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林慧無比激動地給蘇遠打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溫厚的女人聲音：“你好，請問你是誰？蘇遠剛剛下樓買東西去了?！?p> “啊，你好，我是蘇遠的同學林慧，等下請你幫我轉(zhuǎn)告他，我拿到通知書了。謝謝！”林慧不知道接電話的是誰，她知道家里只有他和奶奶住，聽聲音絕對不是奶奶，也不是年輕人，她沒空深想，她腦子都讓接到通知書的興奮填滿了。她將要和蘇遠一起去到一個她向往的城市里讀書。
久不下廚的爸爸今天特意下廚露了一手，媽媽高興地打電話給親戚通知了個遍。整個家都籠罩在一片喜悅當中，妹妹一進門就嚷嚷：“好香”，尋著香氣，爪子就往盤里伸，媽媽雖然在打電話，但也不耽誤她眼觀六路，一手拍落妹妹手中還沒抓穩(wěn)的羊排骨，妹妹偷食不成，撅著嘴撒嬌：“老媽，明年我上大學，我要去五星級大酒店吃。”妹妹遺傳了爸媽的聰明基因，是出了名的女學霸。
“行，你要上天都行。”媽媽眼角的折子笑成了溝壑。爸爸在廚房聽到大笑。小小的家彌漫著溫暖踏實的幸福。這就是她深愛的家。在接到通知書之前，她的心像長了翅膀，天天想著要飛?，F(xiàn)在她突然不舍了。
蘇遠打來電話的時候，林慧正在擺碗筷。
“林慧，聽我媽說你接到通知書了，太好了。晚上我們一起看電影慶祝，我答應告訴你天大的秘密今晚兌現(xiàn)?！?p> “呵呵......”林慧傻樂，她很想知道蘇遠會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原來你媽回來了，你好開心吧。你就陪陪你媽。我爸做了好多菜，今天我也要陪我爸媽，他們好開心呢。我們明天吧?！?p> “好，明天我給你電話，咱們不見不散?！?p> 一個晚上腦子就像裝了馬達，興奮得怎樣都停不下來，年輕就是好，早晨起床林慧照樣精神抖擻，沒有一點一夜無眠的跡象。統(tǒng)共就幾件衣服，她也倒騰了一上午，妹妹實在看不下去了：“姐，你是要去約會嗎？”
“你亂講什么？”
“那你干嘛不停的換衣服，電視里去約會才這樣堆一床衣服也找不到衣服的嘛?！?p> “誰約會？你再敢亂講，我就不給你那套絕版珍藏了?！?p> 妹妹這才閉嘴，抬手投降。
吃完中午飯，林慧就出門了，太陽正是最烈的時候，林慧的額頭和后背都滲出一層汗，也只有蘇遠會想到看中午場的電影，整個商場售貨的比買貨的多。一天當中也只有這個時間是最難熬的，個個都蔫里吧唧的，只有林慧一步三跳的往電梯上蹦。經(jīng)過甜品柜的時候，她被甜筒吸引得猶豫了一下，只有那里還有幾個客人。算了，還是等蘇遠一起來吧，她比約定的時間來得早。
一個婦女跟著她踏上手扶電梯，“天氣真熱啊”后面的婦女用溫厚的嗓音說道，林慧回頭看前前后后也只有她們兩個，她便點頭稱是。
“這么熱，你也出來看電影啊?！眿D人看樣子很熱心。
“嗯，跟同學約好了?！绷只垡稽c兒也沒奇怪她怎么知道她是來看電影的。
“我也是，跟著小孩出來湊熱鬧，這不，替他們買兩個甜筒解解暑?！?p> “阿姨，你真好?！?p> 在換乘的時候，婦女快一步上前，一不小心在平地踉蹌，把一個甜筒結(jié)結(jié)實實的“按”到林慧胸口上。
“我的天啦，這可怎么辦？”婦女慌了，趕緊把手中的另一支往旁邊垃圾桶也給扔了，騰出手來從包里掏出紙巾要給林慧擦。
林慧看著胸口一坨冰激凌也是無語，“阿姨，你不用扔了甜筒的，我自己來擦就好了?！?p> “實在對不起啊，要不先坐那兒弄干凈再見同學吧，這樣在胸口上太不雅觀了?！眿D女指著臨窗的一排休閑凳。林慧想想也只有這樣了，先弄干凈再說，還好時間有多。
“同學，對不起啊。你看我這笨手笨腳的，剛從美國回來還沒倒好時差犯迷糊?！?p> “沒事的，這種天很快就晾干了。”看著胸口濕了一大片，連文胸的顏色都透了出來，也只能無奈。林慧本來就打算擦擦就好，蘇遠也不會嫌棄她的。沒想到婦女從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非要沾濕來擦。現(xiàn)在就只好等它干得不岔眼再上去尋蘇遠。
