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p> 殷姮低著頭，又重復了一遍。
她不該因為殷長嬴做事風格不符合她的原則，就忽視了他對她的關心，回報給對方的，只有例行公事的匯報，以及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愿接近。
現(xiàn)在想想，殷長嬴對她真的很好，這四年來，她寫的每封信，他都會回，唯一沒回的那次，他直接神降過來見她。
等她回到王都后，他又直接組建一個新官署，交由她來執(zhí)掌。并在知曉她被怠慢后，當天就安排這種人前顯圣的戲碼，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力量，從而重視她，敬畏她，不敢不拿她當回事。
仔細想想，其實四年前，他讓她去岷郡，本身就是非常信任她的表現(xiàn)了吧？
哪怕知道這是他收服人心的手段……
殷姮在心中輕嘆。
她也認了。
既然殷長嬴將她視作妹妹、心腹、臂膀，那她也該投桃報李，將他當作真正的兄長來敬愛，關心他的生活，輔佐他的事業(yè)，為這個國家的強盛盡一份力量，而非像之前那樣，只管民生，不問其他，仿佛這樣，就能逃避掉不想面對的事情。
做下這個決定的那一刻，原本壓在殷姮心頭的沉重一掃而空，變得豁然開朗。
殷姮抬起頭，望著殷長嬴，一直縈繞憂郁的眉宇終于舒展開來，淺淺地笑了。
她知道，自己終于找到了在這個世界的又一方向。
昭國的霸業(yè)，與讓百姓生活的更好，本就不矛盾，不是嗎？
殷長嬴看見她展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鄭高。”
“臣在。”
“剩下那幾個，全從壽陽太后那里要來，送去含章殿。”
殷姮有些錯愕，卻很快反應過來——讓她名義上的長輩給她當侍女？這這這……
而且跟著她，豈不是耽誤人家的姻緣嗎？
故她立刻搖頭：“大兄的好意，我心領了，還是讓她們在太后處盡孝吧！”
殷長嬴猜到她會拒絕，并未生氣，只道：“國中淑女配不上你的身份，她們到底有幾分王家血統(tǒng)，勉強頂用。若你看不上，待下月衛(wèi)國公主到了，讓她去伺候你?！?p> 殷姮有點心塞。
她不是不知道，這是殷長嬴對她好的方式。
以前他讓命婦當她的女官，是因為她年紀小，需要年長女性照顧，王室又沒有合適的人選，才從三公九卿的家眷里挑。
現(xiàn)在他大概是覺得，她需要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公開場合，身邊沒幾個身份高貴的侍女，委屈她了，才這么決定。
他幾乎不關心這種小事，卻能替她想這么周到，殷姮非常感激，也知道自己不該再拒絕他的好意。
你對別人好，別人卻不領情，總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但她真的不想要這么大排場??！
而且，他們方才的對話，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殷姮回想了一下，突然頓悟——這不就是她和她父母的相處模式嗎？
無論想要什么，只要對老爸撒個嬌就行，反正她爸的回答只有兩個，“好好好”和“買買買”。
然后，老媽就會數(shù)落老爹，言之鑿鑿，認為這么慣會把孩子慣壞。
問題是，每次一邊嫌棄她又懶又嬌，一邊什么家務都不讓她干，動不動就給她買一大堆衣服鞋子發(fā)飾首飾，在家里就喜歡給她梳各種發(fā)型，把她當洋娃娃打扮的，不是她親媽又是誰？
雖沒有親兄長能參考，可她依稀記得，自己應該有兩個堂兄？表兄？還是遠房兄長？他們也對她特別好，似乎也喜歡帶禮物給她。
難道說，這就是哥哥對妹妹的慣用模版嗎？天底下的模范哥哥都一個樣，不必主動提要求，好東西已經(jīng)全擺在眼前了？
都說長兄如父，是不是代表，用搞定老爹那套對付親哥，也一樣管用？
殷姮偷偷看了殷長嬴一眼，決定試一下，就主動摟著他的胳膊，軟語道：“可我不想那么多不熟悉的人，成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而且，含章殿進那么多外人也不方便，若是她們不守宮規(guī)，隨意走動，打擾到大兄怎么辦？”
這番話聽上去有些道理，實則完全不成立。
殷姮只知道燕朝是君王起居之所，規(guī)矩是整個王宮之中最嚴格的，無人膽敢擅離職守。但她還真不清楚，假如觸犯這條禁忌，下場是什么，只是有個概念——處罰肯定很嚴。
可她覺得吧，在攀龍附鳳的誘惑下，未必沒人敢冒險。
殷長嬴也沒有指出妹妹這點小失誤。
阿姮喜歡探究天文地理，宇宙玄奇，卻不懂許多規(guī)矩和人情世故，這是他早就發(fā)現(xiàn)的事情，但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條條框框本就是用來約束臣仆，令他們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而不是用來管束上位者的。
事實上，他這是第一次被人親近，而且對方還不是向他索要東西，反倒是拒絕他給的優(yōu)待，這種感覺十分新奇。
故他一點都沒有被冒犯的不悅，想了一下，便道：“阿姮說得不錯，含章殿本就是燕朝所在，自當交由鄭高負責?！?p> 鄭高立刻俯身：“臣遵旨?！?p> 看來這招有用！
殷姮頓時輕松了很多，終于有心情關注其他事情了：“大兄，衛(wèi)國公主下月來我國？她們要以什么理由前來？”
衛(wèi)國雖然是東方六國中最弱的國家，幾十年前就對昭國稱臣，國土都被昭國斷成了兩截。但到底是諸侯之一，總不可能公然說，我把嫡公主送過來給你當嬪妾，還是要那么一塊遮羞布的。
雖然把人送過來，其實就和隨君處置沒什么區(qū)別。
按照傳統(tǒng)，公主只有出嫁的時候，才能離開自己的國家。這樣沒名沒分，算怎么回事？
殷長嬴對衛(wèi)國的事情沒什么興趣，鄭高會意，代他回答：“回公主，衛(wèi)國以賀大王加冠，作為屬國，上供賀禮的名義，遣公子、公主前來?！?p> “實際理由呢？”
“衛(wèi)王重病纏身，太子在王都為質(zhì)?！编嵏呋卮鸬煤苡屑记?，“衛(wèi)國兩位公主，分別為兩位王后所出?！?p> 殷姮秒懂。
無外乎就是爭奪王位的那點事，假如衛(wèi)王死的時候，太子不能盡快趕回去，那么這個王位也落不到他手上了。
殷姮很好奇：“那這次來得是哪位公主？”
“兩位公主，一并前來?！?p> “哇哦?！币髪呀?jīng)腦補了一出綿延十幾年的宮斗大戲，忍不住望向殷長嬴，感慨道，“這可真是……”
要是按照電視劇的套路，她的這位兄長，就是她們競爭勝利的終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