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當日被人拋下疾馳的馬車,剛好迎面撞上出宮辦事的李從珂。
從未被后宮那位王妃打壓到如此氣急敗壞的他,更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將一腔怒火,全部撒在了無雙身上。
或許男人,都避不開美色的引誘。
寡欲的李從珂,第一次掀開無雙被亂發(fā)遮住的臉,便被這張絕美的面容驚了神。
聽無雙自述,她自小被賣到江南的畫舫,很小就做了歌姬。因生的秀美,被富貴人家買去做妾。本以為終于離開了賤籍,她的人生就要開始享清福了。卻不想,富貴人家的主母恨透了她這張臉。便于家主外出的空檔,將她捆了扔到大街。
一聽說無雙只是個還未脫賤籍的歌姬,李從珂便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當夜,無雙就這樣被帶進了李從珂宮外的府邸,一住便是月余。
私收他人妾婢,這無疑又是給了尋不到李從珂錯處的劉語瑩,又一次剝走李從珂手里監(jiān)國大權的證據(jù)。
……之后,無雙就趁機周旋在劉語瑩和李從珂之間,成了一個復雜又奇怪的存在。
許多人都不知無雙是誰,卻在最近的花邊謠傳中,聽到了關于無雙的諸多猜想。畢竟一個能頻繁出現(xiàn)在王妃身邊的民間女子,在百姓的眼里,也一定不是什么簡單人物。
曾有暗門的人,對并州出現(xiàn)的這個無雙起了疑,可一旦開始調(diào)查她,卻又發(fā)現(xiàn),她只是除了名字與無雙一樣外,根本就與暗門的無雙天差地別。
暗門的無雙曾經(jīng)臉上受過很嚴重的傷,不說她本就不算生的傾國傾城,至少在沒受傷之前,頂多只能算生的清秀。
可這歌女,卻生的曼妙絕倫,仿佛天仙一般惹人眼饞。
見查不到想要的結果,暗門潛藏在河東的暗樁們,便不再繼續(xù)探究無雙。
近日來朱赤軍在武陵山被困的消息,讓后宮中的劉語瑩倍感欣慰。
因為那李清歡曾多次拒絕與她為伍,這讓她坐擁整個后宮的權威,受到了輕視。朝中本就動蕩,她想趁機掌權,卻被一個李從珂阻礙了道路。見李清歡如此油鹽不進,也難免不將李清歡與李從珂,瞬間連系到一起。
她親自出宮去督帥府施壓,原想隨意給李清歡安個罪名。卻不料,那李從珂竟釜底抽薪,將她逐漸萌芽的勢力徹底拔起。
惱羞成怒的劉語瑩,又怎肯白白受了這窩囊氣,當即,便以牙還牙的將李清歡臉上劃花了。
受不了此等委屈的永寧郡主,不等其義弟幫其主持公道,連夜率了巾幗軍就走了。
起初劉語瑩還憂心過,生怕李清歡這帶兵的郡主,會起兵來報復。
提心吊膽一段時間后,她才在朱赤軍被困的消息中,找回昔日的不可一世。因為舉國之戰(zhàn)的緣故,河東和梁人的這場戰(zhàn)爭,無論會打到什么時候,她都有充裕的時間,名正言順的拿下河東監(jiān)國的位置。
就連曾經(jīng)赫赫有名的督帥府,還不是敢怒不敢言。
沙陀部第一美人,哼,被她劃花了臉,還不都照樣躲著她走。
東宮議事大殿內(nèi),王妃今日又不請自來,正在眾臣商討運送軍糧的路線時,王妃陰陽怪氣的大笑聲,惹得諸位都垂下了腦袋。
再沒有人敢大聲訓斥她的參政了,因為今日監(jiān)國李從珂不在。
劉語瑩受人扶著手,華麗雍容的禮服,將她襯得高貴典雅。她身后不知何時起,便時常跟著一名妖冶女子。
見大家都不做聲了,劉語瑩莞爾一笑,說,“你們怎么不繼續(xù)說了?難道是怕了我這婦人聽了,會笑話你們愚蠢嗎?”
“……娘娘教訓的是,臣等的確愚蠢,竟是連個運糧的路線,都要爭執(zhí)個不休。”桑維翰一改方才被眾人排擠的憋屈,在劉語瑩到場后,變得極盡討好諂媚。
“哈,桑大人,誰要同你爭執(zhí)了?方才大家分明都贊同走水路送糧,是你,突然改口非要走山路。要說愚蠢,那也是桑大人愚蠢吧!”
“是啊,桑維翰你不過一個正四品的侍郎,在當朝從三品往上的重臣中,你算得老幾?”
群臣的情緒瞬間被桑維翰的話給激怒,大家都開始口誅筆伐的大罵他的人品。
劉語瑩像是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場面,不合時宜的嬌嗔了幾聲,朝著桑維翰扔下自己的印章。說,“拿著本宮的印章,再看看你能算老幾!”
