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得穆晚晚回來,陳君睿笑道:“豆角架子散了,現(xiàn)綁好了?!?p> 穆晚晚福了一禮,點了點頭,沒有答言,自去晾衣裳。
為什么要突然福了一禮?穆晚晚自己也愣了,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莫名。只在陳君睿初回來的一兩天,兩人以禮相待。時間久了,許是都看彼此不順眼,也就算了。鮮少做這樣福禮作揖的禮節(jié)。
如今自己這突然的一禮,甚是奇怪難言……
為了掩飾慌亂,穆晚晚俯身從盆里拿起衣裳晾曬。一雙玉白修長,骨骼分明的手,卻緩緩入了自己眼前……
陳君睿拿過穆晚晚手中還未展開的衣衫,笑道:“我來?!?p>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自拿了擰卷得麻花似的衣衫,展開來,搭晾在了晾衣繩子上。
兩人正面相對,搭晾好的衣衫正好隔在兩人中間。濕潤的衣衫便從衣角控下水來,一滴滴濺在地上,地上瞬間濕了一兩片。
“晚晚,等下你要做什么?”陳君睿一只手壓下了晾衣繩,搭晾著的衣衫便隨著繩子矮了下去,那上方便露出了一張耀眼若輕雪的臉。
穆晚晚忽然聽到他的問話,又忽然看到他如此溫柔含笑的眉眼,不由得眼神一亂,錯開了他的臉,往別處瞧去。
硬生生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臉:“哦……我等下去山上摘些野菜……”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一個人在家無聊得很?!标惥H耘f笑的溫柔。
“……還是我自己去吧。父親母親或許一會便回來了,若回來看家中無人,他們想是會擔(dān)心的……”
穆晚晚還在低頭想著理由,手腕卻已被那人拉起。
原來那人不知何時撩開搭著的衣衫鉆了過來,牽起她的手便往門外去。
還欲待說什么,那人已經(jīng)握著她的手腕到了門外,門外木樁上拴著一匹棗紅色的馬,是那日拉行床時套著車的馬。
今日,這紅馬身上并未套車轅,而是套著馬鞍。想是這人早上騎著這馬來的。
陳君睿翻身上馬,又向穆晚晚伸出他玉白的手,笑道:“上來?!?p> 若今日之前,他的笑容是花瓣上裹了一層霜雪。今日的這笑,便是消融了霜雪,只剩盈盈的暗香透在每一片花瓣蕊間。溫暖卻不燥,艷麗卻絕不俗。
穆晚晚鬼使神差便把自己的手遞了上去,等到自己反應(yīng)過來,人已入了他的懷中。
韁繩輕揚,馬蹄彈起一片塵土,揚塵而去。
他的懷中盈著若有若無的清香味,似雪后的梅花,又似微風(fēng)掠過漣漣的水面,送來的陣陣荷香。
雙人一馬,就這樣在天地間揚蹄奔跑。身后的村莊遠(yuǎn)去,人群遠(yuǎn)去。天地間只剩下過耳的風(fēng)與倒退的風(fēng)景。
只剩下一個盈滿暗香的溫?zé)岬膽选?p> 不知跑了多久,紅馬一聲嘶鳴,揚起前蹄停了下來。
陳君睿翻身下馬,又遞上手接下穆晚晚。
穆晚晚舉目望去,卻是一個陌生的所在。
便問道:“這里是……”
陳君睿笑答:“你當(dāng)它是后山的后山好了。”
說著便又從馬鞍上取下一個小竹籃子,不知何時他竟把這小籃子拿上了。開始還是自己說要去山上采野菜,卻連籃子都忘了拿。不覺有些不好意思:“我拿吧?!?p> “我拿,有阿睿在,豈有讓晚晚拿東西的理兒?!闭f著自拿了籃子在手中。另一手又裝作不在意牽上了穆晚晚的手。這次是交握住她的手心,而不是單單攥著手腕。
剛才無論是牽著她,還是拉她上馬下馬,都是握著手腕或扶著胳膊。如今卻乍然被他緊握著手掌……不覺更是異樣。
他的手不知為何有些發(fā)涼,這涼卻不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寒,而是若夏日的山間清泉般的淡淡涼意,讓人只覺說不出的清涼舒爽。
手雖是略涼的,卻又干爽而柔軟。這清涼的,干爽柔軟的,便真似變成了一股清流般,從手心開始,慢慢流向了她的四肢,流向她的心臟。
覺出自己的異樣感覺,穆晚晚手一抖,就要從他的手里掙脫出來。覆住她的手便又緊了一緊,側(cè)過臉笑道;“別鬧。這處山路不好走,我牽著你是為了你不摔倒。若是摔倒,我恐是背不動你的……”
從早上到現(xiàn)在,陳君睿至此才帶出了一些以往言語間常有的痞氣。
掙脫不得,也便隨她去。穆晚晚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的嘴角也是彎了一彎的。
這片山林卻與它處的山林不同。桃村的其他山上,都是各樣雜樹遍地。這處的山上卻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翠綠竹子,而且這竹子格外的粗壯,幾乎個個都比胳膊還粗些。山風(fēng)吹來,沙沙作響,空氣中彌漫著竹子的清香味兒,讓人不覺神清氣爽。
穆晚晚忍不住出聲:“這倒是個好地方?!?p> 經(jīng)過一處滑濕的苔蘚,陳君睿先跨了過去,又接著穆晚晚過了去。
過去這片苔蘚地,陳君睿才回道:“這處山上不像別處,有瓜果野味兒之類,所以來的人稀少。這里只有竹子和野菜之類,況山路崎嶇,一般人便不喜到此處來……”
“蕨菜!”穆晚晚眼前一亮,在幾桿翠竹下,發(fā)現(xiàn)了一叢頂上打著卷的蕨菜。那一世里,她最喜吃的青菜便是這蕨菜。沒想到這地方竟然也有蕨菜。桃村其他的山上可是沒有的。
陳君睿皺了皺眉:“這是什么?從未有人吃過這東西……”他并不知道這種野藤似的東西也是野菜,能吃的。
“一種好吃的野菜?!蹦峦硗頀觊_了他的手,眼中神采仍在,把袖子往上捋了些,便一個個掐起這卷起的嫩芽來。
陳君睿從未看過她這般天真爛漫的一面,不覺也笑了,學(xué)著她的樣子,掐起蕨菜來。
這叢蕨菜長得很是肥嫩,足足摘了小半籃子。
看穆晚晚這樣愛惜這菜,便笑道:“若是這種,有個地方長得許多,我?guī)闳ツ翘幙纯窗??!?p> 穆晚晚自是樂意,一天的不甚自在的心情,似乎都因了要見到這‘許多’的蕨菜而變得歡欣起來。
自己腳下輕快,倒走在了陳君睿前面:“就快到了嗎?”一路上詢問了三五遍不止。
陳君睿寵溺望著她,搖頭笑笑。
又走許久,果然在一處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叢叢長勢更加喜人的蕨菜。
看到這如此多的蕨菜,自來到這異世大陸,穆晚晚第一次真心笑了出來。
原來,骨子里對某樣?xùn)|西的喜愛,無論過了多久,都是掩蓋不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