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德被拘禁在一處角落,手腳被麻繩縛著,十幾個人同他被綁在一個小倉中。
王方暶每日都端來稀粥一勺勺喂給他們,起初廖化德看到王方暶時一愣,起了壞笑,接著在王方暶給自己喂粥時狠狠咬住勺子,王方暶皺著眉,出去了,回來時又拿了一只木勺并往廖化德那邊晃了晃。
這個黑臉的高大漢子始終不知道守林旅為什么不將他們殺了,他問來問去,喘著粗氣,并且知道守林旅絕不會殺人后便跟其他人一起橫行霸道起來,他們大聲叫嚷,罵著臟話,接著看著王方暶青著俏臉咬牙進屋,再跺著腳出去,自己則在綁縛在的柱子后哈哈大笑。
起初王方暶不跟他們搭話,因為他們盯著王方暶的身子看,并著壞笑,王方暶依舊咬著牙喂他們喝粥,粥很稀,比以前還要稀很多。
“這粥可越來越像清水了呵,你們干什么吃的,就喂給我們這些,還不如將我們殺了算啦,餓死當然比一氣兒死了痛苦些?!碑斎凰麄冎皇钦f說,因為有一次周同進來,恰巧聽到他們講這些話,于是周同坐下,拿手輕輕敲敲廖化德的腦袋,道,“那么你可以不喝,這么一來你很快就會渴死,并且符合你的心愿,我們也不必再為你們操心。”
廖化德沉默一會,接著道,“你們糧食不夠么?”
“不夠?!敝芡?,“同時還要提心吊膽呢,我們抓了你們,惡人莊一定發(fā)覺了,只不過還不知道我們這些廢人怎么做到的而不敢輕舉妄動?!?p> “既然不夠?!绷位陋b獰,指了指自己的同伴,“這兒可是活生生的人,殺人吃肉豈不美哉?”
周同扭過臉,“這跟我沒關系,你這么想,并且還說出來,你瞧瞧你的這些人怎么看你的吧。”廖化德看看大家,后者們離著他遠遠的。
周同走后王方暶繼續(xù)自己的工作,廖化德也不再咬勺子,倉房里盡是沉默。
“阿妞,你們?yōu)槭裁床粴⑽覀??”廖化德身后一老頭背對著她問,胸后瘦骨嶙峋。
“是啊?!绷位陆拥?,“連自己的性命都顧不了,還要在這里做做假慈悲的把戲,為什么呢?”
王方暶仍然沒說話,廖化德始終問著“阿妞”,然而她也始終背對著他。
守林旅御前會議上,王方暶繼續(xù)報告糧食問題,“仍然不夠,并且儲量越來越少?!?p> “我想整個守林旅的活動范圍可以稍微擴大了,因為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七天,惡人莊沒再派人來了?!北R叁知將這個消息轉(zhuǎn)著頭告訴大家,接著看看各人的臉期待他們的反應。
“叁知,你覺得這是好事?”王一凼捏著眉,“并非如此,邊別義有膽有謀?!币贿厼榇蠹抑钢钢芡爸芡?,你講講那些被綁的家伙們都說了些什么?!?p> “某天晚上我將一個人帶出小倉,揚言要殺他,接著他就跪倒,拿兩只手企圖抱我的雙腿,當然我有所提防,他便無法發(fā)揮出內(nèi)力傷人,可他只是哭,并且說自己沒想到會死得那么快?!?p> “可笑!”戚靜明躲在陰影里叫了一聲,王方暶在桌子底下用腳踹了一下他的凳子。
“我不知道可不可笑,只是那人繼續(xù)講自己的事,他講自己跟著邊別義只是巧合,他們原本不認識邊別義,而是跟著其他道上的人前來投奔,邊別義給出的條件很豐厚。我繼續(xù)問他為什么會到惡的那邊去,他說自己只是反叛,我問他在反叛之前知不知道惡是什么東西,他睜著大眼,說自己并不知道,既然他不知道惡是什么,我又問他他在反叛什么,他說反叛義,我又問他義是什么,他說義就是他不認可的東西,我接著問義到底怎么著他了,他說義并沒有怎么他,他就是看它高高在上不順眼于是覺得不甘心才這么做的?!?p> 周同喝了口水,“也就是說,如果惡占了上風,并且把義壓得死死的,他就有可能走向義的一方,僅僅因為他支持弱者,然而弱的一方究竟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我們是他的敵人,他為我們不殺之表達謝意,我告訴他這就是義,他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這很有意思。”
“其他人除了那位咬勺子的大漢基本都抱著這一想法,或者有些人認為作惡能夠給自己帶來好處,雖然這樣做損害了別人,可他們自己都顧不上,又怎么顧及別人呢,于是所有人都對我們的行為抱有疑問?!敝芡?。
“你怎么回答的他?”王一凼點點頭,道。
“我也不知道義與惡是什么,對不起?!敝芡蠹叶脊艘还?,“我只是不敢隨便同別人交惡罷了,既然我能夠利人,何以至害人而結(jié)仇從而恐懼地轉(zhuǎn)到那一邊同惡人為伍呢?”