“同學，你多大了？長得真好看?！眿D女開始跟林慧嘮嗑。
“十八了，剛高考完呢。”林慧聽人夸有點不好意思。
“現(xiàn)在很多人都喜歡去國外讀大學，你有沒有這個想法??？”
“我讀中文，去國外念什么啊?！绷只垤t腆一笑。“是哦，阿姨，你剛才說你才回國的，美國好玩嗎？”
“美國有什么好玩的，我是在那里生活，這次回來是接兒子去美國?！眿D女看到林慧眼里有不解，又接著說：“我兒子從小跟我媽在國內(nèi)，現(xiàn)在大了，我們想讓他在我們身邊。”
她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給林慧看，一個漂亮的混血兒姑娘揉著一個男孩的脖子，樣子十分親密。“我兒子，帥吧，他今年也高考完，我這次回來就是給他辦出國手續(xù)?！?p> 林慧猝然一驚，“蘇遠！”
她諾諾地問道：“這個姑娘是？”
婦女看了看林慧的衣服，“哎，真好，快干了?！比缓舐朴频匦Φ溃骸斑@些年在國外呆久了，回來才發(fā)現(xiàn)國內(nèi)現(xiàn)在很開放了。我們這些常年在外的華裔反而更傳統(tǒng)，很多家庭還有訂娃娃親的習俗。哦，你看我說到哪里去了，你問這小姑娘啊，是個混血的孩子，媽媽是我們中國人，爸爸美國人，很漂亮吧，我從小看著她長大，跟我兒子可好了，我兒子也喜歡她，這回回美國，可是遂了他們的心愿?！?p> 林慧的腦子一片空白，蘇遠難道要跟她講的天大的秘密就是這個——娃娃親！回美國！
對他來講她是什么？莫不是一個笑話？他還逼著她補習，說什么要上同一個城市的大學，讓她感覺他是喜歡她的。
她不信，她要去問清楚。
她站起身來，機械地挪步上電梯。
影院大廳非?？帐?，除了一個漂亮的高個兒姑娘繞著一個男孩蹦蹦跳跳外再沒別的人，是蘇遠！旁邊的姑娘正好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林慧這邊，正是照片上的那個姑娘，不知蘇遠跟她說了什么，她興奮的揉住蘇遠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蘇遠沒看見她，她轉(zhuǎn)身下了電梯。
“想什么呢？”路岑一看到林慧在陽臺上出神。
“沒什么？還有酒嗎？陪我喝一點?！?p> “有心事？”
“沒有，本來今天破功了，準備好好開心的，誰知來了個不速之客，攪了酒興?！?p> “我覺得挺開心的啊，畢竟你們也是老同學，怎么感覺你很不喜歡他。”
“只是同學而已，難不成你每個同學都喜歡，我可沒那么博愛?！?p> 路岑一揚揚眉毛聳了一下肩，跑到屋里倒酒去。路岑一不像平常的路岑一，林慧也不像平常的林慧，兩個人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誰也沒察覺到各自的不同平常。
下午榮澤宇打電話來說他爸爸生日，想林慧陪她一起去給老人家過個生日。對這個說法，林慧感到意外。結(jié)婚這么多年，榮澤宇很少回他爸爸家，即使過年過節(jié)他都找加班借口不回去，她也就是結(jié)婚的時候見過榮澤宇的爸爸。
這是沒有辦法拒絕的要求，林慧換了身端莊的衣服下樓，榮澤宇已經(jīng)等在小區(qū)的門口，一看見林慧馬上下來給林慧打開車門，臉上掛滿卑微的笑容。
“要給爸爸買什么禮物嗎？”林慧問。
“不用，你去就是禮物?！?p> “可是我覺得還是要買禮物才對，畢竟是生日?！?p> “他什么也不缺，我也不知要買什么。”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林慧說：“那就買一個蛋糕吧，哪有空手給老人過生日的?！?p> 管家打開門，看見林慧眼里流露出異樣，只在他們結(jié)婚時見過一次，沒想到榮澤宇這次帶了媳婦回家。
