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07 章:倩影相隨難脫身,路遇花榮苦留影
1
事有不湊巧,著急忙慌逃走中,撞倒了路人,也顧不上扶起,在不滿的咒罵聲中,只顧低著頭狂奔。
“我到要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申屠寒的聲音如影隨形,那特有的香味跟隨著我,怎么也擺不脫。
在安西城以東的方向,都是被驅(qū)趕安置的流民,和無處安身的刁民,長期以往,形成了巨大的集市。
恍惚間,天橋出現(xiàn)在眼前,慌亂中不辨前路,越過天橋,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人影。
連年的戰(zhàn)亂,讓他們的生活苦不堪言,除了四處討生外,找不到事情做的時候,總?cè)绮话驳母粯佑问幵诮稚希瑵M臉的死氣,在他們心中,除了填飽肚子,什么都不足以引起他們的興趣。
我從沒有來過這里,不識路,跌跌撞撞,被人群謾罵著,躲避著,不知不覺被逼近了死角里。
真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想要原路返回,可是時間來不及了,申屠寒冷笑著堵在后方,這無疑是甕中捉鱉。
“你不是很能跑嗎?怎么不跑了?”申屠寒面不紅,心不跳,嫩白的臉頰上布滿了怒意。
路旁的野狗,伏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喘息著。
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
我此刻仿佛找到了知音,在申屠寒面前,惶惶如喪家之犬。
“寒姐,我們之間這么多年糾葛,就算是陌生人,也該有感情了,你就不能饒過我?”
“哼,誰和你有感情?我開始只是討厭你,現(xiàn)在更多想要將你挫骨揚灰。”她手中的玉笛碰在了腰間的金錢吊墜上,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
我開始害怕了,多年的交手中,每次她這個時候,就證明申屠寒真的動怒了。
環(huán)視四周,也不知道這些該死的家伙堵住這里為了什么。
風(fēng)吹而過,帶著一股腐臭怪味,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嘲諷。
申屠寒面容冷峻,手中玉笛一橫,放在殷紅的杏唇之上,面容微肅,帶著著莊嚴(yán)。
她眉頭微蹙,翠綠欲滴的笛管中發(fā)出刺耳的鳴叫聲。
這聲音如長江奔騰,如飛流擊澗,又像撕心裂肺的獸鳴,想要具體分辨,卻分不出其究竟。
這難聽的聲音深入骨髓,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入我腦海中,我的靈魂都哆嗦了起來。
“啊,救命。”躲在牛皮傘內(nèi)的黃裕痛苦聲傳出。
碧綠光芒如一道繩索,更像一只無影的大手,粗暴地侵入牛皮傘內(nèi),不斷將靈魂體的黃裕從中拽出。
黃裕痛苦扭曲著,在這碧綠光芒中無所遁形,隨著昂昂聲消末,逐漸落向申屠寒手中。
申屠寒面容如冰,透著肅殺,望著黃裕的軀體,隨手一抖金錢吊墜,倏忽向著黃裕身體上纏繞而去。
“救我?!秉S裕痛苦掙扎著,悲鳴哀求道,“我還不能死?!?p> “你不會死,我只是將你送回該去的地方?!鄙晖篮鏌o表情地說著,手絲毫不慢。
“杜老板……”
我腦袋頭痛欲裂,恍恍惚惚地,思緒凝成一團,呼吸都覺得困難。
無論如何,不能讓申屠寒抓走黃裕,我一手抱著頭,忍著疼痛,一手向著申屠寒手中的金錢吊墜抓去。
“自不量力?!吧晖篮浜呗曋酗w起一腳,踢中了我的胸膛。
我早有防備,一只手就近抓住了她的腳踝,近乎自殺式忍著疼痛,另一只手抓起腰間的牛皮傘,隨手一抖,牛皮傘張開,瞬間籠罩住了黃裕虛弱的身體。
我收起牛皮傘,一個飛步,環(huán)抱住了申屠寒的腰肢,心神不免一蕩,手臂隔著她緊身的衣裳,仍能感覺到她肌膚的柔膩。
或許是太過突然,申屠寒僵住了。我能聽到她的心跳和喘息聲。
她渾身顫抖著,堅實的手臂繃緊,噴涌的怒意,隨時可能爆發(fā)而出。
幽香撲鼻,我絲毫不敢懈怠沉迷,隨手將申屠寒一推,借機逃生。
“杜一行……”如晴天炸了霹靂。
我不免一哆嗦,險些摔倒,可好不容易逃脫,全然不顧向前飛奔。
申屠寒豈能就此放過我,凌空躍起一個翻身,與我拉近了距離,窮力急追而來。
我慌不擇路,周圍腥臭的氣味越來越濃郁,逐漸眼前一亮,出現(xiàn)了一間澡堂,不由大喜過望,當(dāng)下奮不顧身鉆了進去。
“杜一行,你有種給我出來。”
我喘息著,偷偷望著外面的申屠寒,遠遠能看到她鐵青的臉,怒極起伏的胸膛。
周圍的人群進進出出,當(dāng)看到申屠寒時,不覺一頓,都為之驚艷,可看申屠寒兇狠冰冷的樣子,不敢絲毫冒犯,只能躲著閃開,生怕被殃及,同時為素未謀面的我捏了把冷汗。
“寒姐,我們彼此退一步,日后也好相見。”我勸慰著,企圖尋找逃走的時機。
“你要是不想死,現(xiàn)在就給出來,我發(fā)誓可以饒你一命?!鄙晖篮讨鴿M腹怒意,咬牙切齒的向著我呼喊。
“你信嗎?恐怕你都不相信自己會放過我吧?”
