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在做不停旋轉(zhuǎn)動作的時候,果然又看到了白洛霆,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本來即將成為她夫君的男子。
他坐在看客中間,謙謙公子溫潤如玉。
是那么耀眼,那么奪目,讓人很快便能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元宵夜,她知道白洛霆在后面追尋她,便特意躲了起來。
本以為這件事情塵埃落定,沒想到第二日宋吟便看到白洛霆出現(xiàn)在雁楓樓。
他的消息如此靈通,他的能力如此強大,短短一夜的時間便找到她。
是了,白洛霆又怎會是池中之物,這“少年丞相”的稱呼不是白叫的。
春季正是踏青的季節(jié),正趕上戰(zhàn)事已畢,國家太平,所以這年的春天迎來更多踏青之人。
堤壩上隔個兩三米就生長著一棵高大的楊樹。
楊樹剛抽出嫩芽,串串種子在枝頭飄搖。
白色的楊花隨著風(fēng)浮浮沉沉落在草地,浮到水面,藏在行人的衣袖上。
落在地上的楊花聚在一處,像天上的云朵落在地上。
天與地因了這白色的精靈連成一體,再也難以分割。
不遠處的小島上種滿了桃樹、蘋果樹等果樹。
花開的正絢爛,白的如玉,紅的像火,粉的似霞。
遠遠望去,就像褐色的枝干上漂浮著絢麗的云霧。
這云霧中還露出樓舍那彎彎上揚的屋角,使人不得不遐想住在其中之人是何方能人雅士。
這其中樂趣一定賽過了神賽過了仙。
水中倒映著綠樹,倒影著各色的花,倒映著湛藍如洗的天,倒映著清淡如美人衣袖的云,倒映著古樸典雅的亭臺樓榭,倒映著湖邊心曠神怡的人群,也倒映著腳下一直延伸向遠方的綠草……
“累了嗎?”
白洛霆的笑容簡直都要從眼中溢出來了。
女子戴著輕薄的白色面紗,搖了搖頭。
“坐下歇歇吧。”
白洛霆眼中再無他物,只有眼前的曼妙女子。
“嗯?!?p> 女子聲音酥酥軟軟,溫柔細膩。聲音雖然小,但是他卻聽得真真兒的。
這聲音似隨風(fēng)而出的松濤,如微風(fēng)拂過花瓣的細語,讓人陶醉,使人沉迷。
白洛霆慌忙命人鋪好錦緞制成的墊子,想扶女子坐下,又覺得越禮,怕惹女子不快,慌忙縮回了手。
只見那女子裊裊婷婷坐下,伸出白如削蔥根的纖纖玉手整理著淡粉色裙擺。
白洛霆依舊站著,不知道如何安放手腳。
他在云希,不,現(xiàn)在叫做宋吟面前一直都是這樣傻傻愣愣,完全丟了蒼云國“第一才子”“少年丞相”的臉面。
宋吟見到他甚是躊躇,猶豫不前,發(fā)自內(nèi)心地噗呲笑了起來。
“白公子,你也坐下吧。”
白洛霆聽到這動聽的笑聲,且又聽到她似之前一樣喚自己“白公子”。
恍恍惚惚,竟似回到一年前的午后。
他們在書房一起看王羲之的《十七帖》。
午后的光線透過窗欞照在她的臉上,給她的小臉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
照得她巴掌大的笑臉甚是白嫩紅潤。
她的眼瞼抬了起來,一雙靈動的眼睛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跳入白洛霆的眼簾。
他的心蹦蹦跳了起來,仿佛要掙脫胸膛的束縛,尋找更廣闊的天地。
云?;琶Φ拖铝祟^,長長的密密的黑色睫毛因了陽光的緣故投下了濃密的影子。
白洛霆的心中如一泓清泉流過,歡樂而幸福。
一年是那么久,久得讓他好像變成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不久前他的心剛煥發(fā)了生機,從他知道他的云希,他的妻子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guī)汶x開雁楓樓可好?”
白洛霆猶豫了幾日,終于說出盤旋心中已久的想法。
他沒有別的顧忌,只害怕宋吟聽他如此說,認(rèn)為自己嫌棄她淪落風(fēng)塵,更怕自己唐突了她。
一直以來,他對云希都是這般小心翼翼,像捧著一個得來不易的至寶,生怕磕了碰了。
宋吟的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就像一平如鏡的水面起了波紋。
這波紋流進白洛霆的心中,在他的心里蕩漾開來,讓他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一切都回不去了。”
宋吟無限悲哀地看著遠處。
風(fēng)箏飄飄搖搖,最終斷了線,落了下來,引得一群可愛的孩子追了過去。
她的人生也像這飄落的風(fēng)箏,扯斷了線。只是風(fēng)箏修好了可以再飛向藍天,可是她再也飛不起來了。
“為什么?你是怕我的家人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功成名就,早已可以另辟府邸。
等你我二人成親,只有你我二人過日子,不會有別人的打擾。”
白洛霆一口氣說完,以此想加強自己的語氣,表達自己的真心。
“或者,或者,你害怕我會阻撓你報仇?我絕不會這樣做,我現(xiàn)在就可以發(fā)誓,我一定會幫你查出真兇,為你爹娘和云府一百多口報仇雪恨?!?p> 見宋吟將臉偏向旁邊,白洛霆更著急了。
“你可是還有什么別的顧慮?”
宋吟搖了搖頭。
白洛霆看到一滴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這淚珠好似落在他的心上,猛然擊碎了他的心。
“希妹妹,我……”
他腦中一片空白,隆隆作響。以前的文韜武略,能言善辯竟化為烏有,只剩一顆心千瘡百孔,疼痛難耐。
“從我進了雁楓樓,咱倆就已是云泥之別,注定緣分已盡,再無可能了。”
宋吟擦掉粉紅臉蛋上的一滴晶瑩的淚珠,無比傷感地說道。
白洛霆聽到這里,已經(jīng)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zhuǎn)。他傾身過去,當(dāng)然依舊是小心翼翼保持著合適的距離,不敢有絲毫怠慢、褻瀆、唐突。
“希妹妹,難道你還不了解我的真心嗎?我從十五歲見到你,你便住進我的心里,你的影子一次也沒有離開我的腦海。
你知道嗎?得知你能成為我的妻子,我高興地神魂顛倒,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那天我沒能救你,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自己嗎?我真恨不得殺死自己。
我以為你不在了,我傷心地躺在床上,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我心里面只有一個念頭,就這樣跟你一起離開,在人間做不了夫妻,死了也要護你周全。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時候,不知是誰在我身邊說了一句話,讓我替你報仇,就是這句話讓我活了下來,我茍延殘喘于世只想替你和云府上下報仇?!?p> 他又生怕宋吟不了解自己的真心,于是急切地說道:“希妹妹,你如何肯相信我,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心挖出來給你?!?p> 宋吟噗呲笑了,吸溜了一下鼻子,用細長的手指抹去了眼角未落的一滴淚珠。
“我要你的心做什么?”
說著便低頭淺笑起來。
白洛霆也笑了起來,笑真的會傳染。
“上次跟你在一起的姑娘呢?你就不管不顧了?”
白洛霆嘴里念叨著:“姑娘?什么姑娘?”
宋吟撫弄著腳邊嫩軟如緞子般的碧綠草地,花香隨著風(fēng)飄過來,沁人心脾。
她抬起頭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面因為灑了陽光,金波蕩漾,照得宋吟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白洛霆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元宵節(jié)那天的畫面。
他慌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她叫華裳,從小一起長大,我只把她當(dāng)做自己的親妹妹,絕沒有別的想法。”