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湄本來是給蕭炎送藥的,結(jié)果走到門口便聽到他說要下山。于是,她端著藥碗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周鬧。
“不許下山!你自己的身體就是這么不上心,我多少副藥給你喝下去,總是不見好!”周湄說著走到床邊,將藥碗送到蕭炎面前說道:“喏……喝藥!”
蕭炎接過周湄手中的碗后并未著急喝,而是給了高俊一個眼神說道:“你先帶歐陽莊主去休息,風(fēng)塵仆仆的前來看我,還未來得及好好休息?!?p> 高俊立刻就意識到蕭炎的意思,于是趕緊站起來說:“是呀是呀……歐陽莊主先去洗洗風(fēng)塵,吃點(diǎn)東西。”他說著用手指了指房門口繼續(xù)道:“您隨我到客房來!”
歐陽靖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周湄,說道:“那……閻爺、夫人叨擾了!”
蕭炎尷尬的笑了兩聲,剛要說話,周湄轉(zhuǎn)過身去看著歐陽靖,搶先開口道:“歐陽莊主哪里的話!您能來看師哥,我們十分感激不盡!只是,我們現(xiàn)在也有難處。江湖上的一些事情,我們還可以勉強(qiáng)應(yīng)付。至于其他的,我們真的是有心無力了!請您見諒!”
歐陽靖一愣!現(xiàn)在面前的周湄和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大相徑庭,他偷偷瞄了蕭炎一眼。發(fā)現(xiàn)他也不太敢說話,這夫婦二人的變化到讓他有些意外。
高俊覺得氣氛十分尷尬,于是快步走到歐陽靖身邊,拽著他的袖子小聲說:“你先跟我出去,咱倆外面說!”
歐陽靖還沒有緩過勁兒來,就被高俊拖到門外了!他指了指房門,說道:“這……這是怎么一回事?。俊?p> 高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拽著他的手腕一邊走一邊說道:“一言難盡……一言難盡?。∧S我來,聽我細(xì)細(xì)到來!”說罷,他竟然大笑起來。
原來,這些都是周鬧搞的鬼。
蕭炎剛剛回到梧桐苑就一病不起,自己最愛的人死了,兒子又不知蹤跡兇多吉少。一下子他仿佛沒有了精神寄托一般,心如死灰。周湄開口勸了許多次,可任憑她如何苦口婆心蕭炎都是閉著眼睛,不吭一聲!眼瞧著蕭炎就要不行了,高俊和莊憨就像那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
忽然有一天,周湄拉著周鬧氣勢沖沖的一腳將門踹開,連哭帶鬧了一頓。
也就是從那天起,蕭炎仿佛被周湄制服了一般,從之前的愛答不理到現(xiàn)在的百依百順。
歐陽靖聽了之后,說道:“就這么容易?我看蕭夫人不是個潑辣之人,為何突然就這樣了?”
“你算是說對了!我們家夫人,那時大家閨秀,怎么會如此潑辣!還不是周鬧那小子”高俊說周鬧的時候,竟然噗嗤笑了起來,“你是不知道啊!就那小子一肚子壞水!”
“是他!他才多大啊!”歐陽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高俊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熱茶,說道:“他告訴我家夫人,一般像閻爺這樣的男人,最怕的就是潑婦!你就跟他混橫不講理,準(zhǔn)保有用!”
“不會這么簡單吧???”歐陽靖壞笑道。
高俊拍了一下桌子說道:“你聽我說??!閻爺曾經(jīng)跟周鬧說過,以后這梧桐苑就是他的家!就是這句話,救了我家閻爺一名??!這小子告訴我們家夫人,就逮住這句話跟他鬧到底!”
歐陽靖腦子想了想當(dāng)時的那個畫面一臉壞笑,扶著手掌說道:“你繼續(xù)說,我聽著呢!”
此時高俊就像是一個到處傳老婆舌頭的婦人,他滿臉壞笑的說道:“那天啊……我家夫人拉著周鬧,腳下生風(fēng)啊!她到了屋里將周鬧往閻爺?shù)拇策呉煌?,便放聲哭了起來!閻爺一下就睜眼了,他哪見過那樣潑辣的女人。更何況,是一直溫良賢淑的夫人呢!我們家閻爺一下就懵了!”高俊說道起勁的地方,還站了起來,繼續(xù)說道:“我們夫人大喊一聲,蕭炎!你男子漢大丈夫,說過的話為什么不認(rèn)?閻爺?shù)芍?,反駁說,我哪句話不認(rèn)了?然后啊……”
民間有一句話,叫做鹵水點(diǎn)豆腐,一物降一物。
就如此時蕭炎面前的周湄,一副傲嬌的模樣坐在床邊不錯眼珠的看著他,將手中藥一飲而盡。
“鋮兒一時半會還回不來,這偌大的梧桐苑還需要你撐著,所以你必須聽話!你得急著,有你才有梧桐苑,有梧桐苑周鬧才有家!這可是你答應(yīng)我們娘倆的,你……”周湄剛說到一半,蕭炎便拉住她的手說道:“師妹,你說的話我都知道!你放心,我答應(yīng)的事情不會食言。你瞧,我最近不是一直都在聽你的話按時吃藥嘛!”
