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院同樣是時代的產(chǎn)物,它早先是一戶地主家宅子,地主被打倒后房子被歸于國家集體做了改建,跟著城里走時髦成了隊里的敬老院。
但村里人好面子,除了五保戶老人搬來敬老院,其他人家子女怕被人說閑話,不讓家里老人去敬老院。這樣這地方?jīng)]有利用起來,逐漸被荒廢了。
到了大包干后敬老院更沒人了,連東西被人搬走,有的還被人給偷了搶了,總之到了今天挺大一個宅子,里面野草叢生、狗屎貓尿遍有,空蕩蕩成了鬼屋。
李雄海他們不進(jìn)敬老院,他們進(jìn)的是敬老院暗道,這是以前地主偷偷挖出來的逃難通道。
敬老院就在海邊,地下暗道的入口在個假廁所里,出口則在一處亂礁石之間。
這樣平時在礁石灘上埋伏一艘快船,一旦遇到海匪、黃禍之類圍村搶掠,那一家人順著地道上快船,直接就能逃入茫茫大海中。
這個暗道一直到修敬老院時候才發(fā)現(xiàn),因?yàn)榍鷱酵ㄓ?,迅速被孩子們拿來做了冒險屋,李雄海對這條暗道是記憶尤深。
李山屯大開發(fā)的時候這宅子和其他海草房一樣被推平了,暗道自然也沒了,此次重游舊地李雄海心里頗為感慨。
雖說是逃命通道不求輝煌,可這終究是為大人準(zhǔn)備的,所以通道空間不小,高矮上有一米半,地上用雜亂花崗石鋪就,修的比漁家的房子還講究。
只是暗道里面光線極差,李雄海進(jìn)去看了看后又爬了出來。
正在院子里的柳樹上拽樹枝的李抗洪問道:“海哥你怎么又出來了?下面有人嗎?”
李雄海搖頭:“沒人,就是太黑了。”
很快李雄大也回來了,他聽說這事后道:“小杰家里有個四節(jié)電池的大手電筒,讓他偷出來咱使一哈,那家伙賊拉亮?!?p> 李雄海笑而不語,就李雄杰那機(jī)靈鬼能把自家手電筒拿出來給他們用?估計這年頭大手電已經(jīng)是他家唯一的電器了。
他問李雄大道:“你回來的怎么這么快?路上跑?。俊?p> 李雄大嘿嘿笑道:“對咧,跑啊,給海哥辦事必須快,海哥你是好人,釣魚帶著俺、也不給俺起外號?!?p> 李雄海被這話說的訕笑起來,熊大真天真。
李雄大從家里拿了一些玉米桿、玉米棒,另外他還在路口撿了一截手臂長的白塑料管。
李雄海一看這是聚丙烯管,遇到明火能燃燒而且還挺耐燒的,產(chǎn)生的煙也少,就是燒起來有股子石油味。
舉著這節(jié)管子,李雄大得意洋洋如舉著奧運(yùn)火炬的運(yùn)動員:“看這個管子,它很好燒,一燒就會往下滴油,用這個烤魚才快咧。”
李雄海擦干凈管子搖頭:“錯了哥們,這管子不能烤魚,烤出來的魚狗都不吃,不過它現(xiàn)在有大用。”
“狗不吃我吃啊,我不嫌棄?!崩羁购槟税驯亲诱f道。
李雄大驚愕:“你這比狗還不如?”
李抗洪漲紅了臉:“瞎說,這叫響應(yīng)主席號召,勤儉節(jié)約。還有,我聽大人說人家直沽那里還就喜歡吃狗都不吃的包子呢,這是勤儉節(jié)約,勤儉節(jié)約的事能見比狗還不如?”
李雄海忙自己的,他的書包里有火柴,找了間空屋子后他拿了根棍子捅上個玉米棒,然后點(diǎn)起火來開始燒塑料管,很快塑料管軟化。
等塑料軟的像油一樣的時候,就在它即將到達(dá)燃點(diǎn)要燃燒了,他又眼疾手快把軟化的部分全給抹到了玉米棒上。
這樣,一根火把出爐了。
玉米棒加聚丙烯易燃又耐燒,但味道有點(diǎn)大,辣眼睛。
他們先一人一根火把下了暗道等待李雄杰,李抗洪問道:“咱們干嘛還得下來挨熏?。吭谏厦嬲覀€屋里烤不就行了?”
李雄海道:“周圍可是有人家的,讓人發(fā)現(xiàn)了咋辦?”
“就是,烤魚多香啊。”
李雄海以前經(jīng)常動手烤魚,這活對他來說不是事,他把玉米棒一根根撐起來堆成寶塔形狀,里面中空塞進(jìn)去撥開的玉米桿,一根火柴就點(diǎn)燃了。
他把羅非魚從嘴巴到尾巴沿下線剪開,然后掰開成片狀,打橫著綁在棍子上,這樣一手一條魚在火上轉(zhuǎn)悠,比整個炙烤更好烤。
為了最大程度的節(jié)省燃料,他讓另外兩人給他打下手,也一人舉著一條魚在外層火焰上轉(zhuǎn)悠。
隨后李雄杰回來,他放下鹽巴和豆油說道:“我媽把五香粉藏起來了,我家也沒有辣椒粉,倒是有干辣椒我給摘了幾個,行不行?”
李雄海道:“行,你舉著那條魚,跟他倆學(xué)?!?p> 海風(fēng)從洞口倒灌進(jìn)來,氧氣很充足,篝火燃燒的也很旺。
很快李雄海手里冒出來魚肉香味,吞口水聲和肚子咕咕聲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時間合適,他往上精心抹油和鹽,看到書包里有甜桿,他又找甜桿撕開使勁擰,擰出糖水來均勻的滴在魚身上。
香味更濃密了。
小刀割開的魚皮很快烤的卷了起來,雪白的魚肉變成淡黃色帶焦邊,熱氣騰騰。
李雄海撕了一塊塞進(jìn)嘴里嘗了嘗,其他三個娃幾乎異口同聲:“啥味?”
他聞聲一抬頭,看見火光外三雙眼睛泛著綠光跟狼眼似的,餓狼。
李雄海知道他們是又餓又饞,便很大方的把魚分了:李抗洪一條,另外倆人一條。
剛烤熟的魚熱的燙嘴,李抗洪不在乎,握著棍子上嘴就啃:“嘶嘶、嘶嘶,日麻的好吃哦,真香?!?p> “咱自己烤的魚,它能不香嗎?”李雄大滿足的咧嘴笑。
李雄杰什么話都不說,就狼吞虎咽。
有人曾經(jīng)問過美食家,什么時候的豬肉最香?美食家說你餓了的時候最香,越餓越香。
羅非魚也是如此,或許這年代羅非魚的肉質(zhì)跟二十一世紀(jì)沒什么區(qū)別,可條件不一樣,李雄海自己吃起來都覺得格外香甜。
他往魚上加糖水是對的,香噴噴、嫩乎乎的魚肉帶著甜味,這是淡水魚不曾有的味道,很好的壓住了羅非魚本身的一點(diǎn)水腥氣。
五條魚吃完,四個少年還沒有吃飽,沒有油水的肚子就像比下水道還要臟的那條道,怎么塞也塞不滿。
李雄海發(fā)現(xiàn)自己也小看自己的胃口了,于是他略一沉吟一揮手:
“再去偷魚?”李雄杰迫不及待的問道。
李雄海道:“今天到此為止,得適可而止。熊大你回家拿鍋,小杰回去弄點(diǎn)干糧,洪哥兒去打水再弄點(diǎn)柴火,我給你們燉個魚頭湯來泡餅子,好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