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阿晚替你報了仇了?!焙蜗蛲戆哑盥档念^顱放在館寒的墓前,行了個祭祀禮。
館寒的墓設在了他妹妹的墓右前方,一如當初他護著何向晚的姿態(tài)一樣,只是如今,護的真真正正是他親妹妹了。
來兮山上的弟子都不知當日發(fā)生了什么。無名道士醒后,倒是仔仔細細聽了何向晚說明了來龍去脈。沉默良久,最終對外宣稱館寒是為了護住先祖遺物和何向晚而被賊人所害。他一生如此,大弟子走火入魔,他替他兜著,背了罵名,二弟子都給他下藥了,他還是想讓他的弟子走的清清白白,受人尊敬。如果不是怨柳所做作為太過瘋狂,他肯定也一并掩下了。
“師兄下葬的時候我不在,聽說,是以掌門之禮下葬的?!焙蜗蛲碚酒饋恚瑢Ω谏砗蟮膸壮琳f。“師父真的是,從來不計較這些輩分,他也不想想到了碧落黃泉他和師兄究竟誰排在前,誰排在后?!?p> 廂易沉將手搭在她肩膀上:“晚晚,逝者已矣,你館寒兄必然也不愿看你難過?!?p> “我知道?!焙蜗蛲硖痤^,瞇著眼看了看并不算特別刺眼的太陽:“只是有些感慨。我何向晚何德何能??!沾了與師兄妹妹同齡的光,平白多了一個疼我的兄長。”何向晚嘴角微微上揚。
然后,她將袖中擦得刀身锃亮、磨得刃上生寒的匕首拿出來,在館寒的目前挖了一個小坑,將匕首埋在里面?!皫熜?,簪子我留下了。黃泉路上小鬼難纏,匕首你拿著防身吧。還要……”何向晚看了看后面那個頂上放著精心編織的花環(huán)的墳墓:“還要保護妹妹呢!”
師兄是有多疼愛他的妹妹啊,連她一個替代品,他都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哄著她。若是他的妹妹還活著,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寵兒了吧。何向晚看了看那個花環(huán),是他師兄慣用的編花環(huán)的手法。應當是他去禁地之前編的,如今已經干枯了,卻還是精巧好看。
何向晚選了一些野花,編了兩個一模一樣的花環(huán),一個放在她師兄的墓上,一個放在他妹妹墓上,行了個揖禮:“師兄,阿晚告辭……”
廂易沉率跟著行了一個禮,轉身走在何向晚前面,似乎想要先替她踏平前路的波折。忽然聽到何向晚喚他:“廂易沉?!?p> 這是何向晚第一次喚他的名字,不是殿下,不是王爺,就單單是叫他的名字。廂易沉應聲回頭,何向晚將一個新編好的花環(huán)戴在他頭上。端詳他的模樣,忽然嫉妒的說:“連戴個花環(huán)都戴出一股子風流倜儻,果真是妖孽。不給你了!還給我……”
說著,何向晚踮腳假裝要把花環(huán)取下來,廂易沉連忙將花環(huán)拿在手里,舉得老高,笑道:“給都給我了,怎么還要賴皮要回去!”
何向晚本來就生的嬌小些,這樣一來就更夠不到了。試了幾次,意識到二人現(xiàn)在的姿勢極其曖昧,不禁紅了臉,后退一步:“給你就給你,我還差那一個花環(huán)不成?”說完還是覺得臊得緊,急急地逃走了。
廂易沉將花環(huán)放下來,低下頭輕輕嗅了嗅,那花朵甜蜜的芬芳引得他不自覺得嘴角上揚?!皫壮痢!彼捉乐@三個字,覺得這個被他埋怨了二十幾年太過死氣沉沉的名字好像也變得好聽了呢。
何向晚又羞又臊的逃回自己的小屋,忽然聽到有人敲門。用手揉了揉緋紅的臉頰,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打開門。
“翠花姑娘。”談安在門外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才進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桌邊。“我來,代表我們十七人辭個行。承蒙姑娘照顧,這幾日我們也休整的差不多了,在來兮山叨擾多日,我們實在過意不去?!?p> 談安休整了這幾日,臉上多了些肉,雖然還是清瘦得不堪一擊,卻多了一股子文弱書生的書卷氣。
“談公子不必著急的,來兮山最是好客。你們畢竟還未痊愈,不妨多待些日子再走?!焙蜗蛲硗选?p> “不了,我們幾人離家許久,也甚是想念,不妨早些回去,也早點休整休整。”談安道。
“如此也好,公子以后打算如何?”何向晚問,又建議到:“我看公子談吐不凡,是讀書人吧?不妨參加科舉?”
