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李斯的相府之中。
李斯看著長子李由命人快馬加鞭命人送來的這卷白紙,心中已然是震動不已。
尤其是隨之附帶過來李由寫的一封信,更是讓李斯陷入了震驚當中,扶蘇已死,這在無數(shù)朝臣認知當中,已然是一個不可推翻的事實。
而這樣的結(jié)論,卻是廷尉親手遞交給是皇帝的,而因此,咸陽城中,十幾位勛貴家產(chǎn)被盡數(shù)抄沒,三族被滅。
可是,李由的信件之中,則是告訴李斯,扶蘇并沒有死,而且洛陽中的事扶蘇也發(fā)揮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一瞬間,李斯就知道扶蘇使用了金蟬脫殼之計,讓咸陽中的所有人都誤以為扶蘇已經(jīng)死了,從而露出本來的面目。
原本,扶蘇在明,眾人在暗,不管是誰,都不會露出真面目,可扶蘇這一舉動,則是徹底扭轉(zhuǎn)了過來,變成了眾人在明,而扶蘇則是蟄伏在暗處觀察。
這一計,不可謂不高明,可以想象,一旦扶蘇回到咸陽,將會掀起什么樣的熱議。
李斯猛然注視著咸陽宮的方向,只怕扶蘇未死的消息陛下早已經(jīng)知曉,可是,陛下對此同樣守口如瓶,只怕也是想觀察一下群臣的反應。
想起馮去疾這些日子以來在朝堂之上竭力為公子贏高造勢,而贏高在始皇帝面前也是竭力表現(xiàn),李斯就不禁感到一陣好笑。
公子高這簡直就是被扶蘇給耍了,在皇帝面前表現(xiàn)的再好,敵不過扶蘇在洛陽弄出來的那一番動靜,連故韓的公子橫陽君韓成都被抓了,送到了咸陽,這一份滔天的功勞不論你公子高如何表現(xiàn),也是比不上的。
而這些事情,陛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馮去疾和公子高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無用功罷了。
扶蘇雖然不在咸陽,但是,在陛下的心中,只怕比扶蘇在咸陽更為看重。
李斯再度拿起那些白紙,仔細的瀏覽著上面所寫的內(nèi)容,當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李斯大喜過望,有了白紙上的這些東西,統(tǒng)一貨幣,推行幣制的政策不日就可以開展。
而從中,李斯也是獲益頗多,可以選取諸多內(nèi)容作為參考,補充進自己設(shè)計的貨幣政策之中。
這其中,還有諸多扶蘇從民間獲取到的關(guān)于貨幣方面的信息,某種方面來說,給李斯極大的參考和啟發(fā)。
本來,按照李斯和嬴政的計劃,統(tǒng)一貨幣的事情還要再推遲幾年,讓他的長子李由到三川,其實就是為此項政策預埋的一個伏筆,只等李由將事情原委一切查清,便立即著手布置。
可是,扶蘇已經(jīng)提前將三川的那些六國余孽揪出來,如果再拖延下去,那么,只怕又會有新的勢力繼續(xù)那些六國余孽所做的事。
權(quán)力的真空一旦形成,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主動去填補它,這個道理,李斯同樣明白。
而透過白紙上的內(nèi)容,李斯已經(jīng)對扶蘇徹底改觀,他相信扶蘇已經(jīng)不是那個堅持分封制的儒生淳于越的弟子了,不然,這份白紙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從扶蘇的字里行間之中,李斯同樣感受的出扶蘇對于大一統(tǒng)的認同,對于郡縣制的認同,如果扶蘇堅定的支持分封制,又怎么會要求統(tǒng)一貨幣呢?
一個分封的國家,錢幣一樣還是不一樣有什么區(qū)別呢?只有郡縣制下,才會有對貨幣統(tǒng)一的需求。
諸子百家之中,也只有一個信奉法家學說的人,才會提出貨幣統(tǒng)一的要求,才會為此不懈努力。
管中窺豹,李斯知道,扶蘇真的和以前不同了,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李斯的選擇錯了呢?
到現(xiàn)在為止,扶蘇已經(jīng)不止一次的對李斯表露出善意了,李斯同樣感受的出來,就比如眼前這份有關(guān)貨幣統(tǒng)一,推行幣制的內(nèi)容,扶蘇完全可以獨自交給皇帝,自然會得到皇帝的贊賞,可是,扶蘇沒有這么做,而是將其交給李斯,將這份功勞分潤給了他一部分。
扶蘇的改變,以及釋放出的善意,讓李斯看到了希望,如果這樣的扶蘇,未來這天下由扶蘇做皇帝也無不可,自己只需要盡心輔佐他便是。
可是,倘若自己真的倒向扶蘇,扶蘇能夠接納么?自己和蒙恬素來不和,這一點,李斯可是心知肚明,即便是李由這個郡守的位置,蒙氏兄弟也是非常不贊成,若非陛下力主,李由可做不得這三川郡守。
李斯將腦海中的這些念頭撇開,現(xiàn)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眼下最為要緊的是,是將這些白紙交給陛下,同時再次對已經(jīng)制定的貨幣政策,再一次進行勘定。
想到此處,李斯立即驅(qū)車趕往咸陽宮。
嬴政看完了李斯遞上來的奏疏,心中也是微微驚詫,關(guān)于統(tǒng)一貨幣,其實李斯已經(jīng)和他商討數(shù)次,之所以還未拿到朝堂上討論,然后推行,便是考慮到時機還未成熟。
而嬴政只是粗略的瀏覽了一遍,便發(fā)現(xiàn)相比較于上一次李斯拿出來的方案,這一次的方案無疑來說改進了許多,同時,其中還有一些地方,讓人耳目一新,為之嘆服,這才是讓嬴政最為驚詫的地方。
李斯在朝堂之中數(shù)十年,嬴政對于李斯那一套早已是熟悉無比,哪怕只是稍微一丁點的改變,嬴政也能感受的出來。
“丞相,你這奏疏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吶!”嬴政撇過頭,看著李斯。
李斯見四下無人,拱手道:“的確如此,其實這份奏疏諸多地方皆是有賴于扶蘇公子的相助……”
“這些白紙,是扶蘇讓臣長子李由自三川快馬加鞭送來,還請陛下御覽。”
說著,李斯從懷中將一沓白紙遞到嬴政手中,看著這厚厚的一沓白紙,可以說是扶蘇心血的結(jié)晶,嬴政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扶蘇雖然遠離了咸陽,可是,卻是無一時一刻不念著他,更未曾用這些東西前來邀功請賞,這些,皆是讓嬴政心中感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