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尷尬
穆晚晚只覺得心中的某個地方,像是裂開了一條縫隙。他溫柔到無以復(fù)加的呼喚,便似一股暖流融進(jìn)了這縫隙,流進(jìn)了她早已干涸的心田。得了滋潤的心田,便蒙蒙生出了一層淺綠的草芽……
穆晚晚腳下一滯,躲開了那人如水般柔和,又如光般溫暖的目光。
穆晚晚轉(zhuǎn)身進(jìn)了堂屋,背對著門外,桌邊坐了,倒了一盞清茶喝著。
陳君睿也跟了進(jìn)來,亦自斟了一盞茶品著。今日的這茶,不但清香,而且還有些許甜味兒。
“叫我阿睿?!标惥7畔虏璞K,又柔目看她。
阿睿。
“好。”穆晚晚仍低頭飲茶,并未抬眼看他。
“你不問問我,為何讓你叫這個名字?”
“你想說便說了,不想說也便罷……我只是覺這個名字比牛郎好聽些罷了。”穆晚晚笑道。
陳君睿望著茶盞中懸浮的幾顆細(xì)小的茶尖,不覺嘴上溢笑:“嗯,是比牛郎好聽。以后只我們兩個人在的時候,你便叫我阿睿吧?!?p> 穆晚晚有些不解:“這卻是為何?難不成這名字竟不能在旁人眼前叫,連父親母親面前都不能?”
陳君睿笑道:“牛郎是父親母親起的名字,若我改叫他名,父親母親豈不傷心。阿睿是我……在外時自己起的名字,比牛郎叫得順口些?!?p> “如此……我知道了?!蹦峦硗碛诛嬃艘豢诓?。
不知怎的,她覺得今日的陳君睿有些奇怪,自己……也有些奇怪。往日無論何時與他待在一處,皆不甚在意?,F(xiàn)時卻只覺周遭空氣都似凝滯了般,堵在口鼻,不能順暢呼吸。
遂放下茶盞,笑道:“我約了花蕊溪邊洗衣裳。你且在家,我先出去了?!?p> 陳君睿還未及答言,穆晚晚已起身離開。又見花蕊風(fēng)風(fēng)火火抱著一團(tuán)火紅的物什進(jìn)了院子。
花蕊抬眼便看到了穆晚晚正站在堂屋門外,不覺臉上滿笑。
由于堂屋的桌子搬到了靠近東屋山墻的一邊,陳君睿又坐在東側(cè)的桌邊,東側(cè)的半扇堂屋門又是半開不開,便正好把陳君睿遮了個嚴(yán)實。是以花蕊并未看到坐在屋內(nèi)的陳君睿,只當(dāng)現(xiàn)時是穆晚晚一人在家。
“晚晚,看我給你送什么來了!”花蕊笑得一雙眼彎成了月牙兒。
走到穆晚晚跟前,便展開了懷里抱著的一團(tuán)火紅,原來是用紅綢子做成的各樣?xùn)|西。
花蕊笑道:“我的繡活雖然比不上溫繡娘,卻還能看。這些是我耗了幾盞油燈連夜趕制出來的,送給你的成親禮物!”
花蕊又一件件展開讓穆晚晚看:“這個是喜帕,不是蓋頭哦,是權(quán)當(dāng)手絹用處的,這喜帕上,一個繡了折枝梅花,一個繡了戲水鴛鴦。
這個是襪子,一雙繡了蘭草,一雙秀了竹子。還有……這兩個肚兜,兩個都秀了鴛鴦,一雙交頸眠臥的,一雙水邊剔翎的……”
說罷又打量了一下穆晚晚的身量,笑道:“我看你的身子比我瘦些,便比著我的做小一號了去,你等下試試,若不合身量,我再改改……嘻嘻嘻……”
花蕊展開的物件,開始還算正常,最后竟然翻出兩個紅肚兜來。穆晚晚只覺得肚兜上繡著的彩色的交頸而眠的鴛鴦晃著人眼……
如此曖昧的物件,花蕊竟然當(dāng)眾嚷了出來,殊不知屋里還坐著陳君睿。
穆晚晚忽覺不自在起來,臉上一紅,忙止住花蕊:“我知道了……謝謝啦……都給我吧。咱們洗衣裳去吧。”
花蕊卻并不知緣故,又悄悄笑道:“嘿嘿……我還做了兩雙小嬰孩的鞋子哦,早晚用得著的……明年這時候,我要當(dāng)上干娘才行哦……”
說罷還真的翻出兩雙小巧玲瓏,刺繡得精致的小鞋來。
穆晚晚趕緊接過,把一應(yīng)物什都用喜帕擋了,抱在懷里。脹著紅通通的臉道:“好好……我知道了……”
說著就把花蕊往外推:“你快去回家準(zhǔn)備要洗的衣裳,咱們一起洗衣裳去……”
花蕊卻有些為難:“對不起啦晚晚,我昨日和夫君說好了,今日要去鎮(zhèn)上,不能陪你去洗衣裳了,等我回來再一起去吧?”
