人耳朵發(fā)毛。

  就這樣一聲接一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清晰到這來音里有了呼吸聲。

  “……”

  朦朧間,晝塵醒了,半張著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淚已經(jīng)流干了,血也快流盡了,忽聽見那聲音,只覺是自己幻聽了,直到有個影子從洞口照了進來,映在自己眼前,順著望過去。

  “醒了?”區(qū)區(qū)兩字,聲音之冷絕,之刺痛,不亞于那五載折磨。

  人影近了,高,瘦,雖不見臉色,但只見輪廓也知這是哥哥,逆著光看不清臉,晝塵扯著脖子想抬起頭來看一看,是不是真的還活著,活著回來了,可終究把臉又埋了

  下來,不敢看那張臉。

  躺在地上,望著哥哥的腳,走的越來越近的,越來越近,立在了自己的眼前,這是一雙光著的腳,怪不得走的軟,踩不穩(wěn)。

  晝塵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想去觸碰一下,那確是結實的肉體,而不是像之前一樣的泡影,眼睛跟著手指,向著那雙腳就去了,可一看到自己的手上滿是血痕,指甲里厚厚的血痂,晝塵的手頓住了。他感受到了來自上方的凝視,仿佛在告誡自己,停下自己骯臟的手,你沒有資格碰我!

  “砰。”的一聲,晝塵的手無力的摔在地上。

  “砰。”的又一聲,從眼前人的手里摔下來一東西,不偏不倚落在晝塵眼前。

  晝塵仔細望去,霎時渾身一緊,眼前這東西映在眼睛里,直教他心驚膽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駭人的早晨。

  這是另外半截尸骨!就躺在他眼前!

  “送你一個禮物?!?p>  話音剛落,還在木訥之中的晝塵就被提著領子拽了起來,拽到了那人面前,對上了那逼視灼人的目光,自己就像一灘爛泥被人拽在手里。

  終于看清了臉,毫無從前嬌子之態(tài),取而代之的是妖邪魑魅,異謔陰詭。

  “對不起……是我…毀了你……”隔了五年的抱歉之音,終于說了出來,可說出來的感覺,不像晝塵想象的那樣,是會減輕了萬分之一的痛苦,反而又增了千斤的罪惡,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啊——!”

  一陣凄慘的叫聲傳出了山洞,是晝塵的聲音。

  心口好痛,這痛感比這五載壘起來的還要強烈,晝塵能感覺到這痛

  感來自自己的心,一個堅硬冰冷的物件被摁在了自己心口還留著血的傷痕上。

  額頭的汗如雨下,晝塵的嘴唇已經(jīng)疼的打顫,疼的發(fā)紫,可他還是硬撐著,盯著眼前人的眼睛。

  晝塵明白是自己活該吃此痛楚,怨不得別人,他想折磨就狠狠的折磨我吧。

  胸口的冰冷霎時間又燙的厲害,皮肉燒焦的味道彌散在空氣中。

  晝塵受不住了,伸手去抓哥哥鉆著自己心的左臂,只是抓著,確沒有將其推開??蓵儔m卻被推開了,扔在了地上。

  抓著哥哥胳膊的手,一不小心將衣袖扯了下來,露出了衣袖下隱藏的駭人的疤痕,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黑色疤痕,從手心里開始,密集的爬著,指向了心的位置。

  “呵?!崩湫σ宦?,晝殷開口道:“好弟弟,謝謝你‘殺’了我,這是我的回禮,慢用?!?p>  說完就轉身消逝的無影無蹤。

  晝塵在昏迷前看到的,只剩這決別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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