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進來的,正是甘州沈家的三公子沈謨,“岑兄,多謝你賞茶喝。”說話間,已經(jīng)走到跟前來。魏勛和蘇審言一起站了起來,這蘇家是最講究這些仙門禮儀的,而魏勛也是從小被教導得十分乖巧。沈謨連忙向兩人拱了拱手,行了一禮。只有岑無咎和陸去非還坐著,都是打小一起鬼混出來的鐵打情分,哪來這么多的虛禮客套呀。
“沈兄,這么得意忘形呀。”岑無咎一把把沈謨按到椅子上,攬住了沈謨的肩頭。
“岑兄,你也很放肆嘛?!鄙蛑儼咽种械漠嬌纫婚],拿著扇子敲了敲岑無咎的胸膛,兩人心下會意,放聲大笑。
這沈謨也是個聰明人,沈家是大宗,魏劭又是自己的二嫂,這魏家陸家兩家的大變故,自己又怎么會不知道呢,只是眼下魏勛和陸去非都在跟前,便閉口不提這些事情,只挑一些賞花逗鳥、吟詩作賦的風雅趣事和岑無咎一頓瞎扯。岑無咎更是個伶俐透頂?shù)模斚卤愫蜕蛑円怀缓?,天南地北地瞎掰著,相談甚歡。
半晌,岑無咎才把話題一轉,問道:“沈兄呀,你好端端地,不呆在甘州喝酒弈棋,座談風雅,跑到這藍橋來做什么?”
“你以為我想來啊?!币徽f到這個,沈謨一肚子的委屈,自己才不會吃飽了撐著,沒事跑到荒山這里找罪受呢。這還不是怪岑無咎他們,沒事玩什么不好,偏偏要鬧什么失蹤。自家二嫂一聽魏家的弟弟妹妹都在這里頭,急得不得了了,可是這嫂嫂肚子里頭,早就有了身孕。眼下大哥尚未娶妻,自己的婚事更是遙遙無期,這二嫂肚子里頭住著的,說不定就是沈家未來的小宗主了,誰敢怠慢呀。這下可好了,大哥二哥就把這份好差事交給了自己,讓自己到這荒山來探個究竟。
岑無咎聽到這番解釋,不禁搖頭長嘆:“沈兄,這樣說來,可著實是委屈你了?!?p> “可不委屈嘛。你看看你們,可不是好好的,我就說嘛,你們能有什么事呀?!边@沈謨從小到大,就沒認真把習武修仙放在心上,天天下棋逗鳥,變著花樣地玩。什么武功秘籍,心經(jīng)口訣,一概記不住,反倒是對那些春宮秘戲,輕浮艷詞,信手拈來。自打遇到了岑無咎,兩人更是一拍即合,趣味相投得很。
可這魏勛一聽,倒是高興得很,“大姐有孩子了,我要當姨娘啦,這可太好了?!?p> “沈兄,那近幾日,你在這荒山一帶可有聽到什么消息?”岑無咎舉著筷子,朝沈謨眨了眨眼睛。這沈謨卻面露難色:“這個嘛,這個嘛……”說著,就想把頭別走,不敢對上岑無咎的眼睛。
“誒誒誒,沈兄,這你就不夠意思了?!贬療o咎一把搶過沈謨的畫扇,扇了起來。
“岑兄啊,我我我……”
“快說快說,什么事呀,這樣吞吞吐吐的?”岑無咎皺了皺鼻子,摸了摸鼻頭。
“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生氣哈?,F(xiàn)在都傳開了,這荒山里的那口玄湖里頭,有一個靈物?!?p> “靈物?什么靈物?”
“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外面都在傳,這靈物是,這靈物是……”沈謨又是一頓支支吾吾。
“到底是什么呀,說個話這么費勁。”
“外面都在傳,這靈物,是你們帶下湖的?!碧K審言,魏勛和岑無咎,心里都是一動。適才聽到旁人在那邊一陣高談闊論,三人心中就早有觸動,現(xiàn)在聽沈謨講得這般神神秘秘,更是一陣懷疑。靈物?他們曾有什么落在那片該死的湖里頭不成?難不成說,是那兩枚害人的手環(huán)?可就算是,這消息是怎么傳出來的,還傳得這般神乎其神?還有,這其他大宗都派人前來荒山,看似在找人,這暗地里頭,莫非都是為了這兩枚手環(huán)不成?這手環(huán)上,到底埋著什么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呀?既然這般寶貝,之前,又誰把它取出來的,又會在魏緬手里交給了魏勵魏勖?難不成魏家和陸家的事,都和這兩枚手環(huán)有關不成?
蘇審言、魏勛、岑無咎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一旁的沈謨卻分外留心著岑無咎的神色,岑無咎立馬反應過來,用扇子一拍沈謨的胸口,又恢復了那一副放浪不羈、“厚顏無恥”的模樣:“沈兄,你還不知道我呀,自古以來,所有寶貝都是燙手山芋,這平日里頭找我打架的已經(jīng)夠多了。就算有寶貝,白送我我也不要,揣在懷里找麻煩呀?!?p> “再說了,這寶貝都是值錢玩意,我手頭可緊得很,要是真瞧見什么,我還能等它掉湖里?”說著,便向沈謨使了個眼神。沈謨自然是懂的,照著岑無咎的性子,要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就算不是他自己的,也一定會想辦法光明正大地弄到手,再趁機敲詐一筆,然后丟掉。這樣的事情,自打自己認識岑無咎的第一天起,就沒見他少干過。
岑無咎見沈謨的疑慮漸消,就探起沈謨的口風來:“沈兄啊,現(xiàn)下你也找到我們了,那你還要去荒山走這么一趟嗎?”
