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的時候,薇每次坐在窗邊俯望著街道,想到又將度過一個無眠的夜晚,就莫名地覺得一陣恐懼。
在這座城市,一個人住在這里,有時候會在這本日記、他們的過往上寫下自己也去了那里,可是,他真的能聽到嗎?
此時雨落,孤兒院對著民宿自己房間的那面有些老舊的白墻上,薔薇在風雨中搖曳,能聽到一聲尖促的鳥鳴,但并不能看到哪只鳥,薇想起當日自己一個人在霧海獨立于船頭的情形。
剛回奧斯陸的時候,常去墓地,發(fā)了瘋似地想夢到他,覺得在墓地、地下室這樣的地方,好像還能和李駿佑說上話似的,可其實,躺在那里的人,自己一個也不認識。也許是因為,潛意識中,我曾經(jīng)想過以后會和他尋一塊墓地,一起長眠于此。
那道墻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白色緊身長裙的瘦削女子,撐傘走了出來,她本來離開了,不知怎地,薇急切地盼望她能聽到鳥的叫聲,她似乎沒有聽到,離開了。
薇想著,我得下去一趟,發(fā)現(xiàn)她又折回去了,在雨薔中尋覓許久,她發(fā)現(xiàn)了它,然后帶它走了。自從記起南芳就是《舞》中自己偶遇過的那女子,心中就覺得怪怪的。
不想承認那就是她,可是,她那個時候為什么要去柏林呢?那個時候的她和李駿佑還有聯(lián)系嗎?她是為了見他才去的嗎?如果是為了他才去的,那是否是因為她還愛著他?那么他呢?
不想這么推斷聯(lián)想,可是控制不住,薇甚至覺得,也許自己一直生活在他給自己編織的美麗的夢網(wǎng)中。
受夠日記了,受夠他們之間的故事了,薇想把自己在他和她故事中的感受抹去,可是做不到,我對他的愛還沒死去。
午后,接連幾日以來的暑氣消散了一些,薇打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在門口遇到南芳,便問:“那只鳥怎么樣了?”
南芳一愣,笑了:“它沒事,飛走了?!毕氲絹泶说哪康?,抿著纖薄的嘴唇,試探著說道:“阿照的考試通過了,他約我慶祝,你要不要一起來?”
真替阿照感到高興,可是,薇又覺得:“他并沒有請我?!?p> 南芳低著頭:“也許是電話還未到呢?!?p> 想到那日南芳對自己說的話,薇說:“你或者可以帶上你的那位?”
南芳不解:“誰呀?”
薇有些無語,這才幾天,就忘記那個叫在東的男子了嗎,有的時候真佩服這個女人的記憶。忘記一個人好像對她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好吧,也許他是想單獨跟你慶祝呢?!?p> “你知道,我并不想這樣。”
“那你也應該跟他說清楚啊?!?p> “我覺得我已經(jīng)說得夠清楚了,是他不明白?!?p> 心里很矛盾,薇本想說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南芳靠著墻,深吸一口氣,搖頭說:“我覺得他不是喜歡我,人們是不是很容易把危難之際、低潮時候的陪伴當作愛情?”
寺廟傳來鐘聲,不知道怎么地,薇非常想離開:“我到鎮(zhèn)上有事,先走了?!?p> 南芳在背后說,無論怎么樣,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薇沒有回頭,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
在買蓮花回來的路上,收到阿照的信息,有空嗎,晚上一起吃飯吧。
“就我們?”薇問。
“我哥,還有我的老師,還有南芳?!毕肫鹉戏及萃凶约旱氖?,薇不知應該作何決定,當然想給阿照慶祝,只是:“好,我一定到?!?p> 休息了幾個小時,打開窗戶,落日晚霞給遠方的佛寺塔頂度上了一層金邊,阿照已經(jīng)發(fā)來了地址,薇簡單裝扮了一番,下樓告訴維珍自己晚上在外面吃飯,便出門打車。
在市內(nèi)一家壽喜鍋店,薇到的時候,拉辛和阿森卡已經(jīng)到了,打了招呼坐下以后,才發(fā)覺,原來自己并不是最后一個到的。
女服務員來問需要什么飲品,薇要了一杯黑加侖汁,阿照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拉辛問:“吃這個,你沒問題吧?”
薇點頭:“阿照喜歡就行,畢竟是替他慶祝?!?p> 南芳進來之后,先跟所有人表示歉意,她來遲了,沒有人介意這個。拉辛和阿森卡聊那些他們之間認識人的話題,薇插不進去,本就有些尷尬,現(xiàn)在總算好些了。
再給阿照祝酒慶祝的時候,薇注意到,南芳那雙狹長的眼睛都快成一條直線了,她和阿照之間的氛圍仍然親密。
薇打算戒酒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可是氣氛所致,也欣然飲杯,南芳也喝了很多酒,她喝酒的時候很豪氣。
斷片了,薇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頭昏昏沉沉的。開了窗,映入眼簾的仍然是熟悉的院子,這并沒有哪里不對,但,是誰送自己回來的?
洗完澡,洗漱清醒過后,還是沒想起昨晚喝醉以后的事,要是在大家面前做過失禮的事,那就真的,薇無語,以往也沒少喝醉,但那是在李駿佑、大衛(wèi)面前。
有人敲門,來人是維珍,給薇端來了早餐:“還以為你沒醒呢,早飯我端上來了。”
薇有些尷尬地接過早餐:“謝謝,真是麻煩你了?!?p> 維珍說:“沒關系啦,喝點紅茶對胃比較好,米粉是我做的,你嘗嘗看,我先下去了?!?p> 確實是有些餓了,薇邊吃邊給阿照發(fā)信息:“在干什么?忙嗎?”
“還好,在看師父發(fā)給我的案例,你呢,酒醒了吧?”
薇有些艱難地問:“昨天,是你送我回來的吧?”
阿照很快回復:“不只你啊,還有南芳,你一點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p> “送完你之后,我可再沒有再沒有力氣送南芳回去了?!?p> “什么?”薇驟然心驚。
“你是不是很介意和別人住一個房間,真不好意思,昨天沒能問你,都是女生的話,應該還好吧?你真的很介意嗎?”阿照聽見薇語氣不悅,忙解釋道歉:“是我考慮不周?!?p> “沒什么,我沒有做其他失禮的事吧?”薇也不是要怪阿照,心中卻只有一個慌亂的念頭,那個女人昨晚也在這個房間。
日記,日記呢,在窗邊的桌子上,它安靜地躺在那里。
“那倒是沒有,不過我們都很驚訝,你挺能喝的?!卑⒄招呛堑卣f。
薇不想再說什么,借口掛掉了電話,陷入了無限沉痛的記憶中,一想到駿佑,心還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