穆晚晚只望她快走,遂慌亂點頭:“好好……”
花蕊走后。穆晚晚只覺得臉紅心跳,抱著懷里那一堆物什,原地站著不是,進(jìn)屋放下也不是。
總不能把這些東西放在院子里吧?便心下一橫,垂了頭,匆匆推了堂屋的門,掀了西屋的竹簾,把東西一股腦兒倒在了床上。
剛剛稍微理順了些氣,又聽得堂屋內(nèi),茶盞擱落在桌子上的聲音。穆晚晚忽又覺得壓抑得難受。遂忙又起身,三兩步緊走著,掀了簾子出了去。
她似乎不能再跟陳君睿呆在這一個空間里。
原本是要洗衣裳的,在院中找了好大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找到洗衣的木盆,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把要洗的衣裳拿出來。
只好拎著木盆在院中發(fā)呆。
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設(shè)后,心一橫眼一閉,再次闖過堂屋,卻發(fā)現(xiàn),剛剛還坐在桌邊的人此刻卻沒了蹤影。
正疑惑著掀開自己屋的簾子,卻看那人原來正在自己的屋內(nèi),床前站著。雙目所視之處,正是床上被自己扔散得七零八落的喜帕,襪子,小鞋,肚兜……
穆晚晚緊走兩步,一把扯開一旁疊好的被子,蓋住這一堆物什。扭過頭,不由有些薄怒:“你來我屋里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陳君睿卻不似往日嬉笑答言,而是收回落在床上的目光,轉(zhuǎn)望著穆晚晚道:“我來找件睡衫……新買的不如舊時的舒服。”
揚(yáng)起的雙眸中,眸光清澈清明,無一絲雜念。
看得他如此,穆晚晚反倒過意不去,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遂紅著臉道:“要哪件,我?guī)湍隳冒?。?p> “青色的……”陳君睿嘴角一彎。
穆晚晚跪在了床頭,掀開箱子,把自個兒的半個身子都探了進(jìn)去,翻找起來。
柔軟的腰肢隨著翻找的動作,似風(fēng)吹柳葉般飄蕩婉轉(zhuǎn),陳君睿只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那柳葉飄了起來。
衣衫找到,穆晚晚把它遞給了陳君睿,便拿著待洗的衣物出了門去。
陳君睿卻喚住了她。
“晚晚,早飯可還有剩余?我還沒吃早飯……”
穆晚晚腳下一頓,并未回頭,答道:“灶臺上還有些?!?p> 說完便逃也似的離了家,拿起木盆,匆匆往溪邊去了。
她這是怎么了?只因為他喚了她晚晚,自己便在他面前這般不自在了?
只有兩件衣衫,她卻洗了半個上午??茨窍叺娜嗽絹碓蕉?,過往的人皆有意無意看她一眼。這里也甚是不自在。
于是只得擰干了衣裳,端了木盆回了家去。心想等下干脆去山上采些野菜吧。
回到家卻看到陳君睿在那里綁豆角架子。原來那豆角架子,不知是被新買的幾只雞蹬散的還是怎樣,有兩處散了開來。她昨天本已看到,本想今天給收拾好,卻不想陳君睿今天一回,便攪亂了自己,便把這事兒丟開了。
如今,只看他專心凝目綁著豆角架子,風(fēng)吹動幾片豆葉搖搖曳曳,他玉白的手便在這枯枝綠葉間來回穿梭……
她從未想過,孤直清寒的陳君睿,做起這些農(nóng)活來,畫面看起來竟也是如此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