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彬又一次被扔出帳篷的時候,他一眼就看見了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的培根先生。
他開口問道:“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培根先生臉上頂著黑眼圈,語氣沉重:“沒睡著……總覺得有點對不起拿破侖先生先生他們?!?p> 他還是個淳樸的孩子,想到獨自忍受折磨的豬人們,有點于心不忍。
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他有點想自己的那只海象了。
雖然在面前的時候煩得很,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回家以后又覺得只有自己的窄小房間空曠了起來。
周彬看看他臉上的表情,了然于心,甚至還有點唏噓。
想當(dāng)年他第一次養(yǎng)了兔子的時候,也是這么心心念念,茶不思飯不想。
以至于后來兔子因為天氣太冷驟然去世,他還傷心了好一段時間。
海象就沒有這個問題——天越冷它們越活潑!
至于夏天怎么比……這不是還沒到夏天嗎!
他拍了拍培根先生的肩膀:“我懂?!?p> 培根先生:“?”
左右也沒什么好收拾的,身上多余的物資也早已存進(jìn)了箱子里,出發(fā)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他洗漱了一番,從背包中摸出了手杖:“走吧!”
去的路上當(dāng)然還是滑雪為主,要是不幸碰上上坡,那就只能發(fā)揚(yáng)精神,艱難爬坡了。
剛剛出門,周彬突然反應(yīng)過來:“說起來,我們是不是說好要給拿破侖先生帶點好吃的?”
培根先生點了點頭,展示了他背上的行囊。腌好的肉塊滿滿當(dāng)當(dāng),充滿了用干草編織的袋子。
“棒!”
冬天寒冷的氣溫可以使它們獲得最大程度的保鮮。區(qū)區(qū)的一點趕路時間,不足掛齒。甚至拿到海象部落的時候,恐怕都新鮮得像是剛剛割下來一樣。
畢竟老實說,極度低溫對于微生物的抑制效果超乎想象。周彬以前很喜歡的一位古生物學(xué)家,就曾經(jīng)親口嘗過猛犸象的肉——據(jù)說還比較難吃。
周彬腦子里的念頭已經(jīng)飄到了天邊,身體還是很誠實地趕路。
他的手杖簡直是bug級的裝備,對于滑雪速度也有一定的加成。
換句話說,他可以消耗更少的體力來達(dá)到跟以前一樣的速度。
于是他當(dāng)仁不讓,滑在了前面。培根先生緊隨其后。
這樣的雙人隊形可以有效減少后面的人受到的風(fēng)阻,進(jìn)一步地節(jié)約體力。
雪原上的狼群,賽場上的職業(yè)滑雪選手,都會用到這種樸實無華,但是非常有效的小技巧。
培根先生在后面扯著嗓子喊道:“周彬先生,所以風(fēng)阻到底要怎么計算呢?”
周彬呼吸一滯,感覺這涉及到了自己的知識盲區(qū)。
天可憐見,他一個半文科生,這幾年基本都在跟凱恩斯之類的人物在打交道。這時候問他物理公式,那不好意思,早就還給當(dāng)年的老師了。
他糾結(jié)了幾秒,最終不得不屈辱承認(rèn):“我想不起來了……”
培根先生發(fā)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音:“這樣嗎……”
氣氛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就連天上飄落的雪花都充斥著尷尬的氣息。
周彬試圖挽回自己的尊嚴(yán):“根速度和表面形狀好像有點關(guān)系……”
培根先生趕緊配合:“厲害呀周彬先生!”
“……”
“……”
兩人都陷入了無話可說的狀態(tài)。
要讓周彬繼續(xù)扯出來點什么物理知識,顯然是白日做夢。培根先生也實在缺乏更多的彩虹屁,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好在周彬留學(xué)的那幾年,別的沒學(xué)會,尬聊水平那叫一個突飛猛進(jìn)。
他沉吟了片刻,出聲道:“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比昨天更冷一點?”
這招就是英國人的經(jīng)典開場白,可以說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突出的就是打破所有對話僵局的能力!
只要開始聊天氣,話題永遠(yuǎn)都會自己回到它應(yīng)該在的位置上!
秘技——尬聊起手式:天氣如何。
隨后對話的走勢將會從天氣轉(zhuǎn)到天氣預(yù)報轉(zhuǎn)到人生經(jīng)歷等等更有深度的話題,可以說是百試百靈。
果不其然,培根先生頓時有話要說:“是啊,聽鳥蛋先生說以后會越來越冷……”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這衣服也是鳥蛋先生做的吧?”
“肯定的!”
嫻熟地挽救了話題的周彬心中一笑,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小天才。
趕路的時候有人聊天,時間就會飛速流逝。
就在周彬啃下第六塊冰塊,滋潤喉嚨的時候,海象部落的剪影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他精神一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身后的培根先生顯然體力保存相當(dāng)完好,輕松跟上了周彬。
拿破侖先生他們沒有在部落里,似乎是一起出去捕獵了。
這幾天積攢的獵物應(yīng)該是被存放在了外面某處的雪層底下,以至于海象部落顯得非常干凈。
小海象在部落外玩鬧,硬是在萬物凋零的冬季玩出了一身熱汗。
培根先生眼睛很尖,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照顧的那一只。
“哈!”
他發(fā)出了愉悅的叫聲,沖過去將它拎了起來。
小海象顯然慌了一瞬間,但是當(dāng)它看清了面前的高大人影之后,臉上頓時露出了更加開心的笑容。
“有沒有想我呀!”
“嗷!”
培根先生一邊說著怪話,一邊用胳膊夾住了幾天沒見的寵物。
很遺憾,豬人們的蹄子不像人類的手指一樣敏感柔軟,所以擼象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任務(wù)。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有屬于自己的表達(dá)寵愛的方式——再堅硬的蹄子,上面總是連接著(相對)柔軟的肌肉。
周彬看著培根先生膨脹的肱二頭肌,和他臂彎中幾乎要翻出白眼的小海象,有點無奈:“培根先生,你動作得輕一點啊。”
培根先生一驚,趕緊松開了胳膊,將差點黏在他的胳膊上的小海象揭了下來。
不過這種生物跟脆弱的人類幼崽不同,突出的就是個皮糙肉厚。所以要說受到了什么傷害,可能也就僅限于那么點心理陰影了。
果然,被放下來的小海象一溜煙地竄回了自己的房子,看起來是有點生氣了。
培根先生看了看自己健壯的胳膊,又看了看周彬的手掌,露出了窒息的神情。
周彬知道這人現(xiàn)在肯定急著回去哄寵物,一揮手:“去吧去吧,我去看看拿破侖先生什么情況?!?p> 培根先生如釋重負(fù),鉆進(jìn)了冰屋。
周彬則甩了甩右手上的手杖,自言自語:“今天預(yù)計狩獵的是這個部落吧……”
他左手拿著手機(jī),右手拎著手杖,離開的速度像是貼地飛行一般,激起了一層薄薄的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