“杜一行,我發(fā)誓,如果你不出來,我保證,你那破店,我會砸的一件東西都不剩?!?p> “你要是能找到的話,我舉手歡迎?!?p> 我自信百曉生的五行算法、奇門遁甲之術(shù),多年前,他以古法,幫我布置了他潛心改良后的奇門八卦陣,除了魂魄外,能隨意進入的人屈指可數(shù),要不然申屠寒早這么做了,不會等到現(xiàn)在。
申屠寒無奈欲抓狂,可是又不能沖進澡堂,雙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
我趁機打量著澡堂,這里本就是最底層的大眾澡堂,聚集了各行各業(yè)從業(yè)者,聽著我們的吵鬧,逐漸來了興趣,有人裹著浴巾圍湊了上來。
這人看我奇裝異服,不由覺得好笑,伸著腦袋又看了看外面,眼前一亮,不由打趣道,“我說小兄弟,你這是把人家姑娘怎么了?人家要找你拼命呢?嘖嘖,這么俊的妞,是我的話,讓她打幾下也無妨?!?p> “她?姑娘?打幾下?”我欲哭無淚,心想你去試試就知道了,看還敢不敢這么說。
我腰間懸掛的牛皮傘被另一個漢子撥弄了下,奇怪問道,“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打算和人家姑娘準(zhǔn)備持久戰(zhàn)?雨傘都準(zhǔn)備好了?小兄弟,你可真行啊。”
牛皮傘顫動了下,我能感覺到黃裕的掙扎,想起她受到了玉笛一擊,還不知狀況,忙握緊了牛皮傘,笑問,“我說各位大哥,你們是做什么的?”
“我叫張老三,是黃包車腳夫?!?p> “我李三狗,后海渡口扛包的?!?p> “我說兄弟,你現(xiàn)在自求多福吧,怎么還有心思問我們干什么的?”
我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忙向著張老三道,“我說哥哥,你的衣服在哪里?”
“啊,你這是?”
我湊了過去,壞笑著從懷中拿出幾塊大洋,隨手塞進了張老三的手中……
2
東碩險些從石橋邊上掉下去。
人常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但是從沒有聽說過從石橋上被濕鞋的,可是這詭異的事情偏偏落在了東碩的身上。
“怎么?見到我用得著這么吃驚嗎?”
東碩心里發(fā)憷,暗想,“剛才就是因為你,我差點死在張旭豪手中,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沾惹上這眼前的女人?!?p> 老天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剛脫離的險境,卻偏偏又遇到了這罪魁禍?zhǔn)住?p> 他記得自己的母親說過:紅顏禍水。如今切身體驗,果然至理名言。
越漂亮的女人,越是禍水,比如眼前的女人,雖然換了一身男人的裝扮,但是明眼人一眼能認(rèn)出她就是個女人。
“剛見過面的,用的著這么害怕嗎?”黃裕整理了下帽子,“怎么?莫非做了什么虧心事?怕被我看到?”
“沒,沒有?!睎|碩結(jié)結(jié)巴巴的,心里又萬分的期待,試問哪個男人,能不對眼前的女人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
“那你怎么滿臉的汗水?”
“哦,熱?!睎|碩伸出衣袖抹去額頭汗水,“黃小姐,你這是要干什么?”
“嗯”黃裕抓著下巴,似乎在沉思,眨著大眼睛望著東碩道,“我可能需要你幫忙?!?p> “啊,我?”東碩都疑惑起來,像他這樣的人,能有什么可以幫助黃家的獨女?
“好了,我也不瞞你。”黃裕嘆息了聲,無奈道,“我要離家出走,需要你給我找個躲藏的地方?!?p> “???那……”東碩苦笑,暗想,“如果被張少爺知道了,自己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楚了?”
