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私房錢
“秧苗插下了，明日去看水田看田螺，莫要被田螺吃了秧苗?！?p> “我跟玉娘說了，用黃鱔跟他們換五條魚。三斤重的魚，能弄十桌嗎？”
“有備無患，多要兩條?！碧K承啟擦著腳，見門邊站著三兒。將擦腳布放下，趿鞋行至房門邊。
俯視三兒，問道：“可有事？”
蘇靈雨遞上她手中的箱子。
小箱子用鎖鎖住，頂部留有縫隙，或是塞銅板進(jìn)，或是扔碎銀進(jìn)。
自三年前，得了張主簿的五十兩，家中情況好轉(zhuǎn)，偶有給她一兩枚銅板與貨郎買飴糖。
想來是三兒有想買之物，叫他幫忙，“小娘子是想買啥？家中銀錢頗豐，買啥物件，無需用你銀錢。這些銅板且留著，予你當(dāng)嫁妝?！?p> 她可不想用家里的錢，家中錢財先緊著兩讀書人用，她這邊的花費自己賺即可。
“蘇重進(jìn)學(xué)，蘇山游歷，均需銀錢，你可別在外撒錢了?！闭f著蘇靈雨跨過門檻，往里走去。
雖然便宜爹手中銀錢不多，但十來個銅板一次地借出去，也借出了好幾兩銀子。
蘇張氏抱著喂飽的小五，哄著小五入睡，“三兒的體己錢留著就好，你想買啥？”
“大荒山?！?p> “啥？大荒山？大荒山雜草眾多，雜木多良木少，土偏紅黃，不是種地好去處。你買來作甚？”
蘇承啟擺下板凳，自己坐下又拉三兒坐下，他欲與三兒長談，勸說三兒放棄買山。
“避暑以及中木棉樹。”
避暑勝地小水潭，比李丹買了下來，建了小木屋，當(dāng)作李詠志的書房。以往李詠志隨現(xiàn)在的私塾讀書，還能與李盈偷摸偷摸進(jìn)木屋乘涼，消去夏日炎熱。
現(xiàn)今李詠志高中歸家，需溫習(xí)功課準(zhǔn)備來年的春闈。這清靜又清涼的小木屋，自然是首選之地。哪還有她的去處？
與其這般苦熬夏季炎熱，不如自家也弄一處木屋乘涼。
大荒山側(cè)邊有一處水源，只需挖掘擴(kuò)張，便能成水洼、水潭。山中水潭邊建立木屋，養(yǎng)魚種藥材，才是舒適的好去處。
蘇靈雨將箱子打開，大半箱銅錢上邊，放著紅與綠鯉魚荷包。歪歪扭扭的鯉魚顯示出，繡者手藝拙劣，難等大雅之堂，怪不得她會藏在錢箱里。
瞧著大半箱銅錢，蘇承啟吃驚，“你哪來的錢？這般多！”
家中銀錢均放在娘子與娘親手中，他每日除了買菜的銅錢，便是十五個零用錢。若是想請那位好友吃頓飯，不是邀請好友回家吃；就是事先與娘子、母親報備，預(yù)支一些銅錢。
摸摸身上荷包，感嘆一番：“三兒都比為父有錢！”
蘇靈雨將箱子推出去，“十兩銀錢，可能買下大荒山？”
“未知。待我找村長、里正商量一番，才能定奪。”
“可快些，谷雨過去了，立夏還會遠(yuǎn)嗎？”
蘇張氏被這老氣橫秋的話語，給逗笑了。“你啊，上輩子盡是享受的。這點夏日都熬不了。”
自家三兒，冬天尚且能走能跳。唯獨到了夏日，懨懨度日，白日叫熱，夜里也叫熱，對吃食更提不起胃口。
她看著心疼，好幾次央求李盈帶三兒去水潭木屋去，去多了也不好意思，只得討好玉娘，讓玉娘別生氣。
“那屋子可不是我一人居住，舉人、秀才哥倆回來了，那邊可是他們的讀書好地方。”
蘇承啟猶豫的表情，轉(zhuǎn)即堅定，“明日便幫你拿下。”