當(dāng)蕭炎拉住周湄手的時候,她的臉頰立即浮上了一抹紅潤,低著頭早就不見了剛才那副氣勢沖沖的模樣。周湄低著頭,盡顯嬌羞。
站在一旁的周鬧看到后在心里狠狠地?fù)u了搖頭,心說:娘?。∫徽忻廊擞?jì)就將您拿下了,這要是沒有兒子我還得了啊!于是,他大聲的咳嗽了兩聲。
周湄聽到聲音后,立即朝周鬧看去。周鬧瞪著眼睛,偷偷地朝蕭炎努了努嘴。經(jīng)周鬧一提醒,她立刻明白了!自己這是差點(diǎn)又被騙了?。?p> 于是兩只眼睛一瞪,將自己的手從蕭炎的手掌中抽出來,佯怒道:“既然你聽我的話,那么就別想下山!”
蕭炎聽到周湄的話后,十分頭疼。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正想著如何說服周湄,忽然間他用余光瞥見了站在一旁的周鬧。蕭炎暗暗咬了咬牙,心下道:都是這個臭小子搞的鬼!一肚子壞水,沒有他周湄早就同意了。
于是,他面色嚴(yán)肅的說道:“周鬧,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話說。”
周鬧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一見蕭炎板著臉也有點(diǎn)害怕,于是偷偷地看了一眼周湄。
周湄看了看蕭炎的臉色,然后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吧!那不準(zhǔn)欺負(fù)娘!”周鬧小聲的說道。
蕭炎扶了扶自己的額頭,說道:“去吧!”
周鬧皺了皺鼻子,然后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房間。
“師妹,我知道你是擔(dān)心我的身體??晌液竺娴脑捠种匾?,你一定要聽仔細(xì)!”蕭炎閉著眼睛,沉聲說道。
“師哥,你說吧!”
蕭炎睜開眼睛,緊緊地盯著她說道:“你可知道國破家亡的道理?遼兵已經(jīng)兵臨城下了,如果雁門關(guān)破了,梧桐苑任憑我們有天大的能耐,都會保不住的!”
周湄聽到蕭炎的話后,頭發(fā)根一陣發(fā)麻,她疑惑地問道:“不是因?yàn)殛P(guān)閉城門不允許隨意進(jìn)出的原因,百姓自發(fā)的暴動嘛?怎么會又和遼兵扯上關(guān)系了?”
“高俊剛才來就說為了說這件事。他派人打探,這次百姓暴動也是遼軍煽動的。他們早就在雁門關(guān)外的樹林之中做了埋伏,一旦為了安撫百姓將城門打開后,他們便可輕易地攻破雁門關(guān)。”蕭炎的語氣中盡是擔(dān)憂。
“消息確切嗎?”周湄問道。
蕭炎點(diǎn)點(diǎn)頭長出一口氣道:“這與八妹心中所說不謀而合,應(yīng)該可信!”
八妹,楊延琪!周湄聽到這個名字后,心中狠狠地疼了一下。剛剛她之所以如此反對,一來是因?yàn)樗纳眢w情況,最重要的是因?yàn)槟欠庑?。今天一大早她便得知楊家軍送了一封信到梧桐苑,本以為是因?yàn)榘傩毡﹦诱埵捬壮鲴R??扇缃瘛罒o論如何都攔不住蕭炎。
周湄雙手捧著藥碗默默地站起來向門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停下腳步說道:“民族大義面前,我們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不會攔著你去做英雄,可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說罷,她快步走到門口。在即將出門的那一瞬間,周湄再次說道:“臨出發(fā)之前,去給香卡姐姐上柱香吧!”
蕭炎看著周湄離開后,他緊張的心情瞬間就放松了。蕭炎摸索著自己的袖口,在心中盤算著,原來自己與八妹已經(jīng)有將近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了。
此時夜色降臨,銀白色的月光讓初春的夜晚又冷了幾分。
楊延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
今日傍晚時分,她收到了梧桐苑的回信。當(dāng)看到“八妹親啟”這四個字的時候,楊延琪恍惚覺得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字跡既熟悉又陌生,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卻讓她覺得無比踏實(shí)。
“明日巳時,必至雁門關(guān)。蕭炎敬上?!?p> 楊延琪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蕭炎的情景,二十年過去了他是不是也漲了皺紋,添了白發(fā)?他會是什么樣子?胖了還是瘦了?她在腦海之中努力的想象著如今蕭炎的模樣,就這樣癡癡地反復(fù)的琢磨,不知不覺間天就亮了。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他為了她守在雁門多年,雖然從未見面,但是楊延琪知道在她身后有一座高山是自己永遠(yuǎn)的依靠。雖然獨(dú)自駐守雁門關(guān),卻從未感到孤單。那座山上有她的青春年華,有她此生的最愛。
楊延琪將盔甲穿戴整齊,看著銅鏡之中的自己。心中歡欣雀躍激動萬分,拿著梳子的右手不停地顫抖。駐守邊關(guān)決戰(zhàn)沙場多年,她的雙手沾滿敵人的鮮血,在所有人眼中她是鐵血的銀花上將軍,可在蕭炎的面前一卻依舊是那個英姿颯爽,灑脫爽朗的楊八妹。
正如此時,她站在城樓之上眺望遠(yuǎn)處,眉眼具笑,嬌美可人。巳時,她遠(yuǎn)遠(yuǎn)的就望見一隊(duì)人馬朝自己的方向策馬而來。眾人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楊延琪轉(zhuǎn)身飛奔下城樓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