“實不相瞞,我家世代經商,等到我這里,正逢當今圣上修改國策,商賈之子也可以參加科舉。家父大喜,兩位兄長都已經參與了家中的生意,無暇科舉,便想著讓我試試。準備了三年,這次我們是舉家搬往京城,家中都覺得我一定可以考上的,誰料……”
“抱歉……”
“無妨?!闭劙矎娦袚P起一個微笑:“我打算先繼承家里的生意,也好照顧這山上這群一同死里逃生的兄弟。再說,天南海北的走一走,她們或許就能找到了呢……”談安這人實在倒霉,仔仔細細將那胖子整理的并不完全女子訊息翻了幾十遍,還是沒有他家女眷的下落。
“這樣也好,留心些,應當是能找到的?!焙蜗蛲戆参克?p> “一定會的?!闭劙惭劾锏墓庠絹碓搅粒骸暗日业搅耍以偃グ残目婆e,造福一方百姓?!?p> 何向晚到了兩杯茶,遞一杯與他:“以茶代酒,我在此為幾位踐行了?!?p> ——京城——
“喂——!何景玉,我要走了。”緋心看著裝模作樣拿著書,卻困得眼皮打假幾乎把頭撞在桌子上的何景玉。沒有像往常一樣揪他耳朵,只是離著他遠遠地,喚了他一聲。
何景玉還沒有睡醒,被她這么一吼,嚇得抖了一下,頭就真的和桌子來了個親密接觸。他疼得“嘶——”了一聲,也不起來,就著這個姿勢趴在那里,迷迷糊糊地說:“走了?小祖宗,你又要跑哪里去?整個京城我都陪你逛遍了,你饒我一回行不行,我快累死了!”
“給你添麻煩了?!本p心低下頭,明明他們二人相看兩相厭,不知怎地,她就是想告訴他一聲?!耙院蟛粫?,我要回去了?!?p> “回去!”何景玉一個激靈坐起來“回來兮山?”
緋心見他的反應“撲哧——”笑了:“自然了,沒人煩你了,你開心吧!”
“怎么……這么早就回去了?”何景玉心里想,結果一不留神就說了出來。
“師姐來信了,說我爹已經醒了,只是身上的傷還要人照顧。來兮山的麻煩也解決了,我該回去了?!?p> “你爹那么多弟子,還非得要你來照顧不成?可以……再留幾日的嘛……”
“我二師兄……因為這次麻煩死了……我須得回去祭拜一下……”緋心說著,語氣有些酸楚。
“二師兄,就是把阿姐當親妹妹疼的那個二師兄?!币娋p心點點頭,何景玉嘆了口氣:“那阿晚應該很傷心吧……”
“應該回的?!焙尉坝裢蝗粍e過頭去:“走!走!走!趕緊走!你走了小爺正好清凈!我……我的蛐蛐兒好久沒喂了,我去喂蛐蛐兒……”
緋心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覺得心里又酸又甜:“何景玉——,別老是玩蛐蛐兒了。好好溫你的書,將來有功名傍身。你都不知道,你爹看你背下一篇賦來有多欣慰——”
“知道了——”何景玉轉過身來,假裝滿不在乎的樣子“你怎么和我姐一樣煩!”
“后會有期——”緋心笑著說。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退場方式,緋心躍上墻頭,消失在天邊。
“后會——有期——”何景玉看著空蕩蕩的天邊,呆呆地回了一句。
同窗馬小公子出來尋他,見他望著天空發(fā)呆,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怎么了,又把小姑娘惹毛了?我告訴你,對于喜歡的姑娘,你得哄,還不快去追,魂兒都沒有了快?!?p> “誰說我喜歡她了!”何景玉捅回去“從今日起,本公子要認真溫書,考取功名,等著能堂堂正正配上她了,就去她家提親!”
馬小公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揉了揉被他撞得生疼的胸口,嘀咕道:“搞什么?不是說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