說得像真是為了她似的。蘇靈雨撇他一眼，背著兩手離去。
…………
“爹，娘，我們回來了。”蘇山撩起車簾，伸頭出外，提著包袱跳下馬車。
蘇重跟著跳下馬車，頭次遠(yuǎn)離家門，想念得進(jìn)。如今歸家了，萬分親切。
“我兒回來了，放鞭炮！”蘇承啟向遠(yuǎn)處招手，遠(yuǎn)處的人點起鞭炮，鞭炮啪啪啪響震天。
同時回來的，還有李家的李詠志。這邊放了鞭炮，那邊也不落后，鞭炮聲隨之響起。
“進(jìn)門，進(jìn)門，累了吧。”
“來喝碗水?！?p> 蘇山被簇?fù)碇M(jìn)門，而蘇重落寞跟在身后進(jìn)門。
門邊的蘇靈雨卻拉住了他，指向那邊給他看。
只見他房門處掛著竹對聯(lián)，上聯(lián)：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下聯(lián)：直掛云帆濟(jì)滄海。
反復(fù)吟讀此對聯(lián)，悟出個中真意，眼眶不由得濕潤，低頭不敢見人。
“勝不驕，敗不餒。何傷之有。”
蘇重抹掉眼淚，勉強(qiáng)帶著笑抬起頭，“讓你笑話了，做大哥的居然要讓你來安慰?！?p> “無須介懷?！蹦愕荚谖腋翱捱^，何況是你。
傷感中帶著些許暖意，蘇重松了口氣，心頭擔(dān)子落下許多。歸家前想過各種情形，想過被問及被試探，被看不起，被輕視。
如今回到家了，真實面對才知，現(xiàn)實沒有他想象中那邊難面對。
“去跟娘說說話，這幾日她夜里睡不著，對著大毛說話，想著勸慰你的話語。去吧。”
“嗯?！?p> 蘇重抬頭挺胸，踏過門檻走進(jìn)院內(nèi)，對上娘親的視線，對擔(dān)憂的娘親笑歡顏。“娘，孩兒回來了?！?p> 果真如三兒所說，娘親心憂我，夜不能寐，眼底泛著烏青。
家中長子居然讓娘親，如此擔(dān)憂，實屬不該。他該早日歸家，而不是借故遲遲不愿歸家面見雙親。
“娘，孩兒不孝?！?p> “咳?！眴柩什荒苎哉Z的蘇張氏，嗆了兩聲，笑著瞇著眼，淚液于眼角流出?！澳氖遣恍ⅲ磕銈兡芷桨矚w來，已屬大孝?！?p> 蘇承啟從二郎那抽身，給大兒一個熊抱，鼓舞大兒，“蜘蛛結(jié)網(wǎng)尚且能重來，何況是我蘇承啟的兒子。這次不行，還有下次。”
“孩兒讀書沒有二弟好，能考上秀才已經(jīng)很不錯了。不管走到哪步，我都心滿意足。”
這話不知是他安慰父親的，還是安慰自己的。他能有這般想法，說明他心思沒歪，希望他能保持謙虛的心。
再看人群中笑容燦爛的蘇山，蘇靈雨有些擔(dān)憂。
蘇山能中舉不能說不是運氣好，他不過大她五六歲，十一二歲的男娃尚未成年。此次下場，是想與李詠志出行有伴。且去熟悉場地，為三年后科舉做準(zhǔn)備。
只是沒想成，他能一次過，下場第一次便考中舉人。尚未成年就中舉，怕今后傷仲永。
少年成名是好事，也是壞事。
蘇靈雨轉(zhuǎn)身往小房去，人太多她得要看好兩個小的。
院子人來人往，吵吵鬧鬧的，不適合帶兩小出外，她將一些小零嘴端進(jìn)屋內(nèi)，關(guān)上門隔絕外邊的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