榮父看見林慧時面無表情，只對榮澤宇說了聲：“來了?！比缓蠓愿缽N房開飯。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要按平時，林慧肯定會歡呼，今天看著它們居然提不起一點胃口。
“爸爸，今天你生日，我們不知道買什么好，就給你買了一個蛋糕，祝你身體健康?！?p> 榮父聽言，用眼睛瞟了榮澤宇一眼，然后冷冷地說：“我糖尿病，你給我買蛋糕，還祝我身體健康，這不是很諷刺嗎？”
“啊，榮澤宇你怎么不跟我說啊?！绷只蹪M臉赤紅。
“我忘了?！睒s澤宇賠笑道。
“既然來了，就吃飯吧。”榮父還是一臉冰霜。
“澤宇，我年紀不小了，身體也不好，公司的事情我想你來幫幫我?！?p> “你可以請經(jīng)理人，干嘛非要我一個外行去？”榮澤宇和父親的臉色一樣冷。
榮父嘆口氣，“我早知道我說了也白說，可是你搬回家來住總行吧?！?p> “不行?！睒s澤宇一口拒絕：“離我上班太遠了?！?p> “這么大個房子，我一個人太冷清了?！睒s父的話說得略顯凄涼。林慧心頭一熱，輕輕叫了聲：“澤宇”她希望榮澤宇對父親溫和些：“要不，我們?；貋砼闩惆职帧！?p> 榮澤宇對林慧微微一笑：“好，聽你的。”
“哼，你倒是很聽女人的話，遲早讓你吃苦?！睒s父看見榮澤宇一臉諂媚，心里就冒火，他非常討厭看見兒媳的這張臉，尤其是眉眼，像極了榮澤宇的媽媽。
林慧一聽榮父的話，慌忙低了頭吃飯，不敢再啃聲，她不知自己為什么就這么讓榮父討厭。
客廳里的氣氛太壓抑了，不管林慧說話還是不說話都是錯。她小聲地對榮父說自己吃得太飽了，可不可以到院子里走走。
榮父揮了揮手，示意她去。
還是結(jié)婚的時候來過這里，那時候，林慧就很喜歡這個大院宅，院子里遍植各色異草，花木錯落，樸實的石板在草地像是隨意但實則精細地鋪就一條小徑，小徑蜿蜒經(jīng)過一方石砌小水潭，一根通心竹滴滴答答的流進活水，水潭里養(yǎng)了幾尾紅錦鯉悠哉游哉，朝臨日光，暮著月色。
林慧很想搬把老藤椅坐在這兒，聽聽蟲鳴納納夏風，感受天地的生息，如果可以的話再品一杯清茗看一段閑書，鉆進唐詩宋詞里煮字療饑。
林慧想著不覺入了自己的夢境，一陣夜涼把夢驚醒，不知出來了多久，她急忙往回走。
“你不要把你對我媽的仇恨轉(zhuǎn)嫁到林慧身上，她是我的女人，我覺得她好她就好。”林慧聽到榮澤宇很大的聲音在駁斥父親，急忙把半只踏進門的腳收回來。
“哼，漂亮的女人守不住的，你不聽我的話，吃苦的日子遲早在那里等著你，你看看她跟你媽那副浪蕩樣子多像。你得好好管教才會乖，我看你都被她勾得都沒魂了，你不要走我的老路，女人沒幾個好東西?！?p> “爸，你再這樣說，我就走了。”
“走！我又沒叫你來，是你要哄媳婦，騙她說我的生日。你們鬧別扭沒轍了，拿我來當擋箭牌。你個沒出息的，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遲早跟你那個浪貨娘一樣跟人跑了?！?p> “爸~”榮澤宇怒吼道：“你怎么就不指望我點兒好。”
榮澤宇“忽”地站起身來四下看，拿起林慧的包提腳就往外走，林慧驚得退也不是，只好裝著剛回來往里走。榮澤宇一把拉住她：“走！”
一路上，榮澤宇鐵青著臉一句都沒有，林慧也不敢問，他媽媽是不是沒死這回事，他一直騙她，而且今晚也不是他父親生日，林慧不喜歡這樣被人騙，尤其是親近的人，但是今晚她無論如何也不敢問，她對榮澤宇的變臉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的陌生已心生恐懼。
看到榮澤宇在向家的方向開，林慧輕聲的用極溫和的聲調(diào)說道：“澤宇，我還不想回去。你聽我說，我不是跟你鬧別扭，我是真的想想清楚，怎樣好好跟你過日子，我想清楚了就會回家?！?p> 榮澤宇一腳踩住剎車，林慧一個往前傾，差點磕了頭，驚慌之余生氣地喊道：“榮澤宇！你要干嘛！”
“你不是要想清楚嗎？我給你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你一定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