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江云領(lǐng)著雍正到了戶部衙門。
江云換上了尋常侍郎的服飾,只胸口間的黑蟒補子將江云和其他官員隔離了開來,衙門口內(nèi),凡來往官員,見著江云皆都跪拜避讓,就算是堂官——戶部尚書白明雨那也要拱手行禮,避開主道。
戶部尚書白明雨,江國南郡白氏族人,武德三年,也就是江云老子江天成登基三年后的那年,白明雨考中了進士。
那年白明雨考的并不怎么樣,只二甲進士出身,名次還很靠后,本該發(fā)配出京,隨便去一個邊遠(yuǎn)小縣,但不知為何,竟是被當(dāng)時的宰相錢益昂留了下來,眨眼二十三年過去了,竟從當(dāng)年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混成了現(xiàn)在緊握全國財政大權(quán)的部堂高官。
皇帝要徹查戶部,特命五皇子和七皇子兼任戶部尚書和侍郎一職,但只是兼任,負(fù)責(zé)國庫虧空一事,領(lǐng)銜而已,日常事務(wù)還是由原來的戶部尚書白明雨做,兩位皇子沒有擠的開這位當(dāng)初的青年才俊,反是這位老謀深算的堂官留下來給兩人出了道大難題。
戶部衙門,左耳房內(nèi)室,三個男人待在屋里,其中一個正立在屋里不停的來回踱步。
“你說,怎么辦?”五皇子江清立在房里,站在江云面前來回踱步,房間不大,是戶部衙門的左耳房,本是專門接待外來討錢的外省官員,今日確是特意收拾了出來專門給兩位攜皇帝旨意的皇子專用。
”五哥,能不能別在我面前轉(zhuǎn)了,房間不大,你繞的我頭暈!”江云一只手靠在桌子上,腦袋被手撐住,兩個指頭壓著太陽穴,滿臉痛苦。
“白明雨不走,這里的一切咱們都動不了,就算是動了,那也是人家故意給咱們的!”江清停了下來,手撐在桌邊,低著頭眼神故作兇狠的看著江云,“父皇只給了我們一年的期限,一年內(nèi)要追繳回所有的欠款,可你我應(yīng)該明白,這哪里是欠款,這分明是貪污的賬款!”話說到此處,江云趕忙起身捂住了江清,連聲說道,“五哥噤聲,這是人家的大本營,再怎么說,這些話也不能在這兒說?。 ?p> “拿開!”江清一把甩開江云的手,走到一邊,又接著說道,“我當(dāng)然知道這是哪兒,可我還就不低聲下氣,我乃大江皇子,我此行乃奉大江皇帝之命,奉詔追討欠款,若是其中有貪污腐敗之人之款,我定會一并清之,誰都別想逃掉!”
江清越說聲音越大,邊說還邊走到了門邊,那樣子到是仿佛怕外面人的聽不見似的。
江云一看,還以為江清腦子抽了,幾步上前,正準(zhǔn)備扯住江清,但卻被坐在一邊的雍正攔了下來。
“這?”江云指了指正在發(fā)瘋的江清,對著雍正眨眨眼,“不攔?”
雍正搖了搖頭,沒說話,又指了指凳子,示意江云安心坐下。
雍正今天已經(jīng)換上了這個世界的袍子,是李牧清提供的,和江云平常穿的袍子一樣,只不過要大些,后面的粗黑油亮的發(fā)辮依舊沒變,程亮的前額走到哪兒依舊是最亮的發(fā)光點,進衙門點卯的時候,本來看著不茍言笑,一本正經(jīng)的堂官白明雨更是頻頻回頭,看了多眼。
五皇子江清更是無情嘲笑,說江云堂堂大江皇子居然連個像樣的幕僚都請不到,居然請了個北胡人來。
也幸虧雍正城府夠深,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任由江清說了半天,見沒人搭理,自討沒趣,之后也不在多說。
這個時候江云被雍正攔了下來,江云還以為是雍正伺機報復(fù),故此也沒多說,默默退了回來,坐在一邊,盯著正賣力大吼的江清,眼里充滿了疑惑。
吼了沒一會兒,江清像是喉嚨發(fā)干,從門邊退了回來,咳嗽了幾聲,拿起桌上的茶壺對著茶嘴就喝了起來。
還以為鳳子龍孫能有多優(yōu)雅,渴極了不也是一副狼狽樣!
江云看著江清的模樣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
“我說七弟,你不吼個兩句?”江清坐在桌邊,端著茶壺,斜著眼睛,對著江云似笑非笑的說道,“我要先走了,你若是有力氣,不妨也多吼幾句,你是侍郎銜,咱們本該一體,若是有事,盡管來府里找我!”
說完,不待江云回話,江清立刻起身,拿起桌上早先擱下的青竹云扇,幾步到了門邊,一把推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一邊走還一邊喊:“七弟,這里腌臜氣太重,我體弱,受不住,這就回府,你若是有什么動靜,記得差人來報我!”
這一切發(fā)生的很快,風(fēng)雷火石之間,江云還沒回過神,江清踏著這句話的尾音飄飄然出了衙去。
江清這所做的一切都沒和江云商量過,兩人到這個屋子沒有半個時辰,雍正也沒說過什么話,所有的一切,江云都是看在眼里,心里卻是一團漿糊。
愣了半晌,待在屋里許久沒能動一下,江云實在沒能想明白,自己這便宜哥哥到底在干什么,既然知道這追繳欠款里面有貓膩,為何會這般明目張膽的暴露自己,而且既知道衙門內(nèi)有貓膩,又為何不待在這里尋找蛛絲馬跡。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江云迷茫的看著門外空蕩蕩的院落,院門之外探探縮縮幾個下吏的腦袋,搖了搖頭,縮回了目光,轉(zhuǎn)臉又帶著希冀的目光看向了一邊的雍正。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秋末,陽光明媚,天上云也少,庭院外面的大榕樹黃綠相交,碩大的葉片之間露出一塊又一塊的陽光,透過窗戶映射在屋內(nèi),正好照在雍正的腳下。
雍正挪了挪腳,使陽光正好照在自己的腳面,之后便回頭看著江云,笑著說道:“戶部挪用了庫銀,明面上是當(dāng)官的借的,還打了欠條,但現(xiàn)在卻逾期未還,所以你們的皇上派你和你的五哥來這兒追討欠款,可到了這兒才發(fā)現(xiàn),這里面水很深,遠(yuǎn)不止欠錢這么簡單。這下,你和你的五哥犯了難,明面上,你和你五哥在這兒待了半個時辰,可實際,你們關(guān)系并不好,說的話沒超過十句,最后,你的五哥更是冒著暴露自己目的的危險,朝著門外吼了許久,臨了,他還擺了你一道!”
說完,雍正又把腳縮了回來,藏在了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