“這種時候談這些迂腐之論毫無意義。”馬奇這時過來了,“你們講這些話,是要給誰聽呢?那被綁起來的黑臉問的不錯,我們連自己的命都顧不上,怎么還要考慮別人呢?”
“這就是義?!蓖醴綍玫?,“該去喂粥了,同哥,你也來。”周同沒點頭,但隨她去了。
王方暶走進倉房,廖化德趕緊湊過來,“小妞,來啦···”其他人也高興起來。于是王方暶坐在某張席子上,給他們喂飯,他們笑嘻嘻的,不再像一個月前罵罵咧咧,也不再故意裝出覬覦王方暶美色的樣子。
周同對這一切感到陌生,他握著胸口,什么都沒講,疑惑地看看大家的笑臉,“你們?yōu)槭裁葱δ??”就沒問出來,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不該在這里,可王方暶叫他過來,他總不能不過來,他盯著自己的雙手看。
“我只講一句,”王方暶忽而問道,這是她半月一來唯一一次和這里的人講話,他們聽了不禁都怔住,“你們這么多人,為什么來這里?”
“我們···”廖化德被某些人打著手勢不要講話,可他依舊講了,“要來抓個新來的朝廷官,他的衣服顏色已經(jīng)由人講了,于是我們就負責來抓此人?!?p> “你這叛徒!”某人罵道。
“我僅僅是為了報答這妞而已。”廖化德正色道。
“你有恩情要報答,跟你應該遵狼鬼規(guī)矩是兩碼事!”
“如果我不這么報答,那么要通過什么方式呢?”廖化德抬起半邊臉,“我這輩子不會再傷害守林旅半分。”其他人嘿嘿地笑,贊嘆廖化德詭計多端,企圖憑這一招打入敵人內(nèi)部,也許還有機會被放回家。
“我不回去了?!绷位碌?,“我之所以跟著邊別義干,只是為了能進入人群而已,小時候我不敢同大家打交道,我害怕跟平輩的人講話,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也沒有機會進入更上一層的圈子,所以我才會接觸其他人,因為不管是做了大惡還是小惡,大家都是一視同仁,所以我在惡人堆里不會犯惡心,現(xiàn)在,在守林旅我也不犯惡心了,那么我為什么還要做壞事呢?”他大笑道。
周同仍然冷冷盯著他,可王方暶此時卻開始解廖化德手中的繩子。廖化德內(nèi)功不弱,只是碰到那獸皮衣的老頭發(fā)覺滿身內(nèi)力無處使出罷了,因此他手中的繩子剛松一點便被他大力撕開,接著他撕開腳上的繩子。
大家欣喜地看著他。
廖化德看了看他們,點點頭,朝向王方暶。
接著他在王方暶面前單腳跪下,“阿女受我一拜,廖化德說到做到?!?p> 其他人狠狠盯著王方暶、周同、廖化德,咬牙切齒。王方暶看著他們的嘴臉,一句話不講地走出小倉。廖化德跟在她后面,道,“阿女,那天晚上你的相好把我?guī)С鲂},一邊給我講了很多道理,起初我很不屑,但是記性好于是一句句記下來了,接著每天回味,到了今天才有所體解,我想著,越想越激動,最后笑了起來。”
王方暶緩緩道,“世界上數(shù)千萬人,像廖化德這樣的人的確是不多的,或者說世界上本來就少人,很可惜,這些人要么是沒出生,要么就是像廖化德一樣在一些地方默默地就消失了······”
周同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又在這病病歪歪些什么?”她認同地點頭,朝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