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朝陽灑落在樹梢上,清晨的林府,只依稀聽得見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日子漸漸入秋,少了點蟬鳴的小院樹林,反而讓人不太習慣。
林瀟早早醒來,此時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煮茶。手腕翻轉(zhuǎn),行云流水,帶著清香的茶水仿若在指尖流轉(zhuǎn),指節(jié)分明的手在白玉杯間跳動,舉止如畫,優(yōu)雅而又不失男子風度。
因是出生世家,林瀟身上總是帶著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悠然傲氣,即使是抬手理簪玩轉(zhuǎn)發(fā)絲,也不會顯得矯揉造作,反倒展現(xiàn)出另一別樣的高貴氣質(zhì)。
待喻子衿走出房門,便是看到這么一幅美男煮茶圖,停下腳步微微一笑,輕聲靠在門框上,心中不由升起歲月靜好的感慨。城中的一切云波詭譎,仿佛都隔絕在了那扇石墻之外,只要是此時此地,便是一片祥和寧靜,便是清風朗日、無憂無慮。塵世再多的紛擾,都不及這一角安逸。
“林瀟!”喻子衿甜聲喚道,笑語盈盈地朝林瀟走去。
但時光的波輪依舊在不停運轉(zhuǎn),林府也不會是永久于安之地,喻子衿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她能在這一方小院中安然無虞,不過是正巧那個愿意去保護她的人,一直在她身旁守護,他不愿讓她直面江湖權(quán)謀中的黑暗,不愿讓她被周圍的明槍暗箭所傷害。
林瀟轉(zhuǎn)過頭,嘴角微微上揚,柔聲而言,“早?!?p>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種保護,究竟是利是弊。畢竟,人,終究是要成長的。
古鳴寺前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駕馬人揮鞭而停,隨后從車廂中走下兩白一黑三道身影。
“他真的會來嗎?”畢竟近來發(fā)生了那么多變故,喻子衿在聽說老管家每月此時都會來古鳴寺上香時,心下開始有些不太確定。
如果管家是城主一派,那么他單獨出行,便很可能會遭到副城主等人的圍殺;如果不是,陳平也不會放過他??偠灾?,管家如今的處境算不上好,不管怎么說,都算是阻礙了一方勢力。
“會。”林瀟一臉篤定。不管城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這位行為越來越難以捉摸的老管家,今天一定會出現(xiàn)在這里。原因無它,只是因為昨夜陳平的出現(xiàn),讓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之所以會答應(yīng)陳平的條件,不過是想確定心中的猜想。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喻子衿望了望四周的竹林,詢問道。在喻子衿看來,最好的選擇就是躲在一旁的竹林里,在一片綠意的遮掩下,既能隱去眾人的蹤跡,又能很好的觀察老管家的行蹤。
反觀林瀟倒是沒那么多顧慮的樣子,“去大殿?!闭Z罷,微勾唇角,先是狀若無意地與影晏對視一眼,而后一臉坦然,提步向寺內(nèi)走去。
“誒?”這么隨便的嗎?喻子衿心道。如若管家真的來了,在大殿上迎面撞上,豈不是惹人懷疑?喻子衿雖是心中疑惑,但也沒有出聲質(zhì)疑,林瀟應(yīng)該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很快便也提步跟上。
實際上,林瀟并沒有特殊的打算,不過是當下自己身于明處,倘若再三遮掩,也不過是是多此一舉,徒添笑柄罷了,倒不如坦坦蕩蕩,也落得個清閑。
古鳴寺的大殿內(nèi)香煙繚繞,來來往往的香客皆是相顧無言,胸懷虔誠之心,或求家庭和睦,或求平安喜樂,或求仕途順利,或求天降姻緣。
求簽臺處一名老方丈垂眸而立,見到剛剛行至大殿的三人,雙手合十俯身一拜,聲音淡淡,客氣而又不失禮儀,“三位施主,可是來求簽的?”
求簽?喻子衿一下來了興趣,轉(zhuǎn)頭看向林瀟,眼神里充滿著期待,“去嗎?”
“好?!绷譃t回以一笑,帶頭走向前去。
老方丈將簽筒遞向二人,林瀟和喻子衿分別從中抽出一支簽文。喻子衿迫不及待地翻看簽文,只見上面寫著這樣兩行詩句,“開天辟地作良緣,吉日良時萬物全;若得此簽心歡喜,月下老人紅線牽?!?p> 喻子衿輕聲念出,隨后笑道,饒有興趣,“這是說我姻緣到了嗎,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呢?”語罷,擺出一副東張西望的模樣。
看喻子衿動若脫兔的模樣,林瀟不禁啞然失笑,輕輕嘆了口氣。而站在一旁的方丈,則沉聲出言解釋道,“月老牽線,施主的有緣人如期而至,不過多時,施主便會知道?!?p> “哦,好吧?!庇髯玉票緛砭筒惶嘈胚@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過是圖個新鮮來此一試,這簽文上也不說明白有緣人是誰,還得自己去發(fā)現(xiàn),那任誰拿了這簽,方丈皆有說辭搪塞,還以為有多么神奇呢,于是便有些興致缺缺。轉(zhuǎn)頭看向林瀟,欺身湊過去,“林瀟,給我看看你的上面寫的什么?”