“怎么了?你不愿意嗎?”
“黃小姐,你還是饒了我吧?我就是個在夾縫中拼命討生活的人,我真的不敢惹上你們?!睎|碩臉色難看,捧著盒子道,“師父一定等急了,我必須要回去了,要不然他會責(zé)罰我的?!?p> “你敢走?!秉S裕惱怒威脅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剛才張旭豪找過你,你是不是特怕他?”
“他是兵,我是民;他是軍閥,我是裁縫,我真惹不起。”東碩這才明白,原來她一直跟著自己,也不愿糾結(jié),只想盡快擺脫眼前的麻煩。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身便要走。
他衣領(lǐng)一緊,心中煩悶,可是又不敢得罪她,轉(zhuǎn)身勸慰道,“黃小姐,你看看四周,這安西繁花似錦,游人如織,你隨便抓一個,或許都比我有用,他們一定可以幫助你的。你放心,無論誰問起,我都說沒見過你,我們這就別過?!?p> “你要是敢走,我就大喊大叫,說你綁架了我?!?p> 東碩欲哭無淚,恨不得給他跪下,哀求道,“黃小姐,你饒了我吧?!?p> “不行,我饒了你,我怎么辦?我可只認(rèn)識你一個陌生人?!秉S裕含著笑容道,“我千辛萬苦選中你,只有你能幫我,你放心,我會給你酬勞的。”她晃了晃手指,“五十塊大洋,不一百塊?!?p> 東碩一顫,心動了,如果有這一百塊大洋,至少姨母也會對自己客氣些。他或多或少還念著一點親情。
黃裕見他不為所動,深吸了口氣,喊道,“五百塊大洋,就這么多了。”說著向身上摸去,可是摸來摸去,竟然什么也沒有摸到,這才一拍腦袋道,“壞了,為了躲開小桃那丫頭,竟匆匆忙忙忘記帶存票了?!?p> 看來她為此策劃了很久,收買人心的錢都準(zhǔn)備好了。
東碩剛被捧起的心臟,再次低落到了谷底。
“你放心,等過了這個劫,我加倍奉還你?!?p> 天逐漸黑下來,東碩不愿在糾纏,黃裕又甩不掉,可又能帶她去哪里躲避呢?總不能回鋪子里吧?就算他愿意,也不見得李裁縫會同意。
“你放心,我不是賴賬的人,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一定說到做到?!秉S裕信誓旦旦的,就差發(fā)誓了,“要不然我給你寫個借據(jù)?”
“你一個女孩子,雖女扮男裝,但在外面還是挺不安全的?!睎|碩言外之意是想讓她打消出走的念頭。
“這不是有你嗎?”黃裕一臉人畜無害的笑著。
東碩失算了,左右為難,轉(zhuǎn)身道,“跟我來吧,但是無論好壞,你都不能嫌棄。”
“不會,不會……”黃裕恭維道,“我就知道你會幫我的?!?p> “你為什么非要選我?”
黃裕不好意思道,“沒有辦法,我經(jīng)常不能出門,在裁縫店時,我就選中了你,想想這碩大的安西,所認(rèn)識的能幫我的人幾乎沒有?!彼樕祥W過哀傷。
“那你不怕我是壞人?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幫你?”
“不會,因為你根本沒有正眼瞧過我?!秉S裕撅著嘴道,“一般不正眼看我的人,要不是趨向有問題,就是心中有著堅守,無關(guān)身份地位,至少不會做對我不利的事情,更何況,你愛錢,不,應(yīng)該說是你需要錢,只要我開出合理的價位,一定能打動你。”
東碩一怔,恍然間明白了過來,“你從一開始,去裁縫鋪,其實就是為了今天探路,而你讓我?guī)煾概晌宜鸵路o你,就是為了今天借助我離家出走?”
“吆,你挺聰明?!秉S裕甩了甩手臂道,“不過險些被張旭豪給破壞了計劃,還有小桃那臭丫頭……”
東碩疑惑道,“你為什么要離家出走?莫非是因為張旭豪?”
黃裕驚訝打量著他,最終還點了點頭。
“不會吧?他可是你青梅竹馬,有婚約的男人?!?p> “什么婚約,什么青梅竹馬,你知道什么?”黃裕氣鼓鼓道,“他不過是個自私自利,只知道自己的自大狂而已?!?p> 東碩睜大了眼睛,腦海中閃現(xiàn)出在黃家閨房中看到的兩人交談畫面,莫非那都是假的?
有錢人的世界,看來什么時候,都是比較復(fù)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