“臣,多謝娘娘抬愛?!?p> 群臣見狀,皆是震驚。
只見桑維翰撿起印章,將印章直戳自己手心,然后舉起手掌,讓掌心清晰的‘監(jiān)國鑒閱’明晃晃的印在大臣們的眼前。
議論聲頓時響徹了大殿,吵的人聽著心煩意亂。
劉語瑩伸手擱在其身后妖冶女子手中,然后滿意的起身而去。就在路過大殿中心,百官皆下跪恭送時,劉語瑩甚是傲慢的頓足。
足足站了有半刻之久,大殿上那些朝中肱骨,有的是上了年紀的老臣,被她這般頓足而強行跪著,已然弄得雙腿麻木。
“晉王不在,可本宮還在?。 ?p> 劉語瑩嬌滴滴的聲音響徹殿中,許多大臣都聞言氣的渾身難受。
都不知這背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這‘監(jiān)國鑒閱’的印章,在這非常時期,實在太過敏感。
沒有人愿意趟這趟渾水,直到劉語瑩緩慢的移步而去,殿內(nèi)還依舊伏地著一干老臣。
根深蒂固的等級制度,讓一朝的官員,無不謹小慎微。
等走出了議事大殿,劉語瑩擱在無雙手臂上的手,猛然抓緊無雙手腕。激動的心情極難平復下來,“看到了嗎?他們都不敢忤逆本宮,都將自己高傲的額心貼在了本宮的腳邊。不可一世的重臣,哈哈,在本宮面前就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無雙眉眼含笑的朝劉語瑩點頭,因為是她告訴王妃,權力才是這個世間最尊貴的東西。
初嘗權力帶來的優(yōu)越感,讓劉語瑩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原本還只是想替自己,在和親一路上所受的罪討回公道,如今卻在絕對的地位碾壓上,找到了久違的滿足感。
多年受苦的心酸,瞬間讓她對至高無上有了可怕的迷亂。
無雙看著劉語瑩眼中的興奮,腦海里始終回蕩著主人正倫告誡她的話,“黑暗里照進一束光,那束光就有罪!”
近來,無雙通過買通并州城各茶樓酒館的說書人,遍地開花般的傳頌晉王妃的功德,將所有能編撰的贊美,都強硬的貼上‘劉語瑩’的標簽。
劉語瑩入主東宮時,正值晉軍在梁地攻克第一座城池。頓時河東境內(nèi)的謠傳遍布,仿佛劉語瑩就是他們苦等的‘福星’,一時間劉語瑩在河東的聲望居高不下,遠在梁境的李存勖才真實體會,什么叫悔時已晚。
劉語瑩當然知道無雙的作為,起初還有些擔心,會不會大肆宣揚的有些過頭。
可當無雙這招贊頌,讓越來越多的人對她有了幾分恭敬,虛榮心便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吞噬了這個年輕的晉王妃。
無雙是越發(fā)獨得王妃寵愛了,在舉目無親的東宮,也開始慢慢混得風生水起。
而李從珂在宮外的府邸,無雙再也沒有回去過。
直到半個月后,李從珂府上的管家來找。
管家告訴無雙,李從珂自打她走后,不僅周身僵硬的怪病沒有好轉,反而怒急攻心,茶飯不思。
暗中請了河東多處的名醫(yī),都是說的無能為力。
李從珂眼看人就要不行了,堵著一口氣,非說要見了她最后一面,他才肯安息。
見老管家往日待她還算親和,無雙也未做多想,都未給后宮的劉語瑩通信,便匆忙隨管家出了宮。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一半,無雙頓覺事有蹊蹺。
想逼停車夫,卻不料這車夫竟毫不客氣的將她一掌劈倒。她本就元氣大傷的身體,自然弱的就跟尋常女子一般。還未爬起身,就被馬車一陣疾馳拖倒在車廂里。
無雙大喊‘救命’,可她哪里知道,馬車早就跑出了市集,四周都是荒蕪人煙的山林瘴氣,鳥獸都難得在此遇見。
終于,馬車的車輪不知撞上了什么硬物,整個車廂都隨慣性翻下了車架。
無雙更是被這重力甩出車頂幾丈遠。
當無雙終于感覺自己不再失重后,渾身就像散架了般疼痛。她努力睜開眼簾,入眼便是穿著車夫衣裳的李從珂,他鐵青的臉色,使他看起來有些滑稽。
見她還清醒著,李從珂又止不住怒氣的將她推開。
“一個歌女罷了,死了便死了,有甚好稀奇的?!?p> 聽他如此賭氣,無雙忍著劇痛,說,“……官人,救我!”
說完,無雙眼皮一沉,瞬間昏死過去。
本來還有些賭氣的李從珂,也不知怎的,被那聲‘官人’酥的又沒保持住矜持。轉臉就心疼的抱起無雙,朝著馬車上的馬兒奔去。
靠在李從珂的懷里,無雙嘴角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讓她有種昏昏欲睡的溫暖。
從主人手下恍若剝了一層皮出來,她已經(jīng)因為改頭換面,整整骨疼了好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