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章
蘇遠一進門，“冒昧了”還沒說完，人就定住了。同時定住的還有路岑一和林慧。
蘇遠和林慧的反應(yīng)在戴小青的預(yù)料之中，可是路岑一湊什么熱鬧，她用手肘頂了一下路岑一介紹道：“這是我和林慧的老同學(xué)，蘇遠。”然后跟蘇遠介紹了路岑一：“我和林慧的哥哥，昨晚相認的‘親’哥哥路岑一?！?p> 路岑一和蘇遠幾乎同時伸出手：“你好！”
蘇遠菱角分明的臉龐露出和煦的微笑：“初次見面，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p> 路岑一心頭萬馬狂奔，上天憐見他再一次見到讓他這初嘗怦然心動的人。
“愣著干什么？趕緊進屋坐，林慧總不要我介紹吧。”戴小青說。
“林慧，好久不見?！碧K遠的瞳孔因為意外驚喜閃閃發(fā)亮。
“呃，你好！”林慧被這忽然而至的意外重逢搞得不知所措，不知要怎樣反應(yīng)。她在腦海里設(shè)想過千萬種重逢的情景，唯一沒有這種場面。
“先坐，先坐?！甭丰伙w奔到廚房拿餐具，順便捋了捋發(fā)型，整理一下領(lǐng)子袖口，對著窗戶反光檢查一下自己的齊整，才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用他自信最魅力的微笑回到酒桌，“額，蘇先生喝什么酒？”
“叫我蘇遠好了，既然我冒昧來了，希望你也把當(dāng)朋友看待?！碧K遠整個人都閃閃發(fā)亮。
“呃，好嘞?！甭丰慌e起酒杯對蘇遠說得：“特別特別的歡迎你的到來，好奇妙的緣分啊，沒想到你是慧慧的同學(xué)，其實......”
路岑一話還沒說，戴小青就語氣溫柔且調(diào)皮地打岔道：“也是我的同學(xué)，好不啦。”
聞言，三個人都很克制地“哈哈”一笑，唯有林慧始終僵著一副刻意的笑容。
“呃，”路岑一猶豫一下，還是直呼了蘇遠的名字：“蘇遠”
“嗯？”蘇遠微笑看著路岑一的眼睛等他繼續(xù)說下去，路岑一的臉“騰”地像火在燒，還好是在酒桌上，可以用酒精后遺癥來借口，他忘了自己要說什么，便又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特別高興你的到來?！?p> “謝謝！”蘇遠也端起杯子仰天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我也很高興?！闭f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看向林慧，林慧迅速低頭吃菜。
戴小青也舉起杯子跟蘇遠碰杯：“老同學(xué)，你沒走真是太好了，我們又多聚了一次?！?p> “我可能會在這里呆上一陣子，以后可以常聚，不要嫌我煩?！?p> “哪里可能，你不知道隔了這么多年沒見有多高興。是不是，林慧？來我們老同學(xué)喝一個?！?p> “哦，”林慧遲疑了一下端起酒杯，自個兒“咕咚”就喝了，戴小青伸過來本想碰杯的，只好訕訕的自己喝了，蘇遠看著林慧笑道：“十年的變化之一是你會喝酒了，還有變得更漂亮了。”
戴小青打趣：“我呢？”
“你在學(xué)校就是?；?，現(xiàn)在更加有女性魅力，那天聚會，我差點以為是請了明星來熱場呢?！碧K遠一改戴小青印象中的冷漠寡言。
戴小青嬌笑：“喲，你也變化好大，以前你只跟林慧有說有笑，對其他同學(xué)你就是座‘冰山’，沒想到現(xiàn)在也學(xué)會了嘴上抹蜜，不過從你嘴來說出來的話，就是好聽。”
林慧安靜地坐在一旁只顧吃菜，誰也不知道她的內(nèi)心正在經(jīng)歷一場海嘯。
“蘇先生，哦，不，蘇遠，你說要在這戴上一陣子，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別的地方工作嗎？”
“他呀，上大學(xué)就去了國外，是只海龜呢?！贝餍∏鄵屩f，“前一陣他的公司被收購了，現(xiàn)在是有錢的閑人，所以想留下來玩一段時間，是嗎，蘇遠？”
“閑人是一個，有錢算不上?！碧K遠謙遜地糾正。
“哦，你是做哪個行業(yè)的？”路岑一饒有興趣。
“IT，研發(fā)軟件?！碧K遠回答道。
“哦，那你對電腦很熟悉咯，正好我的電腦出問題，什么時間幫我看看，我的好多舞臺錄影都在里面，我擔(dān)心死了，如果丟掉就是要我的命?！甭丰惑@喜道。
蘇遠看了一下手表：“現(xiàn)在時間不早，明天我來給你看看?！?p> “好啊，你明天什么時間有空？”
“我隨時都可以，看你方便。”