“不瞞岑兄,我聽說近來荒山那一帶奇妙得很,這來都來了,我想去見識見識?!闭f著,沈謨就向岑無咎交換了一個眼神。
“好你個沈兄啊?!贬療o咎心領神會地拿筷子指了指沈謨,兩人又笑了起來。
“那你們這是又要去哪呢?”沈謨問道。
“自然是去找阿姐,沈謨,你有見到阿姐嗎?”陸際剛才在一旁聽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講了半天,早就不耐煩了。想要詢問一下陸園園的消息,卻一直插不進去,好不容易逮到了這個機會,趕緊問道。
這下子,沈謨又一次露出為難的神色,今天出門真是忘了看黃歷了,怎么就遇上岑無咎這幫人,這一個個問題問得,真是讓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這陸姐姐自己當然是遇見過,只是當日陸家遇害的消息傳來,陸園園一個支持不住,暈了過去,眼下都是武桓那家伙再照顧她。這岑無咎和陸去非一見到武桓,像看到蒼蠅一樣,現(xiàn)下這問題,自己可要怎么答呀。這沈謨還不知道,眼下陸去非對武家人,窩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岑無咎知道陸去非的脾氣,連陸園園和武桓定下婚約這一事都瞞著陸去非。沈謨要是知道是武茂嘉害死了陸觀,打死他都不會把自己攪進這趟渾水里。
可不幸的是,沈謨身旁坐著一個岑無咎,岑無咎那一張嘴,天上地下,只要他想知道,沒有什么東西套不出來。沈謨自然是說不過岑無咎的,猶猶豫豫地,就把事情給講了出來,心想著,反正這武桓遲早要做岑無咎和陸去非的姐夫的,這兩人要是實在不爽,找個機會私底下揍一頓就是了,也不會真惹出什么出格的事兒來。
可誰料到,這陸去非一聽到阿姐在武桓那里,一掌帶過來,把桌子都給掀了,這滿客棧的客人都一臉驚呆地看著他們五個人。沈謨更是直接被嚇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陸際狠狠地瞪了沈謨一眼,馬上就沖出去了。沈謨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陸兄啊……岑兄,這……這……”又趕忙求救地看著岑無咎。
岑無咎哪里顧得上理會他呀,“陸際?!币贿吅爸?,一邊追了出去。
“蘇二公子,魏姑娘,這……這……”
蘇審言從來都不讓別人觸碰的,眼下只有魏勛彎下腰,把沈謨從地上拉了起來。蘇審言往桌上丟了一塊銀子,三個人也追了出去。一出門,哪還有陸去非和岑無咎的半點影子呀。
“沈公子,你可知道,武桓和陸姐姐,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這陸去非氣勢洶洶的,定然是去找武桓了。
“這個嘛……”沈謨一想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惹下了這么一大攤的事,現(xiàn)下都有些不敢說了。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這個那個的,出了事你擔著呀?”魏勛一著急,一把抓住沈謨的胳膊,說話也顧不上客氣了。
蘇審言冷冷地掃了沈謨一眼,把沈謨看得內(nèi)心拔涼拔涼的,兩眼一閉,抿著嘴巴,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樣子。
“不說是吧。好呀?!蔽簞渍f著就掏出三枚又長又粗的鋼針來,調皮地在沈謨面前一晃。
沈謨被這亮光閃了眼睛,睜開一瞧,“啊”的一聲大叫,也顧不上其他了:“荒山,他們在荒山扎營,聽說要把湖給掏了,下去找東西?!?p> 荒山?玄湖?蘇審言和魏勛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魏勛一把放開了沈謨,和蘇審言一起往荒山趕去。
“誒誒誒,你們等等我,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呀?!鄙蛑円灰娝麄z走了,連忙趕了上來。蘇審言是不敢指望了,這魏勛只怕還好說話一些,當下一邊趕路,一邊朝著魏勛套近乎:“魏姑娘,好姑娘,這陸際和岑越,到底怎么回事呀?”
魏勛對著沈謨翻了個白眼,心里想著,你還好意思問呀,還不都怪你這張大嘴巴,這下好了,岑無咎辛苦瞞了那么久的事,只怕也兜不住了。當下,魏勛沒好氣地把白雨軒中的事大致說了。
“我去?!边@沈謨聽了,露出被人硬塞了一嘴毒藥的表情來。這都什么跟什么呀,自己怎么就這么倒霉,一張嘴就觸霉頭了。心里一陣埋怨,悄悄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這陸去非的火氣要真上來了,分分鐘能把人給掐死,武桓也傲得和只孔雀差不多,這兩人要是打上了……哎,自己怎么就惹上這兩個太歲呀。
魏勛瞪了沈謨一眼,懶得理會,只一門心思地往荒山趕去。好在荒山離藍橋并不遠,蘇審言等人一路施展輕功,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工夫,就到這武家扎營的地方。陸去非已經(jīng)把武桓從里頭一把拖了出來,陸園園近幾日心神俱疲,喝了藥早早睡下了。武桓也是真心喜歡這陸園園,怕吵著她了,便先忍了一口氣,由著陸去非把自己從帳篷里頭拽出來。
“陸際。你冷靜一點?!贬療o咎攔住陸際,讓他先別忙著往武桓身上撲過去。
“岑無咎,你放手,你讓我怎么冷靜呀?!标戨H一個勁地要把岑無咎擋在自己面前的手搬開。
“陸際,你這是要做什么?”武桓問道。
“你們武家,沒一個好東西。害我父母,騙我阿姐,你們這幫混蛋?!标懭シ且话淹崎_岑無咎。
“陸去非,好端端地,你不要血口噴人?!?p> “敢做不敢當,算哪門子的男子漢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