林瀟伸手一遞,將簽文微轉(zhuǎn)至喻子衿的方向。
“星辰光燦爛,河溪一路通;牛女才相見,淚后各西東。”念完后喻子衿一臉疑惑,反問林瀟,“這是什么意思?該不會說你愛別離吧,呸呸呸,不吉利,我這烏鴉嘴。”
方丈收好簽筒,走至林瀟面前,微微一拜,“施主身負重任,所為天下蒼生,只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生死與否,盡在一念之間,施主聰慧,定然能夠明白老衲所言?!?p> 林瀟神情微震,輕皺眉頭,而后了然一笑,垂眸勾唇而語,“世間萬物豈有定數(shù),心若有意,天又奈我何?!?p> 語罷,老方丈臉色微變,狀似無意地瞥向一旁的喻子衿,很快又收回視線,不做多言,微行一禮。
方丈說話的聲音不大,喻子衿并沒有聽清他們二人說了些什么,反而注意力被突然從門外一閃而過的一個深藍色身影吸引住,立馬扯住林瀟的衣袖,心中警鈴大作,“是管家?!?p> 林瀟微微瞇眼,早在進寺之前,自己便吩咐施容按陳平所說,在寺廟后院靠姻緣樹的第三個廂房木窗上,掛了一個正紅色的香袋。陳平說這是他們城主一派的人,所特有的傳遞消息之法,此時管家現(xiàn)身,應(yīng)當是去了那里,“走,跟上?!?p> 語罷,兩人放下手中的簽文,轉(zhuǎn)頭輕聲走出。
反觀影晏,并沒有急于跟上林瀟和喻子衿,而是看向神情淡淡的老方丈,提步上前,揮手從簽筒中抽出一根簽,抬至眼前一看。忽而勾唇一笑,隨后將簽文放回筒中,轉(zhuǎn)身離開,跟上二人。
無趣。
看向漸漸走遠的墨色背影,老方丈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輕輕拿起方才被影晏放回的簽文,臉色劇變,低聲驚呼道,“這是......”無字簽!立馬抬眸看向大門,可視線所及,早已沒有了那人的蹤影。
“阿彌陀佛?!崩戏秸赊D(zhuǎn)而很快收起震驚,將手中的簽文收入袖中,只是神色依舊有些凝重,雙手合十,緩緩閉上雙眼。
待林瀟等人趕到寺廟后院時,早已空無一人,廂房木窗上的香囊也被取下,不知所蹤。正打算上前查看,便聽到從一旁的竹林中,傳來一陣打斗聲。
林瀟與喻子衿對視一眼,隨后看向一旁的影晏,“保護好她?!闭Z罷,不等喻子衿回神,便運起輕功,朝打斗的方向掠去。
見林瀟不言明狀況便留下她離開,喻子衿不免心下?lián)鷳n,惴惴不安,提步就想跟上,卻被一旁的影晏伸手攔住。
“林瀟有危險,我不能在這里不管他?!庇髯玉莆⑽櫭?,語罷,便抬手想將影晏阻攔道路的手揮開,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影晏巍然不動,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左手依舊橫在自己眼前,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眸死死盯著自己。
“讓開!”喻子衿有些急了,微微蹙眉,不假思索瞪向影晏,大聲喊道。顧不得影晏的身份和禮節(jié),趁著他有些微微發(fā)愣,抓準時機,直接繞開他朝竹林奔去。
向來沉默寡言,面無表情的影晏,此時卻整個人愣住,呆呆地定在原地,眼看著喻子衿繞開自己跑去。轉(zhuǎn)身看向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遠遠望去,神情中似乎帶著一抹傷痛,但再仔細一看,就又是那種一貫的淡漠神色。影晏默默抬手握了握腰上的佩劍,隨后運功跟上喻子衿。
竹林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十名黑衣人的圍攻下左右閃避出招,雖是以一敵多,卻一點也不顯狼狽,反倒衣袂翩翩,似在林間飛舞的落葉,游刃有余。
“是誰派你們來的?”林瀟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到竹林中,并沒有看到多人纏斗的場面,周圍的黑衣人像是準備好了一樣,二話不說便朝自己襲來。難道,他們的目標是自己?
一眾黑衣人并無回應(yīng),仗著林瀟未帶武器,一個個出手狠烈,攻向林瀟。
“林瀟!”喻子衿對武的了解并不深,剛至竹林,便見林瀟周圍的黑衣人皆是出招狠辣,圍攻著他,場面看上去可謂九死一生,不禁擔憂喊道。
反觀林瀟,本是神色淡淡,卻在聽到喻子衿的叫喚后,眉頭一皺,這小丫頭怎么不聽話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