“明天我下班給你電話，方便留電話嗎？”
接下來兩個人互留了號碼，戴小青和路岑一都沉浸在各自的歡喜中，他們誰也沒有留意到林慧的沉默。只是蘇遠不時看向林慧，林慧真美，比讀書時更美更知性更像個小女人，也變得沉默寡言了，是不是因為自己突然的出現(xiàn)還是因為真的像戴小青說的那樣婚姻不幸福造成的，不得而知。今天她在桌上說了幾句話，用一個手都數(shù)得過來。
“林慧，方便我們也留一個電話嗎？我可能會在這里呆很長一段時間，有空的話，我們老同學(xué)可以聯(lián)系聯(lián)系?！?p> “額~”林慧遲疑不決，戴小青見狀解圍道：“這有什么不可以啊，是不，林慧?！?p> 林慧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遲疑可能讓人尷尬，便矜持地笑笑報上自己的號碼給蘇遠，蘇遠裝模作樣的輸入，然后他有點激動地撥通林慧的電話，“這是我的號碼?！?p> 本來是她和路岑一戴小青三個人的狂歡之夜，現(xiàn)在蘇遠成了今晚的主角，所有人都以他為中心。林慧本來如死灰般平靜的心被他的出現(xiàn)攪得塵土飛揚。
“你的話很少啊，讀書時你話很多的，我記得你跟戴小青兩個人總有說不完的話?！碧K遠一直在關(guān)注林慧，林慧大多數(shù)時候只低頭吃菜。
“是嗎？那要看對什么人?！绷只鄄焕洳粺岬鼗貞?yīng)。
路岑一感覺到其中微妙的情緒，對戴小青使了個眼色，指指手腕。戴小青何等聰明，馬上會意道：“來，大家舉個杯，圓滿一下，就結(jié)束吧，明天還上班呢?！?p> 戴小青和路岑一要去送蘇遠，林慧說：“我就不送了，我先幫忙收拾一下再走吧?！贝餍∏嗪吐丰恍睦锩靼祝谑菆A場：“那就辛苦你了?！?p> 路岑一回來，看到林慧還在收拾，便一起搞起衛(wèi)生：“慧慧，你今晚好奇怪，不像你平時的樣子。”
“是你們自己奇怪好不啦，你看你和戴小青都快粘到人家身上去了?！绷只蹜换厝?。
“有那么明顯嗎？”路岑一“嗤嗤”發(fā)笑，“林慧，你知道嗎？他就是那天晚我遇見了三次的人。”
“啊~”林慧手中的抹布掉了，“岑一”她用關(guān)切而又悲憫的柔聲喊道。
“哈，你不要那樣看我，我知道，但我就是抑制不住心砰砰亂跳，看見他我心里就像灌滿了蜜一樣。”
“怎么辦？”林慧眼睛霎時蒙上霧，無比心疼路岑一，這注定是一場無望的愛情。
“哈，傻瓜，你干嘛，是不是覺得我的初戀還沒開始就失戀了？你不要這么悲觀了，喜歡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與他人無關(guān)，他幸福我也會感到幸福的，這就是愛。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嗯，我信?！绷只蹚娙绦耐?，“這樣會很辛苦的，你還是不要見這個人了。”
“我才不呢，我活了三十多年，才第一次見到讓我怦然心動的人，怎么可以不見？我要感謝上天讓我和他相遇相識，雖然只是我一個人在幸福，那也是幸福，我會珍惜的?！?p> “你原來比我們還傻，還真。不要讓自己受傷?！绷只郾鞠肱拇蛩哪X袋，無耐，路岑一實在太高了，只好捏捏他的臉頰。
“我喜歡他，是我們兩個的秘密，懂？！”路岑一在嘴唇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廢話，我有那么蠢？”林慧癟嘴一笑。
“慧慧，你有沒有覺得戴小青喜歡他?”不管什么人，是不是一旦戀愛，不管是相戀還是單戀就會變得八卦。
“沒發(fā)現(xiàn)。”
“你真是一個吃貨，一晚上就看你在吃，吃，吃，小青在蘇遠進門后一句粗話都沒講，整個人都變了，說話溫柔舉止莊重還特別善解人意?！?p> “哈哈哈，路岑一你還有這么八卦的一面？”林慧大笑。
“笑你個小妖精，我看蘇遠好像更關(guān)心你，你們讀書的時候是不是玩得很好？”路岑一想了想，又搖頭：“不像，你對他很客氣，如果玩得好，不至于十年都不聯(lián)系。可能是覺得你變漂亮了，你今晚是特別特別的漂亮，你知道嗎？有一下，你喝湯的時候，我都被你迷死了......”路岑一瞇起眼睛做回憶狀：“你舀起一勺湯放在撮起的紅唇前呼呼的吹氣，耳朵上的長鏈耳環(huán)隨你的呼氣晃動折射出柔和微弱的光影，垂下的長長睫毛像幽深的森林出現(xiàn)在你極其溫潤的臉龐上，當(dāng)你嘴唇輕沾湯面時，戴小青正好喊你，你抬起頭，隔著湯的水汽睜開你朦朧的眼睛，微微一笑，我的媽呀，那迷人程度是人所不料的。我都看呆了！嗯，我眼睛的余光看見他好像也在看你，天啦，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了你吧，你得趕緊表示你已婚立場，不要讓他誤會?！?p> 林慧好笑地哼一聲，真是搞文藝的人！懶得再搭理他。人家說戀愛會讓女人變傻，原來戀愛也會讓男人變傻，而且變傻的程度比女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遠讀書時候的成績很好，而且是那種輕輕松松的好。林慧不行，數(shù)學(xué)是她拖分的大腿。蘇遠要幫她補習(xí)，她還老大不情愿，林慧說她放棄的時候，蘇遠像看見不爭氣孩子的父母一般憤怒：“你不把數(shù)學(xué)分數(shù)拉上去，怎么考大學(xué)？”
“那就讀一個?？茊h?！绷只垭S便說道。
“那我們就不能在一個地方讀書了?！?p> “哦~”林慧心里暗暗歡喜。原來蘇遠是這樣打算的，蘇遠也喜歡自己吧，肯定是這樣......那么多人喜歡他，他怎么可能喜歡一無是處的自己呢？哎，也許就把自己當(dāng)談得來的朋友。林慧自己給自己泄了氣。
“林慧，你一定要考上大學(xué)，我們要在同一個地方上大學(xué)，然后一起找工作，好不好？你答應(yīng)我的話，我就在你拿到通知書的時候告訴你我一個天大的秘密?！?p> 在蘇遠的逼迫誘哄下，林慧真的很努力地補習(xí)功課，因為那也是她的愿望，可以和蘇遠一起上大學(xué)，一起工作，然后~然后一起生活，林慧常常在憧憬這樣的未來，她喜歡蘇遠，但不敢讓他知道，如果，萬一，蘇遠不喜歡她，那豈不是連朋友也沒得做了，她寧可傻傻地享受現(xiàn)在快樂，每次她作對題目，有小小進步的時候，蘇遠總會滿臉喜悅地摸摸她的頭以示獎勵。她喜歡他摸她的頭，他寬大的手掌像自帶電流，摸她頭的時候，會有一股麻酥酥的電流從身體穿過。
蘇遠對她的特別，不知惹來多少人的妒忌，林慧心知肚明還有點點小小得意，冰山一樣的蘇遠只跟她玩只對她笑，而且只為她一個人補習(xí)，不知羨煞多少女生，甚至還有一幫低年級女生一放學(xué)就跟在她后頭起哄找她的不自在，她們是蘇遠籃球場上的小迷妹。林慧呢因禍得福，蘇遠怕她們鬧她，便像護花者般每天放學(xué)一定不遠不近陪在她身后，她知道他在后面，她和戴小青與他踏著同樣節(jié)奏的步伐，他或他們在后面，她或她們在前面，那個時候不管說什么她都特別容易笑，笑點低到無底線，其實，她就是想笑，她的心時時刻刻都是快樂的。
她的成績“嗖”“嗖”地上去，老師也笑，父母也笑，蘇遠也笑，她也笑，她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更美好，最好的年華里有最好的蘇遠。
高考放榜的時候，蘇遠是最早一批拿到通知書的，林慧等得心焦。蘇遠也心焦，但還是要安慰林慧，他約林慧去游船，讀書時他們沒少逃課去游船，老師對他們的逃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為他們?nèi)髡f中的補習(xí)了，因為林慧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
那天晚上天空忽然飄起霏霏細雨，舟船泛行于荷蕊散發(fā)的幽幽香氣中，岸上稀疏的小店霓虹招牌映在水面忽斷忽續(xù)。
斜風(fēng)細雨，倚船眺望，只見煙波滌蕩夜色，微風(fēng)頻拂臉頰，仿佛也拂去了連日的焦急，林慧暫時忘了通知書的事情，恢復(fù)了往常的快樂，時不時的咯咯笑，笑聲滾落水面，猶如玉珠落玉盤。蘇遠被林慧的快樂感染了跟著歡天喜地，他以為他將來的一生都會這樣歡天喜地的幸福下去。
“林慧，你想過將來怎么過嗎？有什么夢想嗎？”
“做平凡的人，過最平凡的日子?！?p> “??？！”這是他聽過的最出人意料的夢想。
“哈哈哈哈......”蘇遠的反應(yīng)惹得林慧笑得亂顫，笑聲比銀鈴搖出的聲音還悅耳還好聽，“像我爸媽，一輩子過著柴米油鹽的小日子，守著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家庭，沒有小說里驚世駭俗的動人心魄，卻溫暖踏實。我沒什么大理想，相守在身邊的幸福才是最平凡最踏實的幸福，那些小說里童話般的故事就像活在夢里的水草，夢醒了，就枯了?！?p> 蘇遠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他會一輩子守在她身邊，這是他的幸福。
兩個少不更事的青澀少年，同時望向煙雨深處，心里憧憬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